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阙,姝 > 正文 二、腊八
    那天硕悻怡逛马巷及其遭遇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原本她都想好了自己要去祖堂里罚跪,岂知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一府上上下下跟着折腾了大半宿。她是免了责罚,可怜了这侍候的一屋子人从晚上跪到天亮,白天跟着的家丁挨了二十个板子,已是无人问津了。

    等到第二天阳光明媚的时候,她才悠悠转醒,她喊了声,喉咙里火辣辣的。

    一直不敢离开半步的嬷嬷见格格醒过来了,马上遣人到隔壁禀报老国公和老夫人。嬷嬷扶起自家小主子喂了一杯水,边问,格格是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老奴啊。硕悻怡说道,哪里都很好,就是喉咙火辣辣。奶娘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第一个到的是得了皇命整晚上都呆在安国公府里的厉太医,一进门就跪下来请安道,臣见过格格,格格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格格说喉咙痛得厉害。

    硕悻怡就着奶娘的手又把第二杯水喝完。厉太医才开始帮她诊脉,这时两位长辈和伯娘们也都来了,见床上的小人儿要起来行礼,老国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叫大家都安静下来。

    片刻厉太医才起身,老国公说,怎么样?

    国公爷放心,格格这只是小风寒,常见的事。不打紧,好好吃药调理,很快就会好的。

    真是辛苦厉大人了,为了这小娃娃,还让你在府上耽搁了一夜,待会必定要亲自送你回府。

    国公爷严重了,这不是紫j禁城的口谕吗?不打紧,格格玉体安康,来年风调雨顺。

    这哪里的话,来人。

    奴才在。听见老国公喊人,立马从门外传来回应。

    老国公又说,去,请六爷亲自送厉大人回府。

    是。

    厉太医见推脱不过,便说,那老夫就谢过国公爷了。

    哪里话,请。

    待厉太医走了之后,老国公黑着一张脸,老夫人坐到床上,旁边站着三房的伯娘韩氏和五房的伯娘楮氏。国公爷说道,你看你,一年到头都玩个没停过,这才几天,外头天气不稳定,你还以为自己有多大?就敢到处乱跑?

    现在家里没有衣服了吗?还不够你暖呼呼的到处乱蹦乱跳?啊?出个门回来还能染上风寒?你皇爷爷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到底是谁的孙女?

    虽然老国公脸上满是怒色,但是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那么一点好笑。站在一旁的楮氏是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声音啊。老国公一转眼就看见她这副别扭的模样,便指了她说道,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这脸是有多难受?歪歪扭扭!

    楮氏一听,不自在的用手搓搓自己的脸蛋,也是有那么点委屈。

    老夫人听不下去,就说,你也别说谁了。这孩子到处跑,不也是你们惯出来的吗?现在有问题了,就回来怪孩子,不准你再为了这个事情来说孩子。

    诶,你这么说,你就不惯孩子了?

    老夫人喉咙里哼哼两下,韩氏一看两老要开始争执起来,就堆起笑脸,说,国公爷莫生气,母亲也不要动怒。这不就是孩子贪玩嘛,厉太医也说了,只是普通风寒,好好吃药,过几日就好了,不碍事。

    你呀,好好听话吃药,腊八节没过几天就到了,太皇太后也传懿旨下来,今年你是要和宗室们一同进宫请安的。要是不听话,病好不利索,到时候真的就要挨罚啦。

    知道了祖父。

    一听她开口讲话,那声音因为喉咙的关系,显得干涩低沉,大家都皱起眉头。楮氏说道,十二娘就好好歇息吧,真是听着都心疼。

    可不是啊,昨天还好好的。生这么一场病,这声音听着怪难受。韩氏也附和道。

    好了好了,你们看好下面的人这几天好好侍候,吃的东西尤为注意些,让这娃娃快快好起来。年关降至,府里可忙起来了,也不用再多分心出来照看她。老夫人说道。

    是,母亲。

    嗯,瑾嬷嬷,看好小主子了。

    是,老奴定当尽心尽力。

    你,跟我一同回去,不准再在这里唠叨。

    我怎么就唠叨了?

    你都担心一晚上没好好睡觉了,你当以为自己还年轻力壮啊?赶紧回屋里歇着。

    老夫人拉起小孙女的小手,拍了拍,便起身出去了。

    这几天硕悻怡生病自然是哪里都去不了,差点连床都不让下,但是他大伯娘在老夫人跟前说了,她从小就没有进过宫,也没在冽都和任何人打过交道,这几天得好好温习一下各个皇室宗亲的名号和关系,故而大家都耳提面命的抓紧时间给她补习。

    先是一桌子的宫装图样,然后是一大摞皇室关系的名册。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她都是被左耳进右耳出,自己晕乎乎,旁边的人却急得跳脚又不能骂更不能打。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主子们心情不好,府里的仆人们可没少遭罪。

    嬷嬷你口渴吗?奶娘一看她那双真切的大眼睛,本来已经气急攻心了,又消退下去。她又说,这都三四天了,记这么多东西,我三山五岳也不是一天就能记住的啊。

    嬷嬷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虽然是怎么说,但是照自家格格的这种进度,那可是一点都记不住啊。只见这时候,硕悻怡把宫装图纸叠起来,说,步桓来把样式都说一遍。不多一会步桓就把所有的宫装图样都说了一遍,还把等阶也说得清清楚楚,把旁边一同侍候的人都惊了一跳。她把图纸放到奶娘旁边,对步桓说,很好,腊八那天你和我一起进宫。

    这话一听,瑾嬷嬷立马反应过来就说,不可以。

    硕悻怡转回头去看着嬷嬷,嬷嬷又说,步桓还小,跟在你身边不合适,况且皇宫是什么地方,岂能说去就去?

    好啊,那你说怎么办?然后手指点点桌上的名册,道,这些个跟我年龄相仿的皇亲国戚中,大家都有伴读和童伴,我的身边就跟几个大丫鬟和嬷嬷,这天里我就不能说话玩儿了呗。

    瑾嬷嬷又看了看端站在旁的步桓,退让了,说道,这事情还得老夫人和大夫人同意,老奴做不了主啊。

    行的,现在就去请大伯娘过来。

    是。

    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长房嫡长子的媳妇,也是当朝户部尚书西图车克的侄女。不过片刻西图氏便带了人过来,端坐好以后硕悻怡亲自端了茶奉。西图氏谢过自家侄女都开口道,怎么样了我们十二娘都把东西学会了?

    不是,是步桓学会了。

    哦?那你呢?

    我不学了行吗?或者我们慢慢学?总是会学好。

    那可不行,后天就是腊八节了,一家人为了这个事情,都紧张着,怎么能不学?上到庙堂,身边侍候的人就不能跟着了,学不会当心闹笑话。

    那可不就是吗?这么一大摞,头也痛,这鼻涕也跟着像浆糊一样,眼睛也迷蒙了。大家身边都有小伙伴,就我没有,可不得要闹大笑话吗?那我还是不去好了。说完就伏在案前,没精打采的。

    这就更不行!看着这小娃娃伏在案前,西图氏即便当家管事的时候有多硬的手段,也不忍心看她这一副失去活力的模样,加上风寒老是不见好,天天还得吃药,也没见过这孩子闹过别扭,着实是乖巧。

    你过来。抬头看了眼站着的步桓,只见这人儿也像硕悻怡这般高矮,不禁皱起了眉头。

    步桓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伏在地上。西图氏说,起来吧,这天也冷地也凉,别等下生病添乱。

    是,谢大夫人。

    西图氏示意了下,身边的人就把放在案上的图纸拿过来放在她上手,一番考核下来又示意人把名册拿过来。半个时辰过去了,西图氏眯起眼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丫头来。同样是四天的时间,不光宫装图样说得准确,无论是礼教还是宗室关系以及称呼,那都是答得滴水不漏。更不可思议的是,不光主子应该怎么称呼,连奴才们应该怎么称呼也是没有错的。

    一声厉喝,跪下!

    哗啦一下一屋子的人都跟着跪下来。西图氏道,大胆奴婢,心思如此缜密,是想着何事!她生于大户人家,嫁于名门望族,身为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家宅后院的斗争见得多,这种试图翻身当主子的下人她也见得不少,当即认为这小丫头年纪虽小但心思不纯。

    步桓才跟着小主子来到安国公府几日,因着小主子的身体不好,连房门都没有出去过,天天陪着小格格学知识,她以为自己帮衬着记住这些事情,小格格会舒服些。今儿见到当家主母过来,也就以为自己记住的东西终于可以帮上忙了,便不懂掩藏的一倾而出,没想到突然间像是惹出了大祸,小小的身躯勉强跪在地上,头伏在地上,忍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脑袋一片嗡嗡作响,神智已经呆滞了,嘴巴根本说不出来东西。

    大伯娘。这一声苛斥把硕悻怡也吓一跳,当即站了起来,说,这是怎么了?

    这小丫头片子是从哪里来的?瑾嬷嬷,这是皇格格的闺房!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安国公府是哪个人都能进的吗?

    老,老奴该死。

    不是,大伯娘是为了什么生气?

    西图氏拉过硕悻怡的手,轻轻摸着说道,孩子你还小,这样的奴婢不要得,之后伯娘给你送几个新的来可好?

    这不好!步桓又没有做错事情,而且她是我的大丫鬟。你看她这般聪明,最重要的是,她心里面想着的都是我。

    西图氏刚想说什么,被她抢先一步说道,伯娘你看啊,步桓是从哪里来的,马巷,而且是劣根。你担心她心思不纯会害了我是不是?但是你想啊,这是安国公府,她能怎么害我?害了我她有什么好处,再说我们这才几岁,又没有人教过她干那等事情,她又怎么会,怎么敢!

    见西图氏还是一脸踌躇,她眼睛都红了一圈,说,从小我身边就是那些大丫头和奶娘,也没有一个玩伴,这几日听嬷嬷说这冽都里有名头的孩童都有自己的伴读和童伴,怎的我就没有,我看着我姨娘的几个姐姐哥哥都有这么一个呢。

    这时候的西图氏脸上就有了难色,她又接着说,刚刚伯娘也考察过步桓了,这等聪明,我带在身边可不拉风?如果真的像伯娘说的,她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不应该好好隐藏自己,不要让人发觉她的好才是吗?怎么一上来,就像邀功似的展露无遗?伯娘!

    一听她说什么拉不拉风的话,西图氏也不好忍着,噗呲一下笑了开来,摸摸小娃娃的脸蛋,说,好好,知道了,真是小祖宗。又转头看看仍然伏在地上回不来神的丫头,又对硕悻怡说,看得出来这丫头确实也是为了你下了苦功,实在是难得。你带着她进宫,这样的聪明和细心,我倒也不太担心。但是,明天傍晚前我还来一趟,你能把人名都喊对了,我就允许步桓和你一同进宫。

    真的吗?伯娘是答应啦?

    看把你高兴的。西图氏笑了笑,才对还跪着的一众人等道,都起来吧。都好生照顾小格格。又对着小侄女说,你好好准备,伯娘明儿再过来看你。

    等西图氏走了,她才走过去把步桓带过来让她坐好,说,要哭就哭吧,以后你要跟在我身边,这样的事情可少不得,至少是一段不短的日子,你要打开自己的双眼好好学,你得成为我坚韧的盾牌。不然,我就会舍弃你而另择良选。

    步桓这时候双眼直视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娃娃,眼泪一行行得直流,刚刚的冲击还没有过去,双手依然抖个不停。

    腊八的今天,因着紫禁城里也知道硕悻怡近日感染了风寒,眼看也没大好,太皇太后特地下了口谕,特准让她午后再进宫请安,这刚好让安国公府上下都放下了一颗心。午后再进宫,基本上皇室宗亲们也都请辞回府了,个别这个时候还留在皇宫里的就是身份更加尊贵的人,这样一来硕悻怡进宫避开了高峰人潮,那出错的几率也就减少很多。

    午后紫禁城专门派了马车出宫来接她,这是无上的恩赐了,是在告诉冽都的人们这位虽不是生在皇室却胜过众多宗亲贵族,让人敬畏。这回她带上的除了多出来的步桓以外,还是那几个人,两个大丫鬟,一个奶娘。因为两个丫鬟是当初太皇太后和太皇孝御赐的,所以无论怎样也得带着。

    坐在马车里,硕悻怡头上身上都是超乎她能承载的头冕和衣裳,动都不敢动。坐在旁边的是步桓,短短几日里,她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从记事起,就一直受苦受难,被已经记不清楚脸庞身躯的爹娘卖去做了人质,因为生得弱小人贩都嫌弃她不能卖个好价格,只能长期被关在笼子里没日没夜,再不然就是帮人贩子干粗活做累事。就这么一天突然她就被赎身了,成了安国公府的丫鬟,成了人人捧着的小主子的伴读?童伴?但是小主子告诉自己,她是她的盾牌,要她坚强懂事,要她聪慧敏锐。今日她还穿上了这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衣服鞋子,还坐上从皇宫里来的马车。现在,她就要去就算是达官贵人也不一定能去到的皇宫里,去见至高无上的人了!

    硕悻怡好不容易动了下,却见步桓一脸的泪水,她只是笑了笑,让她自己用手帕擦擦干净,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也是第一次进宫,皇奶奶和皇爷爷都是很亲切的老人,你到时候就在大殿外等我。宫里还没有各宫娘娘,没有人会突然为难你的。而你也要记住,你是我敏皇格格的大丫鬟,不应该害怕,慢慢学你就会了。

    步桓只是用力的点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车进入皇城后就有人前来扶她们下车,换乘步撵前去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殿外,领路的公公便率先进殿禀告请示,不一会苏麻喇姑便笑意盈盈的亲自出来把她迎上去。一见到这位面善的老嬷嬷硕悻怡就有礼貌的行了屈膝礼,道,姑奶奶安好。

    苏麻喇姑回敬礼,那是只对皇族亲公主阿哥们的礼仪,道,老奴见过格格,格格快请吧。太皇太后都等不及了。

    姑奶奶,里面人多吗?

    苏麻喇依然笑意盈盈地说,不多。两个字说出来后,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小孩子轻轻呼出一口气。走着路上短短的距离,她看了这位小格格好一阵,小小身躯整整齐齐的穿戴着她应该的品阶头面和衣着,走得稳稳当当,抬首挺胸,一点也不是个娇滴滴的人儿。仿佛是硕悻怡感觉到有人瞩目着她,抬起头给了苏麻喇一个灿烂的笑容,好生让人欢喜。

    来到大殿门前除了一个侍女和嬷嬷其他人都不能进入,等到她行跪拜礼时就只剩下她一人在大殿中间了。

    快起来!走近一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是,皇奶奶。

    太皇太后从头到脚都把这个胜似自己孙女的孩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说道,好太好了。这副行头带着累赘吧?待会让人带你下去换一身轻便的,那些个孩子都在外头玩儿呢,你这个样子不方便。

    皇奶奶,这是敏敏应有的礼数,不可废也。

    太皇太后笑逐颜开,道,就你知礼数。当心压得长不高。

    此时在殿上的大家都笑开来,这时候皇太后说话了,也过来让哀家看看,我们敏敏可长大了不少啊。今年还跟大家一同进宫来请安,不容易,不容易。

    她听了只好活泼泼的来到皇太后的跟前,让大家一一打量她,期间大殿上的人都跟她说过话,开始时瑾嬷嬷还担心自己家格格会喊错人,或是称呼上出错,但是这些原本的担心都没有发生。现在的慈宁宫里一片的欢笑声,好生热闹,都是自家格格说的一些游历事件引起一众宗室命妇惊喜不已发出的感叹声,追问声,应酬下来一切都看似没有任何差错。

    一循以后,太皇太后才又说话,但这一次却是喊的瑾嬷嬷,她道,瑾嬷嬷。

    奴婢在,请太皇太后训示。瑾嬷嬷就地跪下俯首听命道。

    你一直都侍候在敏敏身边,今天的表现也很好,你们确实用心了。

    谢太皇太后,这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但是,敏敏始终是紫禁城的格格,上面有太皇孝御赐的封号,有皇上的御册金印,是正儿八经的皇格格,品阶拜正二品,等同郡主。见到什么人,该行什么礼,怎么称呼,怎么说话,还有应有的尊贵都应该端得整齐到位。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都能让你们家格格赔笑脸开玩笑的。这一边说还一边环视周围。坐在下面的各位哪有听不懂的,意思就是有的人插科打诨,没分寸拿捏不到自己的位置,格格虽小但品阶都在,休想因为自己年纪长,欺压身为皇格格的小娃娃。

    瑾嬷嬷被这么一说,满身都开始冒冷汗,刚刚自己也听得入神,也有份欢笑,现在回想起刚刚几位王妃c夫人们对自家格格的问话,和格格的答应行礼确实不大对劲。回太皇太后,奴婢谨遵教导。回去以后定当尽力扶持格格,不会让今日之事再发生。

    皇奶奶,瑾嬷嬷好久之前就开始教导敏敏宫中礼仪了,敏敏今天是太过紧张,有做不好的地方您千万不要生气。

    看见这个小娃娃也跟着跪下去,瞬间之前营造的轻松气氛一去不复返。皇额娘也不必太过严厉。敏敏还小,这不是第一次进宫请安吗?日后多让孩子进宫,我们也帮着教导,这么聪慧的一个孩子,早晚能学会的。皇太后不忍叫孩子大冷天的也在地上跪着,便帮腔说道。

    你快起来,皇奶奶都没让你跪着。你倒好,还没说你呢,就自觉跪下。太皇太后一说,旁边就有大宫女来把小娃娃从地上扶起来。

    硕悻怡顺势走到太皇太后身旁,依着老人的身边,说,瑾嬷嬷是敏敏的奶娘,皇奶奶突然叫她。

    看着这个喊自己皇奶奶的孩子,太皇太后也心软了,说,你也起来吧,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又转向看看下面坐着的人们,又说,毕竟敏敏是第一次进宫,今儿个见了你们这么多的人,难免紧张犯错。以后,你们这些当长辈的,定要好好指点你们中的后辈,才能福泽满朝。下面顿时一片答应之音。太皇太后这才又对旁边的人说,带格格下去更衣吧,带着这一身的,待会出去就玩不好了。你去吧。

    是,皇奶奶。

    这回行退礼倒是实实在在的行对了。

    这边和硕悻怡一起退下来的还有尚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名唤尚樱,是已故的太皇考淑惠妃的遗珠,如今下嫁于赫舍里氏,夫君为现今国史院大学士索额图,生有一子赫舍里格尔分。

    硕悻怡跟着大长公主来到了偏殿,之后就被安排坐在梳妆台前,尚大长公主亲自为她解冠更衣。看着镜子中娇小可爱的娃娃,大长公主的心思也轻柔十分。打从硕悻怡才满月的时候尚大长公主就求了懿旨收了这孩子当义女,当然这也是他们前世母女重逢后她能够做到的事情,明面上收作义女,从今往后就可名明目张胆的相互照应着。

    带着头冠累得慌了吧?

    是有点。

    大长公主一边梳着这头嫩幼的头发,心里却想到的是,以往她何曾戴过这样繁重的头面,穿着此等繁杂的服饰。以往她的女儿都是策马高歌,任意奔腾,就算是要面圣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又怎会像今日这般为了讨好殿上尊者而嬉皮笑脸过?

    你少点儿进宫便是。

    我知道,等开春了我也没什么事非得进宫。

    刚刚你是故意的?

    不然怎么办?一个孩子,身加万千宠爱和恩赐,要这么聪明干什么?不就是为的“她”不要聪明,最好为别人是命,什么自主意识都任人牵着鼻子走就更更好。

    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娘比我更清楚。

    尚大长公主再也没有说话,亦或心里是有那么点气闷。

    等换好衣服,一大一小才慢悠悠的走到殿外。今天是腊八节,皇宫里举办皇室家宴,自然如今在宫里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和皇家沾亲带故的。现在皇上年纪还小,后妃除了先皇的遗妃,就剩太皇孝和太皇太后了,这逢年过节为了显得热热闹闹,也只能把宗室们招进宫里来充人数。

    走在阳光下,尚大长公主脸有喜色,说,今天你格尔分哥哥也来了,等会带你去见见。

    我什么时候有哥哥了?

    这就是一称呼嘛,你现在不也就是个小娃娃?行礼都错的娃娃。

    娘,你这是在挤兑我啊。

    尚大长公主乐得掩住嘴笑不停,硕悻怡却显得没那么好气。她很少见到这位娘,她也不常回想从前,就算他们一家都重新齐聚在当下的朝代,也都身份尊贵。但是这始终是不正常的现象,她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即便是她目前为止最信任的弟弟,将军府的继承者嘉木凛盛,她也有所保留。

    那个作为她前世的身躯死前,是她的娘亲哭断魂桥也要救她,可惜皇命难为,终究难逃一死。现在可以母女相逢,还能携手踱步,她也是十分享受的。让自己亲娘打趣一番又有何不可?

    走着走着,两人就一同欢笑起来。尚大长公主看着这个容貌地位都面目全非的女儿,在刚开始认出来的时候就在家哭了一晚上,把身为丈夫的索额图都吓得手忙脚乱,结果就是为了要得到这个小娃娃认自己做干娘。那个属于她内心深处,万万不能触碰的回忆就是女儿是如何被处死的情景,一生风姿卓越,不输男儿的大女儿,虽不是娥皇女英般上阵杀敌,但也是当世无双的戎马儿女。无论什么境况都是家族的顶梁柱,却在自己的绝望叫声中,香消玉殒

    突然手边传来一阵压力,一看之下就和身边的孩子对上了眼。硕悻怡说,娘,我很好,大家都对我十分恭敬c精心,您不必担心。

    尚大长公主停下来,蹲在她面前,仔细的扶住女儿的脸说道,娘不愿你和这皇宫扯上关系。但是你看这几年,紫禁城看着没有要放过你的意思,娘又怎能不担心?

    她回过头来,看见随从的宫人们离得足够远,才说,娘您要相信我。

    尚大长公主迫不得已只能点点头,她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流泪,有泪也只能心里流!

    御花园中嬉笑玩闹的声音不远处已经传过来,硕悻怡实在不喜欢和这些孩子打交道。尚大长公主说,你还是得要打交道的,你要是能做到周转在这些孩子的身边,也是一种能耐。

    额娘!孩儿见过额娘。

    你这孩子,跑得这么快干什么。

    是,额娘。

    来,这是你敏敏妹妹。

    哦?

    这边硕悻怡率先道,小孩见过格尔分贝子。

    小孩?格尔分听到这个奇怪的自称,觉得挺好笑的。

    有什么好笑的,我不是小孩是什么?

    格尔分也没有过分纠结这个称呼的不妥之处,说道,敏妹妹有礼,听说妹妹是头一回进宫,既然是我们兄妹第一次见面,我带你去转转吧。

    见自己两个孩子有来有往,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硕悻怡不愿搭理格尔分,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您终于出来了?等您老半天。这边凛盛在御花园忍受大人小孩的无意巴结,都快暴走了,才见到他姐走过来,立马就坐不住,一边跑过来,一边就大喊大叫。等站定后端端正正的向两位行礼,道,请大长公主安,请敏皇格格安。

    快站好吧,你们啊,都是这样,莽莽撞撞。什么时候才长大啊。

    大长公主说得是,以后会注意的。

    人们的寒暄还没结束,硕悻怡便走过去掂起凛盛挂在腰间的一对兔子挂件请大长公主看,她说,娘你看,好看不好看?

    是有那么点精致,但是论做工和材质。说着便摇摇头。

    这是我送的。

    你送的?格尔分说道。

    对啊,我们凛盛的生辰礼物,哈哈哈。

    一听是这个缘由大长公主也无奈的笑了下,说,这你也送的出手。

    就是啊,您听听,大长公主都这么说。在外面游山玩水这么久,也不懂得给我带点好东西。

    这还不够好啊?谁会为了你去投壶给你赢奖品啊?

    你还说,本来我都快要赢了,就是你,我还被嘲笑了。

    你还敢不用敬语!谁敢嘲笑你啊?小将军。

    别闹了,快去玩去吧。

    那我们就先告退了大长公主。说完还没等硕悻怡和自家娘亲告退,便被拉着往远处跑。

    不远处在御花园里的人们都开始窃窃私语,只见尚大长公主带着贝子向这边走才又隐回去,不再多加议论。这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当初是怎么求得太皇太后让硕鳄禾家交出小格格与赫舍里家的长房媳妇结为母女的。遂,不能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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