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全红楼都想攻略我[红楼] > 90.生机勃勃
    此为防盗章  它又忙活了半天, 待到再展现出来时, 书页上赫然便画了只呆头呆脑的小羊。羊的脖子上还挂着块莹润的美玉,正主动跳进有垂涎的饿狼守着的地盘儿中去。无字天书三下五除二完成了这画, 自豪道:【看,我画的可像?】

    宝玉险些一口鲜血喷到它书页上。

    无字天书欣赏完他此刻阴沉沉的脸色, 方才瞥到他手中拿着的杯子, 登时大惊失色:【你这是要做什么?天啦!谋杀啦!谋杀啦!我可是这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仙物——】

    “爷, ”门口忽的有人掀帘子进来,袭人穿了一袭杏色提花的衣裳,乌压压如绢一般的长发只用根簪子简单地绾了下,余者皆齐齐地散下来, 愈发衬的整个人温柔而和顺。“我在那边儿屋里听到了爷的声音, 可是有什么要用人的?”

    他话音方落,便看到了自家主子高举着只茶杯一脚跨在床铺上的造型。这副姿态实在是奇异的很, 饶是袭人秉性温柔,从不质疑自家爷什么, 一时间也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眸子,“爷, 你这是”

    宝玉忙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来, 讪讪拍了拍衣襟, 轻咳一声,“我不过是坐久了, 想要起来动一动。”

    这话出口, 连他自己也全然不信, 无字天书更是幸灾乐祸地飞来窜去,显然是极为乐意看他笑话的。

    宝玉于袭人灼灼的目光之下默默将仍蹬在床上的腿收了回来,又道:“这处无事,你继续忙你自己的吧。”

    “那是什么?”袭人的脸色忽的沉了沉。

    “什么什么?”宝玉诧异道。

    “爷的额头,红了一片,还有些肿起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宝玉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因着太过激动一头撞在床上的行径,登时觉着大失颜面,忙摇头道:“并不曾怎么,不过是不小心碰着了。”

    不远处站着的那人听了这话,眼中情绪方才缓和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缓步而来,站于宝玉面前,小心翼翼抚上了那一片有些红肿的皮肉:“爷怎么也不小心些,且先等等,我去拿清血化瘀的药膏敷一敷。”

    他向房中的一只箱子中寻出小小一个锦盒来,打开后,将那白色的药膏用指腹蘸了蘸,一点点细致抹在了宝玉的额头上:“这一下撞得可疼?爷下次要是要做什么,只需喊我们来做便好,莫要不小心碰伤自己才是。”

    额头上的抚触轻盈的像是一片羽毛擦过去,宝玉无语半晌,方幽幽道:“我不过是碰了一下而已。”

    为什么要说的好像我卧床不起一样?

    “碰了一下而已?”正小心翼翼为他敷药的人闻言,登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眸中写满了不赞同,“这难道还是小伤不成?爷也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些,若是留下了什么疤痕,可要如何是好?”

    宝玉:

    如果他不曾记错的话,他头顶上那伤处,只怕比指腹大不了多少吧?

    【你不懂,】无字天书于他面前晃荡来晃荡去,【莫说是这样一点伤势,哪怕你只是不小心叫那书页蹭了下,他也会大惊小怪嘱咐你千万小心的。】

    【如此这般,方是心疼啊。】

    宝玉:

    你莫要逼着我将那杯子再拿起来。

    细致地抹完了药,袭人方将那药盒又收回去,一面拍打着月白色的被褥一面与宝玉道:“爷,方才老太太那处来人说了,让爷准备准备,明日便要去见张家二爷的。”

    他犹豫了下,又道:“听荣禧堂伺候的丫鬟说,老爷这几日都在发脾气,连屋中的那些宝贝也砸了好些。只是碍着老太太,不能将爷叫去,爷若是无事,还是莫要往那处去的好。”

    贾二老爷为何要独自一人于房中大发雷霆,其中这缘故,府中上下一干人等皆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荣禧堂还归大房一事而心中不爽罢了。只是他便如何不爽,也无论如何不能驳了老太太的面子,当日他乃是借着孝敬贾母的名义方能入住荣禧堂,眼下贾母亲自说不用他就近照顾了,他又有何理由不搬出去?

    只是想着自己将要搬入东厢房那狭小阴暗的屋舍之内,而大哥那个无能之人即将名正言顺搬入自己先前一直住着的地方,贾政心内便觉着有小火苗一簇簇在烧。烧的他整个人都坐立不安,心也晃晃悠悠烦躁起来,看这周围一切皆觉着碍眼,只恨不能将这一腔无名火狠狠发泄出去,将这周遭儿一切皆焚烧殆尽方好。

    “你看你养的好儿子!”无人之时,他只得向王夫人发脾气,怒气冲冲一头扎入了卧房内,“旁的没学会,一事无成好吃懒做,于找麻烦上倒是一顶一的好。他怎不知为家中多想一想?”

    王夫人心中也是千般万般不如意,哪里愿意就这般悻悻然灰头土脸搬到大房的地盘去?这样一来,自己这脸面岂不是丢尽了,往后这满府的奴仆,哪里还能如之前那般听自己管教?

    只是不愿归不愿,于贾政震怒之时,她还是要护着自己儿子的,登时便掩面哭了起来:“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宝玉从小便是在老太太身边儿长大的,便连我一日也不定能见他一回。如今老太太令他做什么,他还能不做不成?老爷有这抱怨,怎不向老太太说去,非要向着我们娘俩发?”

    她原本不过是强行掉了两滴泪罢了,只是如今愈想愈觉着委屈,自己为这人生儿育女c夫妻相守了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如今为了这样一件事,这人便发了如此大的脾气,一点也顾不得她心中的不顺,只知晓把这气发到她身上去——她也是王家千娇万宠捧出来的千金小姐,论家世,论嫁妆,论模样儿,哪里也不算是高攀了贾府,为何要受这样的委屈?

    因而,先前的三分假惺惺此刻皆化为了十分真意,王夫人肩头一耸一耸,哭的不能自已。

    贾政若是能冲过去质问贾母,他便早就去了;可偏偏此事上,他是一丝理也不占,拿到外头去与众人评说,众人也不会替他说一句话的。他紧锁着眉头,望着王夫人哭哭啼啼的模样儿,愈发觉得厌烦,厉声道:“莫要哭了!”

    又喊门外头守着门的金钏儿:“宝玉呢?让那孽子过来!”

    金钏儿这才进了屋子,福了福身,答道:“回老爷,老太太说了,宝三爷身子骨柔弱,除非老爷有什么要事,否则,不令他往这屋里来的。”

    这便是明摆着不令贾政将气撒到宝玉身上了,贾二老爷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方悻悻然一甩手:“慈母败儿!”

    他转身便出了正房,往赵姨娘的院子中去了。王夫人仍用帕子捂着脸,坐在床上呜咽着,隐隐只听闻不远的房中传来欢声笑语:“老爷,您这脸色怎这般难看?我与您捏捏肩可好?”

    不知贾政说了些什么,赵姨娘轻快地笑声直直飞入这正房来,如同食人骨髓的小虫子般,一个劲儿地往血肉中钻。王夫人犹挂着满脸的泪痕,慢慢将帕子放下了,仔细听着那边儿传来的声响。

    金钏儿不忍道:“太太,要不,我将门关了吧?”

    “不用。”王夫人一字一顿道,像是一下子被彻底抽离了灵魂的人偶,呆呆坐在那处,静静听了良久。

    半晌后,她方挺直身来,轻声道:“环哥儿已经入学了不是?”

    金钏儿点点头。

    “你去与环哥儿说,”王夫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处,把泪痕拭尽了,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这里有些事儿需要他做,令他下了学后,只管往我房中来,替我多抄几份经书,也是他的一片孝心了。”

    她望望那边儿的屋子,终究是暂且顾不得了自己的大家风度,咬牙啐了一口:“那个妖精——”

    话说了一半,还是将这话音生生咽了下去,重新拿起佛珠串子,于手中狠狠地掐了掐。

    乱哄哄如虎狼般的士兵转眼便闯入了府邸来,迫不及待将一箱箱宝贵的金银财物通通清点过去。掀翻的箱笼,抱在一起痛哭的凄惨的声音,被挤的乱糟糟如小鸡般被驱赶到一处的下人

    映着那一抹血色的残阳,这真是人世间最令人觉着凄凄惨惨戚戚的景况。

    忽喇喇如大厦倾倒,昏惨惨如灯将尽。原先那个嚣张而富得流油c因着出了个皇妃而不将任何人放于眼中的荣国府,眼下终于晓得了,自食苦果究竟是怎样一个味道。

    他们终有一日,要赔上自己当年尽享的荣华富贵,来为自己先前作下的恶果赔账。

    于这样凄凉的景况中,荣国府众人谁也不会知晓,在他们的头顶上,还有一抹残魂正含着泪看着这一幕。他数次欲伸手护住那些被粗暴地拉扯来拉扯去的人,却发觉自己的手轻而易举便穿透了这些人的身子,并不能有丝毫作用。

    他终究是谁也护不住。

    “痴儿,你可甘心否?”天地间忽然响起一股雄浑的声音,令大地都跟着颤动起来。云朵呼啦啦皆聚到了另一边,露出天上乍现的白光。

    “我不甘心,”残魂怔怔地望着眼下这杂乱而凄凉的一幕,喃喃道,“我怎能甘心,我怎能甘心!”

    当他亲眼见着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林妹妹泪尽于潇湘馆时,当他亲眼见着最疼爱自己的祖母一头栽倒在这地上时,当他亲眼见着他长大的府邸沦落为如今这般模样时

    他从未如此不甘心过。

    他的双手,怎会如此没有力量?

    他为何不能保全他在乎的人?!

    贾府中的众人都不曾知晓,失了通灵宝玉之后,他便已不再是他了。接管了他这具身子的,是真真正正无欲无求的神瑛侍者。而先前活了十几年的宝玉则化作了一抹孤魂,日日盘旋在荣国府上方,久久不愿离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最终亲眼见证的,竟然是这样的惨淡收场。

    “你并无太大过错,”那雄浑的声音缓缓道,回音颤栗着响彻大地,“你既不曾谋财害命,亦不曾仗势欺人。痴儿,如今,你尚未醒悟乎?”

    “不,我有错。”

    宝玉凝视着自己被养的白皙而皮肉娇嫩的双手,喃喃道:“我怎会无错?”

    “我想要护着这些水做的女孩子,可我实际上百无一用,一个人也护不住!”

    “我心悦于林妹妹,可我又安能与其一生康乐太平?不过是一腔深情,到头来,却误了卿卿性命!”

    “我恨仕途,厌读书,却从不知,这世间,唯有位高权重,方能不被人欺侮;却不知,我这纸醉金迷这富贵闲散,皆是从这仕途二字而来!若为贫家子,安能享此乐?”

    “这一世,明知府中人欺善揽财c占色为奸,我却毫无所为。正是这种无所为,方是最令人心惊胆战的不为!”

    他是那温水中缓慢煮着的青蛙,不是不知可能面临着怎样的命运。可他最终没有愤而反抗,反而将自己的头深深埋了下去,努力沉醉于这一时的温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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