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宅,这座外表看起来就是黑色调的城堡式豪宅,占地上千公顷,楼阁建筑错落有致,彷如一座庞大的迷宫。
再加上它沉闷的色彩,更增添一种阴森的气息。
蔷薇园就坐落在黑氏城堡的西区,占地几百亩,一眼望过去,却是一片绿枝繁茂的林子。
虽然赋名‘蔷薇’,却没有栽种蔷薇,而是各式各样的果树,倒不如叫‘果园’贴切一些。
然而,谁都弄不明白,为何会叫‘蔷薇园’?
“蔷薇小姐,你休息一会儿吧,蔷薇园太大了,几天下来都打理不完的呢。”憨厚的园丁力明朝前面的小身影喊道。
小蔷薇头裹着粉红的布巾,一身小园丁服穿在身上,拎着个小篮子,弯腰伸进丛枝里,小心翼翼地铺洒着杀虫粉:“没关系的,力明叔,这儿有几株枝叶长虫了,需要剪掉它们么?”
“别!千万不要,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随便剪掉,万一被先生知道了,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力明一脸惊恐,赶忙跑上前,顺着小蔷薇指示的方向,将长虫的枝叶仔细端详一番,紧接着,从篮子里掏出一把杀虫粉,细细地铺上。
小蔷薇抬起头颅,前额留着很长的刘海,仍旧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力明叔的话让她疑惑:“力明叔,为什么连长虫的枝叶也不可以剪掉?可是妈妈曾说过,如果不剪掉的话,是会传染给其它枝叶的呢。”
力明低下头,看了一眼被刘海遮住容貌的女孩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蔷薇小姐,你不明白的,先生不允许我们这么做……天就快黑了,来,我们铺完这些杀虫粉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喔。”
“嗯。”微微点头,小蔷薇不舍的看了一眼长虫的枝叶,接着,弯下腰继续铺洒起杀虫粉来。
正在这时,一位矮胖的老妇,扯着洪亮的嗓子,从不远处喊开来——
“力明,今晚送点新鲜的水果去前厅,有客人要来。”
力明回过头,望着矮胖的老妇,点头应了一声:“是的,马上去摘。”
老妇点点头,踩着略显笨拙的步伐离开了。
小蔷薇望着那臃肿的背影,好奇的问道:“她是谁?”
力明拎起果篮:“她是黑嫂,管家黑伯的老婆,很少来蔷薇园的,今天倒是意外……不多说了,蔷薇小姐,我先去摘水果了。”
“好的,力明叔小心哦。”小蔷薇柔顺的点点头。
看着力明离开以后,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长虫的枝叶,从篮子里偷偷拿出一把小剪子,四处张望了一下——
咔嚓!
很轻的一声,将虫枝剪断了。
“不剪掉怎么能生长出更好的枝叶呢?”她自顾自语地咕哝一句。
然后将虫枝藏进篮子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小巧的嘴唇这才微微上扬,继续忙活起来。
她来黑家已经三个月了,这才发现黑家的禁忌,原来真的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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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很快降临。
几道闷雷划破夜空,雨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小蔷薇捧着一篮新鲜的水果,快速的跑进黑宅主屋楼道里。
淋透的发丝紧紧贴在脸庞上,她顾不上这些,小心翼翼的用袖口擦干那篮沾着水滴的果实。
早先力明叔在采摘的时候,不慎摔伤了腿,因此送果篮的任务落到了她的头上。
这是她来黑家的三个月,第一次踏进黑宅的主屋。
偌大的黑宅,有着浓浓的巴洛克式的建筑风格。
在文艺复兴时期,巴洛克一词的原意就是奇异古怪,曾被古典主义者认为这是离经叛道的建筑风格,彷如黑宅的主人一般。
小蔷薇光着湿嗒嗒的脚丫子,轻轻踩在锃光瓦亮的实木地板上,踩出深深浅浅的泥巴小脚印子。
楼道里的光线异常昏黄,墙壁两旁尽是抽象的油墨壁画,透出一种华丽的嚣张……
小蔷薇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径自往力明叔所说的前厅走去……
忽然,隐隐约约——
“嗯……啊……爵……”
一阵似是女子呢喃的声响,断断续续从楼道最里的房间传出来……
小蔷薇的心倏地一紧,年幼贫穷的她,并没有见过多少世面。
尤其是面对人群的时候,她总是会莫名地拘谨。
屏住呼吸,抱紧怀中的水果篮,她蹑手蹑脚的往那间房走过去,透过微掩的房门缝隙,屋内柔和的灯光下,映出屋内的场景——
满地的狼藉,凌乱的衣衫几乎被撕成了碎片,散发着浓浓香水气味。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拥着一个四肢葱白的女人,靠着墙壁,两人的头交织在一起,女人发出沙哑的声音,不断的喊着:“啊……爵……”
小蔷薇只看得见男人乌黑的后脑勺,流线型的背部线条,古铜色的肌肤在光泽的晕染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男子并没有穿上衣,只是一袭黑色长裤裹住一双修长的腿,衬托出一丝优雅的痞味儿。
然,身型却刚劲健硕,处处彰显着男人霸道的气息!
这是小蔷薇此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过一个男人的背影!
她还来不及打量清楚……
突然,楼道口响起一道苍郁的男音——
“走开,不允许偷看!”
小蔷薇被这道嗓音吓得小手儿一抖!
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水果落了一地,紧接着“咚、咚、咚……”
各式各样的水果从篮子里跳脱出来,一个接一个地弹跳在地板上,扣得地板嘣嘣作响!
是黑伯!
昏黄的走廊里,黑伯扶着拐杖,怒意冲冲的赶过来,脸庞呈现出隐隐的黑紫色,骇人至极!
小蔷薇惊得赶紧蹲下-身子,胡乱的捡起地板上七零八落的水果。
“啊……有人!”房内的女人慌乱的尖叫一声。
小蔷薇一抬头,透过额前湿淋淋的发丝,眸子撞见了房内那个惊慌的女子!
她好美!
捡水果的小手,顿了一下,这是小蔷薇唯一可以找到的形容词。
黑伯的拐杖磕得地板梆梆响!
苍老的眸子紧紧盯住小蔷薇,震怒喊着:“究竟是谁允许你来这里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眼看黑伯的影子越离越近,小蔷薇吓得大气不敢喘,拎起果篮就往楼道的那头急忙逃去——
地板上留下几个没来得及捡起的苹果,以及一串黑泥泥的小脚印。
“站住,小丫头片子,你给我站住!”
黑伯快步跟上前,想要抓回那个泥泞的小身影。
黑家主宅绝不容许肮脏的下人随便出入!
谁料,匆忙之中,黑伯一脚踩塌滚落的苹果上,身子毫无预警地翻倒一滑——
砰!
一声巨响之后……整个楼道瞬间寂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嘎吱一声,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紧接着,一道刺耳的女人尖叫声响彻黑宅的巴洛克式楼层——
“啊啊啊……”
黑伯的身子直直的倒在实木地板上,睁着圆怔的眸子,紫青着嘴唇,一动也不动,后脑勺一滩殷红的血迹,如花儿一般晕染开来,混合着黑色的泥脚印,绚烂而诡异,充斥着一股沉重的阴霾!
“啊啊……爵……死人了,死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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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日记(2)——
我小的时候,妈妈曾经找人给我算命。
算命先生说我是天煞孤星。
那时的我,年幼无知,根本不信。
后来,在父母葬礼的那天,我清楚的记得,姑姑指着我的脸,一遍又一遍地骂我是天煞孤星。
骂我克死了我的父母。
骂我害得沈家家破人亡。
就算我还年少,什么都没有做过,可我的出生就已经注定是一个错误了。
我想,如果我不曾在这个世界来过,我的父母就不用死的话,那我宁愿以我的命赎回他们的命!
而现在,
黑伯死了!
因为我当初的鲁莽,黑伯踩着了我没有来得及捡起的苹果,结果命断……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惊慌、失措、恐惧、懊悔,种种难过一层一层在我心底纠缠,久久不能平复!
那日,我被黑嫂打到皮开肉绽,痛到三天三夜无法落床。
黑嫂说我是杀人凶手!
我不怪她,因为黑伯的死,让我深深内疚和自责。
力明叔说,虽然这并不是我的错,但恐怕这辈子,我都要背负起这个罪名。
黑伯下葬的时候,我没有流眼泪,心却枯凉枯凉的,有点痛。
天煞孤星,这次……我相信了。
——蔷薇日记(2)——
***
【四年后】
春风拂过满园的枯枝,暖暖的太阳终于融化了冬季的寒冷。
黑家‘蔷薇园’里,尽管数百株枯萎的花枝还是枯黄一片,但仍显露出一丝生机。
偏偏,在这种满蔷薇的水晶阁里,却仍是一片荒寂。
水晶阁才是真正栽种蔷薇的地方,同时也是黑家的禁地之一。
蔷薇站在枝丛中,如今十六岁的她,仍然是四年前的那身装扮,白裙飘飘,及腰的黑发,大片刘海依旧掩盖住大半边的脸庞。
只不过,清瘦的身子倒是长高了不少,少女玲珑的曲线在衣裙下若隐若现。
她看着那些枯萎的枝叶,葱白的手指轻轻拂过,指尖不小心被刺扎到,一抹殷红的血渍迅速晕染开来。
她没感觉痛,只是怔怔的看着手指上的血迹,自言自语地呢喃:“蔷薇为何不开花?”
四年来,每当夜晚,趁力明叔休息的时候,她都会偷偷跑进水晶阁,打理那些残破的蔷薇。
然而,它们总是还未来得及开花,便已入冬凋零。周而复始着,渴望花开的期盼也频频落空,她不懂——
为何蔷薇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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