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主任慌了，他也听说了刘经理被请到公安局的传闻。这事可跟他有关系，主意就是他出的，吃完了晚饭，顾不得洗个澡就往县城赶。今晚他不敢带礼物，要带了，保准被郭主任的老婆扔出门外。
郭主任一家人晚饭只是郭峰吃的最多，就一碗米饭。刘经理可是一粒不进，坐在沙发里哭得两眼红肿，然后大骂沈主任。
“舅！怎么会这样？”沈主任连自行车也没推进院子里，胡乱往门外一放，一进来顾不了刘经理翻白眼，先问。
现在一听到“舅”字郭主任就想吐，这两眼时常闪着饿狼般眼神的家伙，根本就算不上亲戚，那个舅字还叫得特别尖利。没好气地说：“怎么会这样，你不知道吗？”
刘经理瞪起一对红眼：“你要没本事，以后就别说话。”
没脸啊！沈主任一张脸比猴屁股还红，差点转头就跑。到人家家里做客，人家这样的脸色，无地自容了。
但是没办法啊，不管怎样，也只能厚着脸皮，连坐下都不敢，小声问郭主任：“舅，是不是牛局长有什么证据？”
又是听到“舅”字，郭主任两眼一瞪：“那是张光荣搞的鬼，现在供货c送货c买货三方都绑一起了。”说完了，点上一支烟，又说出公安局请他老婆的理由。
“这这这，难道张光荣知道是我们”沈主任差点煽自己的耳光，当初他就以为百货公司会留下当地公安机关的证明，原来却没有，说起来，还是郭主任一家子笨。
“你说呢。现在该怎办？弄不好连我也有事。”郭主任盯着沈主任，总之他认为这事是他引发出来的。
沈主任还能有什么办法，官场中认识的人也没郭主任多，权力更不用说，只能小声回答：“到上面找人。”
简直是屁话！郭主任内心在这样想，不管沈主任了，从今以后，但愿他别上这门。不麻烦的手一摆：“我想静一会！”
“那我走了，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沈主任知道郭主任是赶他走了，没趣地转身，巴不得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一出门，更让沈主任呆了，真是倒霉透顶，放门口的自行车没了。急得他前后左右找了好一会也没找着，看来自行车被人偷了。刚才因为心急，没有上锁，这下怎办，从县城到清水大队，六公里路啊。
郭主任一家人才懒得理沈主任，没有一个人送他出门，他想走回家还是用爬那是他的事。说什么到上面找人，郭主任自己不会想？拿他当白痴。
要找谁，当然是到地委。郭主任其实也跟地委的曾书记关系不错，也没什么交情。只是在沈主任这些人面前，他摆爷的谱，到了地委委员们的面前，就将爷转化为孙子，拍屁股而已。
到了这年代，地委已经没有常委了，地委委员就相当于常委。郭主任认识的地委委员也不少，这事他想到地委跑一趟，想起来头就疼，冲着还在擦眼睛的老婆说：“拿条毛巾给我。”
等着老婆将毛巾递给他，郭主任将毛巾往额头一搭，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现在好像跟张光荣成了面对面的对手了，不过刚才沈主任说的也有道理，是不是张光荣知道是他们一家在背后做的手脚？靠在沙发后背的头又转向老婆和儿子问道：“你们有没有在外面说什么？”
“没有，我只是在办公室跟同事们透露。”郭峰终于说话，除了吃饭和现在他的嘴巴会动，其他的时间都是紧紧地闭着。
“我也没有。”老婆说完了，明白老伴的意思，可能是张光荣知道了是他们，所以报复。
郭主任处认为自己更是没有，这时候他不得不衡量一下自己跟张光荣两边的份量，他自己也就地一级有点关系。那么张光荣呢？到省城跟港商苏先生签订协议的时候，郭主任也同行，当时看到他跟柳副主任的亲热样，就知道他们俩有不一般的关系。这个还是一回事，重要的是杨玉环，她的背后更硬。
反正不管如何，地委一定得跑，郭主任一向做事也不会慢，第二天就往地委跑，直接的目标就是地委曾书记。他估计，就是曾书记现在不知道，接下来也会知道。
“有这事？”曾书记听得两眼也睁在不少，而且还是张光荣。他的眼睛就是为张光荣睁的，郭主任的老婆要真的被判刑，他连眨眼都不会。
“对啊，十一万多啊，数额太大了，我老婆不懂什么，以为人家有发票就成了。应该说，是上了张光荣的贼船。”郭主任反正再怎样，也要将张光荣描述成主犯。
张光荣，你这家伙不是让我难做嘛，十一万的数目足够大。曾书记想了一会，才说：“郭主任哪，这还是你管辖的战线，应该时常提醒你的老伴。”
“当然当然，那是我疏忽了。”郭主任老是点头，一付我该死的表情。
郭主任早走了，曾书记却还在想：张光荣啊张光荣，你这家伙搞的都是大事。
都难，r县的李书记也觉得难，怎样处理，是上报地委，还是在本县将事情捂住？他也拿不定主意，现在想找张光荣谈谈也不敢。
李书记不想找张光荣，但是杨玉环肯定会来找他，急啊！虽然张光荣还没事一样能笑，但是杨玉环清楚，这事要真严肃处理起来，后果不容乐观。有几次想找李书记了，也因为觉得不好。因为县委大院里面的人，都知道他跟张光荣的关系。
李书记的老婆一见杨玉环，也知道利害关系，一把将她拉进屋里，还小声说：“在里面。”然后抬手给杨玉环撩起了垂在额头的几根发丝。
杨玉环一进屋就看见李书记想事情的模样，叫了一声：“李叔！”自己往沙发里坐。
李书记将身子朝向她那边问道：“小杨，张光荣对这事有什么想法？”
“她认为这事是郭主任在背后搞鬼，所以他才向公安局说出刘经理。”
“为什么怀疑郭主任？”
杨玉环接过李书记老婆递过来的开水，说出张光荣说的碰到郭主任，还有郭峰在她们办公室最先透露消息的事。
“哦！”李书记也有点明白，为什么前几批百货公司没有报案？这一些经杨玉环说出来，也让他感觉好像是故意那样，而且还要数目上十万了才报。
“嗯，我到地委一趟，亲自找曾书记，向他汇报。”李书记心里有谱了。
郭主任这样做，其实也不笨，换了是别人，一棍就被他打死了。但是他搞错了对象，搞上了张光荣，李书记当然不想张光荣有什么差错。
地委的曾书记当然更不想，李书记向他汇报的时候，也将郭主任的行为一起说。
曾书记摇着头，认识这位郭主任，也是在大跃进的时候，这家伙就跟一个江湖好汉一样。当了一个大队干部，表现特别积极，整个大队的社员家里，连做饭的铁锅都被他带人抢了扔进炼钢的土炉里，那个年代这就是积极的表现。加上这家伙虽然没文化，但是却会拍马屁，积极出名了，还被评为好几个先进积极分子，劳动模范，还上了北京。
事情其实不用再调查了，以前就调查过张光荣的货源，当然是布料，一切合法。现在主要的是，他超越了服装厂的经营范围，这就是投机倒把。李书记决定向地委汇报，怎样处理，就等着商量吧。
如果这事是发生在几年后，其实也就没什么，最多也就罚款得了。偏偏发生在这年代，搞得地县两级政府都觉得不好办。
张光荣和郭主任两人，也是各怀心事。别人怎样想，好像都不关张光荣的事，这哥们胆子也太大了，还往公安局跑，当然是催促过香港的手续。而且了解了解，还了解到牛局长的办公室里。
这可不合理了，一个还在接受调查的投机倒把分子，还能跑公安局长的办公室。牛局长眼睛也比牛眼还大，瞪着张光荣说：“喂，你过香港的手续，已经给你送到省去了，你好好呆在家里，等着传唤。”
“问题是什么时候能到，还有，什么投机倒把这事能完了吗？要不，我要到香港了，还受到你们的限制，怎办？”张光荣不管旁边还有一位副局长，照说。
“怎办？”牛局长反问一句，他也不知道怎办。搞得旁边的副局长差点笑喷，就他干公安最少二十年，还没有碰到张光荣这种事。
应该说，有些年代，政法也有些不正常，所以张光荣也才能这样。问不出个所以然就走，坐久了还得损失几根。自行车在马路边又碰上了刀疤脸，说了几句，才双脚一蹬，还是他的服装厂。
杨玉环正等着他呢，跟红云和刘巧花，还有那四位哥们，碰到了这事，张组织也是急啊。
“哎哟，你们都在。”张光荣看着大家，一个个脸上都好像蒙上一层乌云，“嘿嘿”一笑说：“没事，喝茶。”
“没事，你别装了。”刘巧花要周围没人，一定会给他一粉拳。
杨玉环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个坐位，等着张光荣坐在她身边，小声说：“我看，最好还是到那边，让那边的百货公司，再开一张将手表批发给r县百货公司的手续。”
“明白了，这证明好，可惜我不能去。”张光荣无可奈何了。
“我去！”刘巧花立刻站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走似的。
也只好如此了，张光荣让她到那边的时候，先找黑哥，他就有门路搞到那张发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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