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现在的r县，特别是县城，有些人就觉得看起来乱。多少年了，县城没有这样乱了，沿街的铺户逐日增加，市场更乱，比以前热闹太多。就连农村也乱，社员们的集体观念突然间淡薄了点，因为各自干各自的活。
县城的居民有了新发现，市场中突然多了三四个买猪肉的摊位，这些当然是经过工商批准的私人摊住。只要你不怕一斤猪肉贵五毛钱，不用猪肉证，就能买到。沿街也开起了好几家买服装的私人服装店，以前的水果摊档，现在的摊位也扩大了好几倍，而且是固定的。
这一些，都是县经济发展领导小组的策划，然后通过县委，再由有关部门施行。一些人觉得乱，但也有一些人觉得是繁荣。
还是财办郭主任觉得郁闷，县城的一些变化，几乎都跟他有关。只是现在天没亮，就有农民沿着马路叫喊着倒马桶，这声音就跟他无关。
以前只有县果菜公司青果门市才有的那些水果，现在市场上都有，而且价钱还比公家的便宜。一时间，让他感觉他的生活受到冲击了。
云山公社的沈主任又来了，参加青山大队合资厂剪彩仪式的那天，知道省里来的柳副主任竟然是柳月茹的父亲，吓得他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突然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下有张光荣，上有柳月茹的父亲。当时跟她的那件事，他能不知道？看他跟张光荣显得亲热的样子，沈主任真的怕了。
沈主任已经接连两个晚上到郭主任家了，当然是探探有没有对他不利的消息。其实他是心虚而产生多疑，真要有对他不利的消息，郭主任能知道吗？第二嘛，以前向郭主任献的那个收拾张光荣的计策，已经可以收宫了吧。
郭主任一看沈主任又来了，虽然他比沈主任笨，但是也不是白痴，转头问坐一边的老婆：“张光荣的手表，已经买了几批了吧？”
“是呀，不过要没他的货，我还舍不得呢，我们批发出去单价是一百一，赚二十，零售是一百五，而且”这位百货公司的经理不说了，她老伴自然懂。
“可以向公安局报案了。”沈主任两眼发出兴奋的光芒，几批了，够将张光荣一头打趴下，打得不能翻身。因为投机倒把，这样大的数目，可以判刑了。
“那我们呢，我们买他的货，不也有事了？”郭主任的老婆反倒怕了起来，她怕张光荣说跟她勾结呗，生活上的勾结当然勾不起来，生意上的勾结也够她喝一壶。
“那不会，你们有服装厂开的罚没品的发票，你们就说认发票就行了嘛。”沈主任这个策划人已经急了。
“谁去报案？”郭主任看着这不知道要怎么认的外甥问。
“当然是百货公司了，打电话就行，就说发现进的货可能是投机倒把的货物。”沈主任挺聪明，百货公司主动报案，就是将来受到牵连，也会减轻很多。
“嗯，好！”郭主任觉得这是妙招，叫好的时候，还差点拍着大腿。
第二天下午，两个民警来到县百货公司，只拿走了一个手表和张光荣开的服装厂的发票，还问了是谁送货进来等等，然后就走了。
“确实是投机倒把！”公安局长看着两位民警在百货公司的取证，不用查看青山大队服装厂的营业执照，一个服装厂，那有买手表的业务经营范围。
四眼的名头挺大，连公安局长都认识他，只是青山大队服装厂就是张光荣开的，这点局长也知道。这就不好办了，他可是经济发展小组的副组长，县革委会委员。
难办也得办，这是讲究原则的年代，当然，局长的脑子，对原则可没多大讲究。反正他的主意，就是先抓送货的四眼。弃卒保车，这就是公安局长给张光荣留的一点余地。
虽然可以马上就抓四眼，但是公安局还是想抓现行，这样后续的事情就容易办得多。局长特地从距离县城最远的公社抽调两名民警，对青山大队服装厂进行监视。
四眼手里提着刚刚从车上拿下来的箱子，吹着口哨，屁颠颠走出服装厂。这哥们一到马路，就习惯性地眼睛四处乱瞧，并不是警惕性高，他还以为他是堂堂正正干赚钱的买卖。
突然这哥们两眼一睁大，然后就往一位迎面走来的中年妇女胸部瞪。夏天一到，中年妇女们经常会只穿着薄薄的上衣，里面就什么也没有，迎面就有隐约的透视功能。也就只有中老年年妇女才这样随便，饥不择食的四眼好像也对成熟的情有独钟。
“咝——！”两人越来越近，中年妇女的里面也稍稍看得清楚点。看见随着走路，衣服里面也在上下波动，而且节奏感强烈，馋得四眼好像车轮胎漏气似的吹了一声。
中年妇女一转眼，看着四眼那白多黑少的邪气目光，就知道不怀好意，感觉这目光直指自己的胸部，连瞪一眼都不敢。这个二流子，县城里的居民谁不认识他。
这时候，两名民警已经跟在四眼后面了，见他走上人行道，拐进一条巷子。民警见时机成熟，跑上去一只手就按住他的肩膀。
“干什么，想打架，你妈的知道老子是谁吗你？”四眼放下箱子，扎开马步就准备以一敌二。不用担心，只要一打起来，最多两分钟内，他就有帮手。
突然眼前一闪，四眼立马两腿发软，感觉浑身无力。因为一位民警掏出证件，在他的面前亮一下。
“你妈的是谁呀？”一位民警也骂了起来，抬脚就给四眼的屁股一下。
四眼还以为是刚才的事，脸色正常还抬手挖着鼻屎：“干什么抓我？刚才我只是看她的胸部，并没有动手。”
“到了局里你就知道了。”一位民警一只手抓着四眼的手臂，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另一位提起箱子就走。到了这时，四眼已经明白，这是因为这箱子而抓他的。
三百块手表，公安局里，局长看着眼睛也骤然亮堂起来，他们要是也能有这些罚没商品可以卖，那就啥也别说了。
四眼这家伙虽然是个二流子，但也是死硬的爷们一个。两名民警问了他是谁给他的手表，整整差一分钟两小时，这家伙就是没有说出张光荣三个字。
估计不用问了，反正四眼也不说。因为刀疤脸是县城的治安组副组长，跟公安局也是经常接触，所以四眼只是少量的牙齿出血。只不过有那张青山大队服装厂的发票，张光荣脱不了责任。
县委常委们都知道了，其实公安局长只向李书记一个人报告，不过郭主任知道了，其他的常委们没有不知道之理。
李书记气得拍桌子，亲自打了青山大队的电话，一开口就要张光荣。会计说他不在，李书记朝着话筒就吼：“不在就找，就说县委书记找他！”啪一声，电话没了。
会计同志慌了，撒开两腿满大队找书记，见不到人就放声大喊，还是不见人。最后自己疯狂踩着自行车跑县城，张光荣正在服装厂里自己动手裁剪那些丝绸。
“光——光荣，快！县委书记找你！”会计口干舌燥地咽着口水。
“什么事？”张光荣一抬眼，还想继续。
“不知道，反正他口气好像要骂人的样子。”
张光荣放下剪刀，急忙走出门外，推着自行车，立马就往县委大院而来。
才一进门，就看见站在一棵芒果树下的杨玉环，好像在专门等他。没有看见她笑，但在向他招手。
杨玉环当然也知道了，郭峰能不在办公室里说？只要办公室有两个人知道，不用到明天，整个县委大院都会知道。
张光荣的自行车刚在杨玉环面前停下，她就焦急地说：“公安局说你是投机倒把份子，那个四眼已经被抓了。”
“天！”张光荣差点喊起来，这么说，他的三百块手表也在公安局里了。急忙想转身就走，当然是到公安局。但还没到李书记那里，也只好先跟他见面了。
“有人听到李书记打电话找你，你快去！”杨玉环急啊，告诉她的是李书记的秘书，她才会先在这等着他。
“没事！”张光荣说着，又跨上自行车。
还没事，杨玉环摇着头，没事才怪，最少货物被没收，还得罚款。
张光荣直接走进李书记的办公室，还朝着他的秘书点头笑，一付没事的样子。
“你干的是什么？”李书记黑着脸，连说一声坐都没有。
“李书记，就为手表的事啊？我买的是正常的罚没商品，而且还有当地公安局开的证明。”张光荣自己往沙发里坐。
李书记一瞪眼：“你有什么权利做这种生意，这是十足的投机倒把。”
张光荣不慌不忙地说：“那也只是发票的问题，以后我让对方将发票直接开给百货公司，不就可以了。”
“那也得百货公司自己跟人家接触。”李书记看着张光荣，这家伙还死不认错。
“李书记，其实这也是经济流通的一种形式，能者多得，百货公司自己跟人家接触，肯定人家不理。”
“最起码，国家的政策就是打击投机倒把。”李书记现在还拿不定要怎样处理张光荣，其实也没什么手段，最多也就撤消他两项职务，这样张光荣能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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