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千金传 > 第180章失察之责
    无怪乎堂堂突厥大可汗心有骇然变了脸色……

    无怪乎他相信施咒改运的真实……

    实是游牧一族未有开化极尽痴信于鬼神巫灵乱力之说……

    不明天文地理不知幽明之故的他们每每遇到邪佞诡异不解之事,或重大事件都会求助于草原神的使者“大巫屠”祭祀做法驱邪避凶。

    施咒改运绝非寻常祭祀之事可比,更遑论意欲用千金公主的人头和鲜血作为祭品,施咒改运,改的什么运?谁的运?只怕这背后所图非小。

    “冷潇雨,你肯定?”

    骇然愤怒之后是怀疑,佗钵又泛了点点腥红的瞳子里翻滚着阴霾,紧盯着冷潇雨。

    “大可汗,”迎着对方怀疑打量的目光,不以为意的冷潇雨只正色道,“冷潇雨初入漠北草原时曾有幸结识‘巫屠’,几番交往后更与‘巫屠’惺惺相惜颇有些交情,应‘巫屠’所邀,也见识过草原上的祭祀作法,更曾在‘巫屠’教诲座下弟子之际在旁聆听过多次……”

    佗钵怀疑的神色淡了去,然瞳子里的惊惧骇然则越发浓重。

    他也知“巫屠”在莫名消失之前同冷潇雨交好,甚至出面作保让这个中原人在漠北草原安家,因巫屠之故,没人敢轻易敌视挑衅冷潇雨,能入了巫屠眼的冷潇雨,受过巫屠点拔,或许他所言非虚……

    同佗钵一样,在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们心目中,消失多年的巫屠才是“大巫屠”亲口指定的传承人,是真正的“通灵大巫”,巫灵之力远远高于“大喀木”染史泥傅,冷潇雨几次提及巫屠,不由加深了他话中的信服力度。

    “大喀木”看似面无表情,然按在法杖顶端白森森骷髅上的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的力度,似要生生将掌下的骷髅捏成碎渣:巫屠……巫屠,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阴魂不散!

    “冷先生,你就别打哑谜了,”知他是冷天奴的父亲,肖念虽也尊他一声冷先生,可语气已含了不耐,“什么施咒改运?到底跟公主有什么关系?”

    冷潇雨扫向他:英姿勃发的年轻都尉,浓眉挑虎目瞪,不经意间杀伐之气已出,这容貌,这干脆爽直的性子,还真是和他老子肖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肖佐,这个当年于京师长安里掀起轩然大波披露上柱国大将军贺知远有“龙阳之好”私隐的始作俑者;这个被贺知远胖揍成猪头,且被利剑削得光溜溜寸缕不留一手捂着小“肖佐”一手掩面狂逃的有趣之人,想想,还真是有些怀念啊……

    冷潇雨目露戏谑,似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肖念不解,然冷潇雨已转了目光,道:

    “大可汗,巫屠与我闲聊时曾说过,漠北草原上曾有几位大可汗因种种原因命当时的‘大巫屠’做过以鲜血为祭,或是以物借力祭祀做法施咒改运之事。”

    佗钵知冷潇雨所说不错,就他所知,曾有两位大可汗因病重欲改运多活些时日,还有一位大可汗兵进西域时被突降的暴雪险困死在峡谷,可在当时的大巫屠祭祀做法施咒改运后,这几位大可汗延命的延命,逃生的逃生,最终都如了愿……

    冷潇雨侃侃道:“巫屠说若要祭祀做法施咒改运,最具巫灵之力的祭品是人头和鲜血,其次是头发体毛具有主人气息之物,而施咒改运非比寻常,祭品非漠北草原最尊贵的大可汗与可敦的鲜血和毛发不能起效……”

    佗钵蓦地想到什么,下意识低头,左手上缠着的藏青色牛皮护手,掩盖住了掌中伤和那条包扎的锦帕。

    他犹疑不定的目光看在大喀木眼中,顺势望去,不由起疑:“大可汗……”

    “大可汗——”

    牙帐外忽腾腾脚步声重,佗钵的心腹爱将吐罗谷将军入帐来报,大可汗下令连夜排查王庭内外各部人马和人员,这才刚刚起了个头就发现了问题:

    三个伙头兵失踪了,这三人前几日因病被打发出了王庭,今日病好才刚回来……

    排查时发现这三人没了影儿,负责排查的吐罗古将军立时警觉起来,仔细一搜,竟从他们毡帐里搜出几张人皮面具,显然,这三个伙头兵很可能就是刺客……

    两名负责浣洗的宫女被人打昏捆了起来塞在浆洗的大木桶里,被发现救醒后说不知背后打晕她们的人是谁……

    其中一个宫女颇为机灵,将前后事详述一番,提到只有蓝木珠曾来过且主动要帮她们浣洗衣物,因蓝木珠只是粗使的女奴,两宫女自不会让她经手公主的衣物……

    另一个宫女则在散落一地的衣物中发现大可汗的虎纹滚边风氅没了……

    佗钵充血的眼睛现了恐惧,蹭蹭上前一把逮住吐罗谷将军的衣领子:“本大可汗的风氅不见了?”

    吐罗谷愕然,忙点头:“回大可汗,两宫女检查了一番,只不见了大可汗的风氅。”

    吐罗谷心中也纳闷,千金公主的衣物可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只料子就值钱的很,更不用说又是用的金丝又是镶珠嵌玉的,贼人不拿最值钱的,只拿大可汗的风氅做什么?

    佗钵失态,大喀木心觉不妙:“大可汗,那风氅可是有问题?”

    佗钵神色一滞,下意识又看向左手:“风氅上沾着我的血!”

    大可汗受伤了?

    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哗然,直到此时,方知他左手缠着的藏青色牛皮护手是为了遮掩伤处。

    “咳,如此,便说得通了!”

    冷潇雨轻叹一声,知其意有所指的众人默,此时此刻,生怕说错一句被佗钵牵怒。

    “大可汗怎么会受伤?”不为所惧的大喀木问。

    宇文芳眉宇凝,清澈善睐的明眸闪过一丝不安,紧抿着唇绷着小脸儿的云儿下意识靠向宇文芳,不可察的作出守护姿态。

    察觉到佗钵和宇文芳之间流转的异样氛围,大喀木如勾的视线在二人间来回逡巡,似暗夜中的毒蛇伺机而动。

    长孙晟同宇文神庆隔空相视一眼,亦觉察出公主眼底里的那抹不安,难道佗钵受伤与公主有关?否则一向沉稳不轻易表露喜怒的公主怎会对佗钵流露出愧疚不安之色?

    佗钵又深深看了眼目露担忧凝望着他的宇文芳,迟疑片刻,方瓮声道:

    “我与公主喝酒时没留心被打碎的酒碗伤了手,便顺手将沾了血的大氅脱下交由公主的宫女去洗。”

    如果打晕宫女拿走染血风氅的是刺客,那刺客怎会知晓?

    定是有人暗中给刺客报了信!

    佗钵霍地盯向云儿,他受伤之时,在场的除了宇文芳就是这个侍婢,或许是那几个当值的宫女……

    眼见佗钵面色不善,在他开口前宇文芳心头一突,忙道:“大可汗,随千金而来的侍婢和宫女们初入王庭,人地两疏的她们又如何能在短短几日结识刺客做内应?”

    “可本大可汗受伤只有她们几个知道!”他这边的人只安加利拆知他受伤,可以他的忠心,绝不会出卖他。

    “公主身边伺候的除了侍婢宫女,还有鹰族女奴,她们,在王庭可不是人地两疏……”一直在旁静听着的“汝南公”宇文神庆忽插言,“吐罗古将军,既然负责浣洗的宫女提到蓝木珠,你可有审过她?”

    “那是当然,”吐罗古点头,忽声音一顿,他只是粗粗问了问,也不觉有什么可疑,毕竟丢的只是件风氅,当时他并不知事情严重,“蓝木珠说自跟了新主人,吃得饱穿得暖,就觉得应该多干活报答千金公主,可精细的她没资格做也不会做,就想着多干些浆洗的粗活。”

    “公主,”云儿似想到什么,虽不愿相信那个不顾生死飞身挡刀的蓝木珠勾结了刺客,可还是点出她的怀疑,“奴婢还记得蓝木珠和阿赫娜的穿戴,现在想来,实有可疑。”

    宇文芳一怔,旋即了悟,眸光显了丝凝重,喃喃道:“今夜她们二人并不当值,可刺客来袭时,赶来的两人却穿戴齐整,连头发都没有半丝凌乱,深更半夜的,两人衣不解带不曾睡下,倒像是有备而来。”

    可若真与刺客有勾结,她们二人又为何会拼死相救?她看得清楚,那焦灼后怕的神态绝非作假……

    佗钵不管那么多,只命人将蓝木珠和阿赫娜带来问话。

    然当吐罗谷将军无功而返禀报蓝木珠和阿赫娜人不见了后,佗钵愤怒不已:“封锁王庭内外,追查两贱奴!”

    定是之前吐罗古将军找蓝木珠问话令她害了怕,如果这两贱奴今夜逃出严加管控的王庭,说明她们幕后真有手脚通天的主子,怕的是,这两人已被灭口了。

    想到此,佗钵又下了令:“安加利拆,你去,你负责抓出这两贱奴,本大可汗要活的,活的!”

    安加利拆领命匆匆而去。

    肖念拔腿跟上,语气沉沉:“安加利拆都尉,我助你!”原以为是两忠心的,没成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枪,这两女奴,找死!

    “嗤——”

    缩在角落里的马前奴拔贺鲁忍不住嗤笑出声,以众人听得见声音嘟囔着:“我就说不能为个贱奴放跑刺客,可没人听我的,这下好了,刺客逃了,勾结刺客的贱奴也跑了!”

    长孙晟冷眼扫向拔贺鲁:“两个贱奴是不是真勾结了刺客还两说着,拔贺鲁你调走两队护卫给了刺客可乘之机却是真的。”

    拔贺鲁又缩了回去,悻悻的咕嘟一声,却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大可汗……”宇文芳曲膝一礼,再抬头,精致如画的杏眸里盈盈波光流转,似浮了层烟雨色,春雨濛濛中好不惹人怜惜,清悦的声音含了丝无力甚至是无助,“若她们二人真是心怀不轨,千金虽不知情,可也有失察之责。千金不会为自己辩解,只求大可汗吉人天相,无事才好。届时大可汗要如何处置,千金,无话可说。”

    心情极为恶劣的佗钵见她眉宇间锁着一抹清愁,不满之词到底是噎在了喉间,不禁伸手攥住她柔软无骨却泛着凉意的玉手,只道:“说起来,那两贱奴还是本大可汗赐你的,若说失察,本大可汗也有责任,与公主无关!”

    一句话,堵住了有心借题发挥者的心思。

    初时瞳子里隐现担忧的“尔伏可汗”摄图又不经意般抬眸扫过佗钵紧攥着的那只小手儿,眸光暗了暗。

    一直坐壁上观眸色不明的“达头可汗”玷厥忽冷笑道:

    “冷先生,祭祀做法已非常人能及,更别说施咒改运了!”

    “大巫屠早已被草原神招去,他的大弟子巫屠也已消失多年,如今能得草原诸神灵神示,身具通灵本事的草原神使者只剩‘大喀木’一人。”

    “整个漠北草原也只‘大喀木’的巫灵之力能够祭祀做法施咒改运,刺客就算得了大可汗同千金公主的鲜血头发,他又怎么有这本事施咒改运?”

    “这就要问大喀木了。”冷潇雨微微一笑,看向大喀木染史泥傅。

    大喀木一怔,霍地看向冷潇雨,却未从冷潇雨脸上看出什么,冷潇雨朝他拱了拱手,恭敬道:

    “大喀木也是大巫屠的亲传弟子,想来见多识广会知道些端倪,或许在这漠北草原上还另有身具巫灵之力能得草原神神示的人存在?”

    “不可能!”大喀木脱口而出,断然否决。

    觉察出自己的失态,大喀木立时敛了神色又是一副沉稳深沉状,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扭脸看向佗钵,道:

    “大可汗,多年前尚是孩童的巫屠和我因被‘草原神’所选由大巫屠收在身边得他亲自传教,自大巫屠被草原神匆匆招去后,草原神的使者也只巫屠与我二人,巫屠虽灵慧过人可惜多年来不知所踪,而他座下的六名弟子也相继因病而亡。”

    大喀木神色感慨语出叹息,又道:“我虽也调教了几名弟子,可他们太过年轻尚未成气候,祭祀做法施咒改运实非他们所能成事。”

    “报——”

    一个亲兵匆匆入牙帐禀报:“大可汗,安加利拆都尉派出去追刺客的几个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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