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青春的那场修行 > 正文 1、以前的故事
    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结束的时候,作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薛玲珑眼看着就要毕业了。她的毕业,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要紧事,也不光是老户人家薛家的事,而是整个大埂子村的重要事件,是村民们验证他们嚼了多年舌根的“上学无用论”的历史性时刻。

    大学毕业季,总是会被赋予很多感彩。有兴奋的,学习了四年,各个摩拳擦掌涌入社会大展身手;有苦恼的,恋爱了四年,毕业季即分手季,无数的信誓旦旦的情人分了手,苦恼在于两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手,或者有什么理由不分手;有迷茫的,浑浑噩噩四年时光转瞬即逝,到了验证学习成果的时候了,如何融入社会,在社会上立足,或者是没有了父母的经济供给,如何活下去不至于饿死,成为困扰着无数大学毕业生的首要问题。

    薛玲珑的毕业季是苦恼而又迷茫的,却又是干瘪的,万分不如意,却只是硬生生的,流不下半滴泪水来。经过大半年的紧张备考,终以2分之差与武汉大学传播系失之交臂。2分,薛玲珑认为,其中一分是前额被自己一边看书一边薅掉的一撮头发,另一分是长时间久坐导致的左肾那颗要命的结石。

    让人痛苦的,不是你失败了,是只有你失败了。考研成绩出来的时候,薛玲珑最怕的就是接到考友的电话,无一例外,她的好朋友们c她图书馆一起看书的研友都如愿以偿考上理想的学校。祝福别人的同时,不免顾影自怜,眼下自己的处境,如同一个网络段子。

    记者采访一群企鹅,“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呀。”一个企鹅欢乐地说,吃喝玩乐打豆豆。另一个企鹅也说,吃喝玩乐打豆豆。所有的企鹅都说吃喝玩乐打豆豆。到最后一只企鹅的时候,它说,吃喝玩乐。记者问,那你怎么不打豆豆啊?它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豆豆。

    这些都不是最痛苦的,她最大的痛苦和最大的快乐,都只会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丁珏。丁珏是她的小学同学c中学同学,是她最好的闺蜜丁瑜的龙凤胎弟弟,也是薛玲珑朝思暮想多年,放在心底细细滋养的信仰。

    就在2011年的元宵节过完之后,农村观念里的“年”已经过去了,年终的大休整已经结束,又是新的拼搏的一年了。

    农村人即使没有多深的文化水平,面对艰难的生活,却更有着闯世界打拼的勇气和热情。于是,到了年初七八,已经有大批农民工返城,他们这个梧桐县城的年轻人大多去了江浙沪一带,去厂里做工,手工业流水线,倒也不累,就是工作时间久一些,一年下来倒也能剩个好几万。在这一大群整装待发的打工人群里,每年都会增添不少稚嫩的新面孔,这些往往是吭吭唧唧熬到了初二c初三,实在不愿再踏进学堂一步的辍学的初中生。过了元宵之后,整个村子里剩下的基本就是些老人和孩子了,还有少数像薛胜平c董珍珠这样为了照顾孩子读书,常年在家务农,带着做些散活的中年人。

    薛家在整个村庄里是势力最弱的老门老户人家,据说几十年前,这里本是一片傍水的荒地,薛玲珑的爷爷薛大个子带着全家搬来之后,才慢慢地有人聚集过来,渐渐形成了现在的大埂子村。但是薛家户小,薛大个子先有三个女儿,在四十四岁上才老来得子,有了薛胜平这么个传宗接代的老四。待女儿出嫁,这个大埂子村便又只剩了薛胜平一家薛姓人家了。

    受上世纪八十年代计划生育国策的影响,薛胜平生养男丁c扩大家族的愿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养育了一儿一女,薛玲珑和薛凌云。据说当年,生产队要求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抓紧结扎。头天晚上,薛胜平动员董珍珠躲到外地打工,偷生一个儿子再回来。受尽生活穷苦的董珍珠,嘴上同意,第二天一个人主动跑到生产队做了结扎。这件事,成为后半生薛胜平对董珍珠最大的不满。

    由于户小人弱,被人欺负是常有的事。薛胜平经常给儿女灌输这样的思想,农民并不都是那么淳朴善良的,作恶是有些人的本性。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自己争气。薛胜平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叫争气,或许当个村里的队长c文书啥的就算顶争气了吧。但是薛胜平只有薛凌云这么一个儿子,还性格内向c体弱多病,平日里总是被邻居家孩子欺负的哭哭啼啼的。一个女儿呢,倒是长得五大三粗,常常对欺负弟弟的人大打出手,没有一点女孩子的俊俏,这以后想找个有钱有势c家里舒坦的好婆家,也不太容易,眼看着薛家越来越弱了。

    薛胜平对未来生活燃起极大的信心,是从女儿薛玲珑读书开始的。薛玲珑自小就有些发胖,在那个物质还比较缺乏的九十年代,这显然与营养过剩没有太大的关系。发胖的薛玲珑,憨憨实实c动作迟缓c显得有些木。但是,她似乎对于一些学习上的东西极为敏感。一到了学校,仿佛到了自己的乐园,回归了自我。

    但是,薛玲珑的求学之路并非一马平川,也遇到了不少坎坷。这个一直被老师称赞的好学生,在经历了初三复读c高三复读之后,才勉强上了一个二本院校。为了重新开始,为了去一个没有一个人认识她的地方,在提交志愿表的时候,薛玲珑自己临时改报了新闻学专业,去了遥远冰冷的东北。她在改了志愿之后就一人离了家,前往哈尔滨打工。她知道必须在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前离开家,否则,董珍珠会用锅肚里烧火的铁棍让她付出代价。四年里,薛玲珑没有回过家,课余时间都在努力的赚钱,所以大学四年,她没有花过家里一分钱,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值得骄傲的地方。

    薛凌云也没有逃过高考复读的命运,也最终读了一个二本院校。后来薛玲珑这样总结自己和弟弟的命运,这都是基因使然。即使这般坎坷,姐弟俩仍然是整个大埂子村第一个和第二个大学生。这样的两个大学生,在这个村子里,注定会成为焦点,成为“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和“读书无用论”两种思想集中交战的光明顶。于是,2011年,第一个大学生终于毕业了,到了验证战果的时候,薛胜平一家陷入了集体性迷茫和爆炸性恐慌。

    一路下来,小学同学里继续读书的只有薛玲珑和丁家姐弟两个,初中同学里只有六七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早就娶妻的娶妻c嫁人的嫁人,有的都已经有了两个娃,有的都已经结了婚c又离婚。以薛玲珑为代表的“上学派”,是最复杂的。一路过的有信仰c有希望,又一路过的清苦c孤独。一面是让人羡慕的“高材生”,一面又被心中耻笑,半辈子都用来读书了,上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是什么支撑薛玲珑,一路摒除杂念,一心只读圣贤书?一方面归功于,她身上的乱晃的肉肉,极大的规避了来自异性的骚动。另一方面在于,薛家这十几年艰难的生活。

    薛玲珑高三,董珍珠被查出得了乙肝大三阳。那个时候董珍珠在纺织厂织胶丝绳子,一干就是一个通宵。几年拿命换来的钱,全都送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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