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看什么呢?”吴缘眯着眼,顺着夏末秋的视线望去,山下村镇学校一派热闹欢快的景象映入眼帘,心中了然,“想上学,还是想交朋友?”
“都想。却只能想想。”夏末秋低垂着眼眸,“他们说我身上有鬼,不会跟我玩的。”
吴缘胸口一阵微微的钝疼,轻叹道,“徒儿,再忍忍,等到你体内的道气压过邪气,你的气场不会再影响任何人,你就自由了。”
“我知道的,师傅。”夏末秋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人心,可是比鬼神更可怕的。
人心难测,人心叵测。
对你好的人,可能会一直对你好,也可能会在背后捅你一刀;对你不好的人,可能就是看你不顺眼,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
总之,要小心哦。”
夏末秋依旧淡淡道,“我知道了,师傅。”
画风一变,一张形容枯槁的笑脸闪入视野,笑得贪婪而丑恶。
沉阴木,是我的!
一道寒光猛地将他劈成两半,下一秒,他被吓醒了,一身冷汗。身边只有一个齐燃,没有师傅的身影。
“哟,小子,醒得挺快的嘛,来,先喝点水。”齐燃说着,放下手机倒了杯水递给夏末秋,叨叙道,“你受伤的事已经通知给你师傅了,不过他似乎不想下山,就说了句早点回来,让我好好照顾你。”
“哦。”夏末秋冷冷地看着齐燃,不以为然地说了声“谢谢”,“虽然你拿我当了诱饵,但还是谢谢你及时出现救了我。”
原来,好戏在后头是这个意思。
夏末秋大致感觉到了,这个齐燃贼精,想法果敢行事冒险。齐燃在看出刘老头的不对劲后,就作出个大胆猜测:贼喊捉贼,那刘老头应是另有目的,闹鬼事件只是个理由,于是齐燃顺水推舟,来了个引蛇出洞。
被揭穿小心思的齐燃不觉不好意思,反而玩味地笑了笑,“既然看出来了,怎么还会中招啊?你是不知道,那一刀要不是扎偏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因为不想一个人吧。”夏末秋幽幽地叹道,话锋一转,“我昏迷了多久?这是哪儿,看着不像医院。”
“三天,这里是私人诊所。本来是想送你去医院的,可是进医院没多久,”齐燃欲言又止道,“发生了,一些怪事,怕耽误你治疗,就找了私家诊所——贵死了我跟你讲!”
夏末秋并不意外。医院本来就阴气重,被他这么个邪骨头一增幅,不出“意外”才怪。
“坟场的事解决了没?”
“人都抓了,也交代了,那个姓刘的就是幕后黑手,养耗子精搞事的目的就是引你出山,正好这次你师傅让你单独行动,我看那老头那么迫不及待,干脆将计就计,放你一个人去坟场了。
不过,杀你的原因他没有说。”
“沉阴木,命主阴气重,一身邪骨,是邪祟之物的补品养料,命魂主水木土,正所谓木长寿水长生土固本,所以也可以给人延寿续命。”夏末秋平静地解释道,“他想拿我炼骨入药。”
齐燃猛地被恶心了一下。
夏末秋接着道,“西乌坟场的风水不好,你可以向上面的人反映一下吗?需要改动的地方不是很多的。”
“行,闹出这档事时,早就有人提议要加强坟场的管理。等你养好伤,协助我写份报告,应该没什么问题。”齐燃说着,用手机写了个备忘录,忽的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你要不要给你师傅回个电话?”
夏末秋愣了一秒,摇摇头,表情却落寞而忧伤。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却总给人“请勿靠近”的隔离感。
齐燃见气氛相当凝重,就讲了个故事。
“十几年前,有个小男孩,他父亲早逝,母亲是刑警,在一次任务中因公殉职。年仅6岁的他被小姨收留了。
小姨一直没有结婚,把他当亲儿子抚养,他也把小姨当作妈妈。他很爱她,很珍惜这份爱的。
有一次,小姨出任务时受了伤,虽不严重,很快就出院了,但小男孩心里有了疙瘩,他害怕失去小姨,害怕‘失去’带来的痛苦,所以,渐渐地,他变得形单影只。
他自私而愚蠢地以为,只要把小姨当作陌生人,就不会难过了。因为越爱,越受伤害。
高中那年,小姨还是离开了,也是因公殉职。他以为他不会难过,却还是哭了整整三天,特别是看过小姨的日记后。
小姨第一次听见他喊她妈妈时,高兴激动地去买了蛋糕,她说,她很幸福;
他生病发烧,小姨推了所有工作守了他好几天,直到他痊愈,才放下心来;
那次他离家出走,小姨哭着将他押犯人似的押回了家,她的心血流不止。她写,佛曰,爱出者爱返。可他却越走越远。
那一刻,长大了的小男孩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可笑c多么胆小可怜。他在害怕受伤的同时,早已深深伤害了最爱他的小姨。
世上不该有这样痛的爱,虽极致,却是以陌生的姿态c以不爱去对待。
爱应该像朵玫瑰,在享用芳香c甜蜜c浪漫的同时,还要学会用幸福去包容尖刺带来的痛。
爱与被爱,需要与被需要,伤害与被伤害,本就不该分开。”
齐燃微微笑着,平静地看着夏末秋,“不要总是担心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嫌你麻烦,因为被需要也是爱的表达式。”说着,耸耸肩,“不好意思,好像太多话了,我上大学时主修的就是口才辩论和心理分析,本来是可以当个心理医生的,可我更想当刑警,来纪念我姨和我妈。”
夏末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扭头看向窗外发呆。
他知道,齐燃这番话的深意,因为他们太像了,实在太像了。明明渴望陪伴,却选择了孤单。
“吱咔。”门忽然开了,一名身穿便装c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踱步走了进来,见夏末秋看着他,便礼貌地点点头,转而对齐燃就是一记敲头杀,“你小子还要赖多久,不上班我养你呀?”
齐燃孩子气地吐吐舌头,“莫叔,领导说了,因为计划是我提出的,我得对他负责到底啊。”
莫鳞叶哼了一声,“开绿灯。”
“要你管,我饿了,要吃牛肉饭。”
又是一记捶头杀,莫鳞叶不爽道,“我又不是跑腿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使唤我了?!”
“哪有哪有!顺便不行吗?!你也要吃的,他也要吃的呀!”齐燃几乎是切换到撒娇模式,指了指莫鳞叶,又指了指夏末秋。
莫名被点名的夏末秋感觉有点躺枪,可是,这样的氛围却让人感觉温暖和家常,他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
莫鳞叶无言以对,收拾下钱包钥匙出门买饭去了。
齐燃摆着胜利剪刀手介绍道,“刚才那人是我小姨的追求者,这家私人诊所就是他的,他在我小姨身边绕了也有几年了,算得上是半个男朋友。如果小姨还在,这姨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夏末秋点点头。长时间的冷漠c压抑c孤僻,让他早已不善言辞。好在齐燃话唠属性爆发,他说,他听,气氛也算融洽。
午饭时间,莫鳞叶给夏末秋带了鱼片粥,因为他还在养伤,适宜吃些高蛋白易消化的熟食。夏末秋说谢谢,却提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大叔,你结婚了吗?”
齐燃:“”
莫鳞叶:“”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简直是地雷爆炸后的死寂。
“我c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您的一些,态度。”情商小白夏末秋抿唇道,其实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也挺为难的。
“还没,一方面是因为许晴,另一方面,只是单纯地还没找到对的人。”莫鳞叶朝夏末秋笑了笑,宽慰他不用紧张,聊天道,“家里人催得挺紧的,不过,我还是想坚持自我。”
“对的对的,无论他将来娶谁,在我心里,他都是我的小姨夫啦。”齐燃卖乖接口道。
夏末秋不由得会心一笑,真让人羡慕呢。
原本,也有一个人,诚心诚意地把他当作家人,只是,不晓事的他固执地把身边人推开,才会折磨了自己,也令师傅伤了心。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很好,适合离别,也适合再见。
很多时候,缘分就是匆匆路过,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重逢。但有些时候,那个人,会一直等你。
“师傅,我回来了。”
吴缘倚在门边,微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那年,夏末秋六岁,保持了三天没开口说话的记录。
秉承着“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原则,吴缘自说自话道,“常言道,无中生有,无缘化有缘,万物皆相联。
人生虽是场独自的修行,但人海茫茫,遇见便是缘分,而往往就是这一丝缘分,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徒儿,你是我的徒儿,也是我的缘。”
后来,你是我的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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