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科幻小说 > 恶魔胶片 > 正文 十八,冷原
    熟悉的阳光,熟悉的空气,熟悉的疲惫与无助,布鲁的毛又让我的脖子发痒,我移开他毛茸茸的大手,一起身才发现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睡衣。我盯着酣睡中的布鲁看了好一会儿,他睡得像婴儿般可爱甜美,并且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皮毛是棕色的,我喜欢他棕色的样子。

    窗外的白色还是那么的纯净无暇,它会让你宁静c它会让你安详,就像那个古老的童话里所说的,这片大陆是一个沉睡的白熊,它做着一个没有尽头的快乐的梦,梦里的冰川连着海洋,走到哪里都是乐园,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他一直美滋滋地睡着,所以我们的家园也一直如此梦幻c如此美好。曾经我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因为布鲁就是那么地能睡,可是,也许梦醒之前的预兆已经出现了大家都在忙碌着,所以我明白不会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看见那栋房子了,不过在几个小时之后,它会在地平线上的任意一点出现,而那时,整个雪原将陷入沉寂。

    “布鲁,醒一醒,我们该上路了。”

    单调的燕麦配着单调的时钟从单调的勺子进入了我单调的胃,下一秒,“啪嗒”声替代了“嘀嗒”,墙上钟里的指针掉在了地上,它丢失了时间,也许,整个雪原都丢失了时间。

    “布鲁”

    “别害怕布鲁,这只是个巧合。”

    然后,我们沿着山茶花大道出发了,山茶花大道没有山茶花,也没有其他任何的花草,人们会把死后的家安在路边,静静地等待着路过的行人向他们打个招呼。

    “爸爸妈妈c爷爷奶奶,请祝福我。”

    我只停留了一会儿,忍住泪水,不去回想那几个别无两样的日子,别无两样的白幡,还有在无限之白中那一丝跳动的橘红色火苗。布鲁用鼻子蹭了蹭我脸上漏网的泪珠,趴了下来,我知道他的意思,可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要去见先知,只有她知道答案。

    当我们沿着大道走出村落的那一刻,沉寂像我预料的那样到来了,劳动的歌声停了,匆匆的步履停了,觅食的动物停了,风也停了万物都停了,无一例外地骤然睡去,茫茫的雪原上只剩下我和布鲁孤单地醒着。

    “布鲁!”

    布鲁的手指向了西南方,我果然再次看到了那栋房子,那栋再普通不过的灰砖平房,每一次在这个时刻悄然而现,成了雪原上最神秘的幽灵。

    “走吧。”

    二十七天前,这一切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房子出现,他们便睡去,房子消失,他们便醒来,接下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只有等待着房子再次出现。大家被剥夺了睡眠的自由,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变成了自我麻痹的习以为常,无声地改变了作息。可是我做不到,我醒着,我无法逃避。

    一路向东,又来到了雪芙平原,我像往常一样向那些艺术家的伟大灵感投去敬意,略丹c夏尔c灰伙计的作品正在融化,可是,已经没人有心思去欣赏了。前方是鹿角谷,穿过那里,就是我未曾涉足的地方。阳光送了我们最后一程,最后一道斜光在进入峡谷没多久就隐去了。羊肠小道里回荡着我们的步伐,我们像是行走在一头巨兽的脊骨里,风的呼啸越来越大,裹挟着雪花不友好地问候着我们,那是一片野性c没有拘束的疆域,它们在警告我们这不是探险者的乐园。

    “布鲁。”

    他默契地弯下腰,我骑在他背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布鲁仰头长唤,然后飞奔起来,在助跑之后一跃而起,一双翅膀从他的肩胛出冒了出来,用力卷动着气流,我的心脏颠了一下,便飞翔在空中了。如果这是一次普通的玩耍,我一定会松手张开双臂迎着云朵呐喊,可此刻,风越来越狠,雪越来越硬,它们像刀子一样割着我们,像一堵巨浪要把我们打回原处。

    飞呀,布鲁,飞呀,飞呀

    我在心里默念着,布鲁从我紧张的双臂就能感受到我的情绪,翅膀扇得更快了,我感到那些阻力的气流哀嚎着向我们的两边散开,似乎一切顺利了,然而,一片巨大的乌云横亘在了我们面前,无数拥挤的云团在里面躁动着,我看清了那片阴霾的真相,是一只独眼的熊的脸没有退路,我们只有向它那张雷电交加的巨嘴里冲了过去。我像是单手抓着时速一百迈的马车的车顶,被惊涛骇浪裹挟的小船,心脏被左右乱甩,几乎停止了呼吸,在我几乎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的那一刻,一切突然变轻了,然后是一段急速的下沉。当我抹去眼睑上的雪花,我们落在了一片冰湖之上,布鲁喘着气,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他的四肢及时撑开了蹼翼,才让我们没有砸进冰湖里。

    “多亏了你,布鲁。”

    我把手贴在他的头上,这不仅仅是简单的爱的鼓励,我的元力流入他的体内,伤口愈合,他恢复了活力,用热乎乎的舌头舔着我的脸庞。

    “布鲁,别闹啦~”

    我们在冰面上嬉戏起来,然而我笑得太早了

    在那冰面之下,一望无际的深渊之中,即使湖水寒冷刺骨,我没有看错,那密密麻麻像繁星一样的却无法像璀璨的银河让人陶醉,只有恐惧与疑惑尸体我再也找不到别的词了

    糟了,身体不听使唤了,我在下沉连憋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水涌入了我的肺叶,我的身体停止了挣扎,逐渐变成了和下面那群尸体一样的姿势,那平躺的,一叶枯舟在我的视线陷入模糊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那深渊之中像真的星星闪烁的一丝光芒,接着,我看到了爸爸c妈妈c爷爷c奶奶,他们像是从未逝去,可僵硬的表情空洞无神,又是那么的陌生,他们的手托起了我,把我向上送去

    我躺在冰窟窿的旁边,激烈地吐着,是布鲁把我驮了上来,我看到他湿漉漉的毛发就明白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为了对抗恐惧大脑故意制造的假象?我的身体刚一能动,我就挪向了窟窿的边缘,我什么也没看见。

    “布鲁,刚刚你看见了吗?”

    “布鲁?”

    是我看错了,毕竟,这里不存在于任何传说,任何故事里。

    一天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雪原上最高的山——库拉斯山,在半山腰上,我们找到了据说是先知所在的洞穴,走进之后,我才放下了疑虑,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的拜访者信誓旦旦地声称先知住在绿洲里。那里面别有洞天,没有皑皑的白雪,没有终年不化的坚冰,出乎意料的大,我从没见过树木的绿叶长得如此的茂密,岩壁上长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生机勃勃的灌木上冒着娇艳欲滴的浆果,那甘甜的味道比我吃过的任何的水果都要好吃,我不得不把吃得满嘴都是的布鲁推离了那里。后来,我才明白这根本算不上值得惊讶的东西那是一片赤红的湖,像无数团火焰在湖面之下燃烧——坐在湖心圆石上的那个女人,一定就是先知了。

    “过来吧,阿苏玛丽,还有那位叫布鲁的灵兽。”

    艰辛跋涉的困顿一下子消散了,我的心紧张地砰砰直跳,踩着湖上的石头来到了她的面前,她穿着一件旧巴巴的亚麻长衫,盘腿而坐,长长的银灰色头发越膝及地,跟我想象中繁复神秘的形象一点也不沾边。

    “尊敬的先知,我”

    “这不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吗?”她打断了我,“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却偏偏不知道我自己的名字,我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呆了多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谁又能解开我的困惑呢?”

    “您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无所不知?你们听过很多传说c很多故事,可谁能够弄清它们的起源呢,你们每天生活在雪原之中,可又知道它是怎么诞生的吗?”

    “是,一头白熊”

    “白熊?哈哈哈哈”先知错愕了一下,紧接着大笑起来,直到剧烈的咳嗽不得不让她缓一缓,“即使过了这么久,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们到我这儿来祈求真相,而我给你们的答案,到底是一种超验的感应,还是面对日复一日的循环,我做出的大胆猜想罢了。”

    “我不明白。”我犹豫了一下,把路过那片湖时的所见之景告诉了她,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回答的却闪烁其词。

    “启示并不是秘密,但只有勇气才能带你看到真相。”

    她或许是看到了我拧成疙瘩的眉头,不忍心再为难我,终于说到了我来此的目的。

    “如果你能理解我刚刚的话,你会明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没理解,那么,时间,就是我们的敌人。”

    布鲁疑惑的脑袋快歪到我的肩上了。

    “你想去那栋房子一探究竟,可你所看到的却是障眼法。”

    “是啊,每当我靠近它的时候,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那真的是海市蜃楼吗?

    先知笑了笑,她从一边的箱子里拿出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了我迷惑的脸,这时,她用一只手挡住了镜子,我便看不到我了一瞬间,那恍然大悟的颤栗像电流一样穿过了我的头顶。

    “可是c可是这无法解释”

    她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了,用她虬结的手指点了点我的胸膛。

    “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可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面特别的镜子。”

    我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她的话,她重新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我不再打扰她,原路而退,当我即将离开湖面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抬了一下头,再一次被震得说不出话了,在那遥远的上方,静静地悬着一片沸腾的岩浆,它一分一毫都没有向下流淌,仿佛,这是两个不同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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