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安静,落雪声声声可闻,寒意自心中蔓延,侵入骸骨,一点点吞噬着残存的爱与希望。记忆中的红衣女子已有些模糊,她顾盼回眸间的笑容细想下竟成了轻蔑的嘲讽,眼中的清冷不在是空无一物的忘却,而是谋求万物的。
是啊,天下,从来都是她想要的。
“慕相和落夕王后?王后与慕贵妃素来争锋相对,而且慕相那么多宫中暗探,她身边的贴身宫女也因慕贵妃而死,他们早已势成水火,怎么会?”曾周想不通,堪比仇敌的两人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
石管家摇头道“这点无人知晓,只知道王后解禁后,与慕贵妃的关系突然近了起来,小姐曾多次看见慕贵妃身边的宫女出入长乐宫,只是彼时王后怀有身孕,各宫去往长乐宫的人多了去了,谁也没有在意,事后想想,王后怀孕慕贵妃最为悲伤,怎会派宫女多加探望,一定是慕相派人前去长乐宫,想必就是那时候,慕相和王后建立了来往吧”
说着拿眼觑着慕虞陶,面露忧色。曾周亦是如此,不过因与慕虞陶相熟,因而问的更直接些“你打算怎么办?”
普通人家,父亲掌管家族,子孙都要欣喜万分,更何况是一国之权,那是无数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权利,然而慕虞陶毕竟是慕虞陶,曾周深知,慕虞陶若真惦念父辈隐蔽,也不会多年违抗父命支持楚王,闹得与自己的父亲形同陌路。
然而慕虞陶的所答却令曾周大吃一惊的同时,大失所望。
“我不知道……”慕虞陶比曾周更能想到,或是猜到慕相为什么转而支持王后,不是因为她是燕国公主,而是因为她的孩子。
除了这个原因,慕虞陶实在想不出父亲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和落夕合作。
慕虞陶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被世界遗弃的废人,孤零零的坚守在河流的另一边。
“慕虞陶,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道?”曾周恼了,一刹那犹如坠入黑色的海洋,背叛感自四方来袭,直交人溺死在绝望之中。
石管家原本就担心慕虞陶贪恋家族权贵,因此才百般犹豫,此刻更是失望之极,想到曾家大大小小,更是欲哭无泪。
慕虞陶一看便知二人如何做想,内心痛苦万分,无心争辩,不知如何解释,随口转移话题道“现如今楚国兵力不是随军出征,便是留守边境,一动近一年的苦战荡然无存,你我这边即便是能够调用一小部分,守城将士有十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如何保证一定能赢?”
“你我这边兵力少没关系,还有我叔父那边呢”曾周心下一松,想也没想的说道。
“若是曾将军能够出兵,恐怕石管家就不会来此了吧?”说着看着石管家。
曾周原是极聪明之人,只不过数月来战场杀伐再加上刚刚的一惊一喜失了往日对于政局的敏锐,慕虞陶轻轻一点,自然过来明白,石管家是曾家的管家,曾将军手握重兵,人力物力都远胜慕虞陶所领的军队,于情于理,石管家更应该求助曾将军才打,难道……。
“叔,难道我叔父出了什么事吗?”
石管家没有回答,带着老人特有的精明,警惕的问道“慕将军不会是找借口故意拖延吧?”慕虞陶脑中尚乱,确实不知如何面对此事,然而其中原由又不方便对他人言,只能沉默不语,曾周见气氛尴尬,出言缓和道“石叔,您多虑了,你自小看着他长大,还不知道他吗?”
那老人冷哼了一声“魏武不一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现如今不就成了慕相的走狗了!更何况摆在慕将军面前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能不动心?”
“魏武……魏家”曾周呢喃,同样疑惑不已,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继而道“魏武怕是有什么苦衷吧?他对权位一向没什么野心的……”曾周始终不能相信魏武会背叛,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慕虞陶道“我确实不知如何是好,并没有敷衍您”
石管家望着慕虞陶看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道“是又如何,现如今除了你,也没有其他人能阻止慕相了”
曾周心中暗道不好“大将军他……”
“将军他月前遭到杀手刺杀,腿部受了重伤,已经……已经再也无法下地行走了。”说完,已是老泪纵横,赫赫有名的边境大将,再见时,面容憔悴,伤痕累累,在床榻上苟延残喘,仍不忘国家大事,断断续续的指点石管家来找慕虞陶,把一切希望放在慕相的亲生儿子上,说是豪赌也不为过。
思及此,石管家直视着慕虞陶的双眼,缓缓跪下叩首“国本能否归正全赖慕将军了。”
……
连绵风雪,饥不果腹,慕虞陶与泽国达成协议,冬日休战三个月,消息传到的楚城,并未见过多苛责,平静的像是等暴风雨的前夕。
“如今怎么办?”
犹记得知道真相的那日,无论是慕虞陶还是曾周,谁都不曾扶起匍匐在地的老管家,扶起便意味着拨乱反正,与国为敌,慕相实力强大,与王后联合控制了整个楚城,唯一的胜算是赌,赌魏武的良知之心,赌慕相的爱子之情,赌落夕的思慕之情,虽然慕虞陶甚至不敢肯定后者的存在。
慕虞陶依旧没有回答曾周问题。
“曾姝、大王、太后都在宫中,我们要去救他们啊”这几日,二人才陆陆续的知道楚城戒严,禁止通行,石管家是躲在曾老夫人出丧的队伍中才有机会逃出楚城。
才知道曾将军不顾军情贸然听从王命进攻,全因为慕相与王后以曾姝性命相要挟;才知道,王令要求持续进攻是为了帮助燕国,给燕国减轻压力;才知道楚国将士在前线殊死搏斗,楚城内也是血流成河,人人自危,城内的肃杀程度不亚于战场。一想到熟悉的街道,热闹的茶馆变得空无一人,面目全非,曾周心如刀割。
慕虞陶刚要开口讲话,一名士兵上前“大人,有人找,说是从楚城来的。”
从全面封锁的楚城?石叔千方百计才得以脱身,来人又会是谁?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是何人?”
“是一名老人,领着个小孩,具体姓甚名谁,她没说,不过她留个小孩子的玩意,说给您一看便知。”
那士兵很是乖觉,见二位将军面色不知为何突然凝重,立刻呈上口中说的小玩意。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布老虎,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四肢均磨出了毛边。”
曾周好奇的摆弄士兵呈上来的玩偶,实在认不出,只见慕虞陶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快请她来。”
那老妇人弯腰驼背,黝黑面上满是风尘雨雪,紧紧的牵着一名四五岁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皮肤白皙,圆润可爱,虽然衣衫破烂但十分干净,像是某户人家的小公子,与老人站在一起,更像是一对逃难的主仆。
还未等曾周细看,二人便被慕虞陶毕恭毕敬的请到了帐中,吩咐道“禁止任何人靠近营帐,如有要事,大声通报。”如此慎重更是让曾周疑惑。
更让他吃惊的事,那名老人一进帐中,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是衣衫褴褛,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王室才有的贵气与雍容。
“姑母,您怎么逃出来的?”
曾周大惊失色。
能让慕虞陶成为姑母的,当今世上唯有一人,那便是楚国太后,容止太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