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古剑殇歌 > 《古剑殇歌》正文 第十八章 空怜山
    漓源郡地势狭长,是往来客商进入云堇大陆的必经要道,虽藏身于山林野岭之中,但常有驮着货物的马队穿行其中,而穿着客商之服实则身怀绝技者亦不在少数。顾以彦同楹雪凝傍晚时分赶至空怜山脚,天色渐沉,两人寻了一家驿店入住,才进门便听得人声喧闹,多为商客在这里歇脚休整,闲暇功夫都聚在大堂攀谈正酣,此刻见到有人入内,转头多有目光落在楹雪凝身上俱都失语忘言。

    “雪儿姑娘!”一道声音从堂后转出。

    “龚掌柜。”看清来人,楹雪凝认得是此间驿店掌柜。

    “这么久可盼着你回来了,上一回多亏你的药方,我这久积成病的老腿可算能下床走路了,还一直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楹雪凝微微回礼:“龚掌柜言重了。”

    “诶,那可不,漓源郡的百姓谁不知道空怜山住着两个活菩萨,几年前爆发的那场瘟疫,要不是你和医仙婆婆,只怕漓源郡早已不复存在了。”

    “哟,这么说姑娘还不是外人!”邻近忽然有人高声插话,发声的正是个干瘦的山羊胡子。“我要是早知道这山里有个这么水灵的大夫,那叫让我童老三病上百回也值啊,哈哈。”话一出口,与之同桌的另外一位胖墩黒髯和尚亦大笑附和:“童老三,哥哥看你就是本性难改,你就不怕你那翠烟芳的老相好们联合起来对付你?哈哈。”

    童老三站起身啐了一口:“我呸,跟眼前这美人比起来,那些个低等货色还算个屁!”

    “这话倒是在理,那既然你喜新厌旧,你在翠烟芳的老相好就由哥哥来帮你照顾了,哈哈。”胖和尚满脸横肉,笑起来尽是鄙俗之气。

    “呃呵”龚掌柜尴尬一笑,自不理会,“雪儿姑娘,我给你安排好的上房这边走。”

    “有劳了。”楹雪凝虽心有不悦,但走过这么多路,见过各色人等,也知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故没有将之放在心上,然而一直沉默在旁的顾以彦却走上前,神情极为淡漠的开口:“稍等。”

    “顾公子?”楹雪凝摇了摇头,示意无需上心。

    顾以彦将药篓放置一旁,轻笑:“可能雪儿你不知道,我从小就特别讨厌那种喜欢乱吠惹人烦的狗!所以只要遇到,我就非要教训一下。”

    “臭小子!你说什么?!”童老三面色一涨,一只手已搭在袖口里。

    顾以彦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哟,我说什么我想在座的明眼人应该都知道才是,难不成还需我再重复一遍?”

    “哈哈,童老三,人家骂你是狗呢!”此言一出,驿店内顿时一片哄然大笑声。童老三已是怒不可遏,跳将而起:“老子今日便叫你做个死人,看你再跟老子耍嘴皮子!”言罢搭在袖口的手超前疾挥,二人不过几尺的距离,数道冷芒转瞬已至面门,楹雪凝大惊失色,正欲阻挡,却发现顾以彦反应更快,几乎在童老三挥针同时已摆开了头,仿佛提前预知了对手的动作一般。

    “嗯?!”驿店中不乏江湖好手,见到这年轻公子竟能在如此近的距离轻易避开童老三成名已久的‘芬雨无形针’,难免震惊非常。

    童老三见一击不成,随即又扑身上前,顾以彦转身掠出门外,柔岚剑铮然出鞘。

    “好小子,想不到你还有两把刷子!”童老三阴声恻恻,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匕,身体忽屈,以极快的速度连斩带劈攻向顾以彦下盘。

    顾以彦面色蓦然一冷,剑尖轻点地面转臂一提带出一阵剑风,身形跟进直点童老三招式中的破绽之处,这几剑快得惊人,始终在他下一招使出前被生生截住,童老三不由背脊生凉,递到一半的招式不得不强行收回,身形也左右摆动显得格外生硬滑稽。

    场外其他人看在眼里如同在看戏子耍猴,已有人忍不住赞道:“看这少年武功路数与慈云剑派剑术法门颇为相似,莫不是慈云剑派的弟子!”

    “谁不知慈云剑派向来以剑术之长立于四大门派中,能拜入门中的弟子都是天资极高之人,眼前这少年能有这般修为,实属年轻弟子中的翘楚了。”

    “哼!”听得此般言论,之前与童老三同桌的胖和尚拔身跳入场中,挥舞铜锤刮起阵阵阴风直捣顾以彦胸前,顾以彦但觉劲风割脸,被迫撤剑回防。

    “我说衍山双怪,你们两个打一个还要脸不?”众人当中有人喊了一嗓子,楹雪凝担心他仅凭剑招抵挡恐被二人内力震伤,于是取了芳英剑掠入圈中与顾以彦背靠背而立。

    “等一下我逼他们露出破绽,你趁机打他们穴位即可。”顾以彦微微摆开剑,低语。

    楹雪凝点头,在两人尚迟疑之际,顾以彦已先发制人,出手之快令楹雪凝也微微一惊,童老三此刻懊恼不已,万万没想到这俊秀少年的剑技竟如此之高,此刻只得硬着头皮接招,可刚抬手,却发现顾以彦身形在视线里凭空消失,还未及反应,数道幻影分四个方位同时击向了二人,幻影重叠之处一道婀娜白影一闪,衍山双怪但觉腋下一痛,相继萎顿在地,而他们身后,顾以彦身影先现,紧随一声长啸,柔岚剑随后而至落入手中。

    “好!”驿店众人又是一阵高喝,“慈云剑派剑法精妙绝伦,实在是大开眼界!”

    童老三自知不敌,先前的硬气荡然无存,当着众人之面即刻服软:“少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少侠身边的佳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少侠饶小的一条狗命!”

    “哈哈哈,都说衍山双怪‘能屈能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这番讥讽之声从众人之间传出又是惹来一阵大笑。

    顾以彦收剑入鞘,走到童老三跟前站定,开口:“性命可以给你们留下,只是以后你们要想再拿起兵刃怕是不能了,滚吧!”

    “是是是!谢少侠不杀之恩!”童老三与胖和尚连连点头,站起身慌不择路狼狈离开。

    两人重回驿店,不少人眼中投来赞许之光,大厅之中,顾以彦与楹雪凝短驻停留片刻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廊间行走间楹雪凝似想起什么,转身叫住他:“顾公子”

    “都这么久了,你还这么称呼我,是不是太生疏了?”顾以彦苦笑,楹雪凝也微微一怔,面色微红,低声改口:“以彦。”

    顾以彦微微一哂,等着她后面的话。

    “我师傅性情有些古怪,明日求药一事,我实无十足把握你要有心理准备。”顾以彦眉眼轻低,笑意未尽:“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欣然接受,人之悲欢月之圆缺尚有定时,命若如此,确是辩驳不了什么。”

    “好”楹雪凝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似也松下一口气,“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今晚好好休息。”

    廊上风起,夜色微沉里,二人无言相视一笑。

    次日清晨,薄雾从空怜山山顶宛若水浪般层层叠叠披洒而下,阔别多日,楹雪凝重回这里身边却是多了一个人。空怜山盛产各类草药,一直是过往药商觊觎已久的宝地,只可惜山中毒虫野兽甚多,形成了这空怜山的自然屏障,所以药商多望而怯步,更不敢往山间深处去。楹雪凝领着顾以彦一路曲折穿行,很多时候选择弃路越岭,避过山间危险所在,虽如此谨慎,还是几次遭遇山间巨蟒的袭击,好在二人身手了得,一路下来相互依赖得以化险为夷。

    晌午时分,两人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子,隐隐闻见极淡的药草清香,顾以彦立觉精神一振,而楹雪凝站在视线开阔的地段,脸上渐渐有了欢喜之色,轻声道:“过了这片药圃,前面就是师父闭关的含草榭了。”

    “想不到这个地方如此清幽却潜伏着如此多危险。如果不是遇见你,恐怕我单独前来未必能安然抵达。”顾以彦暗松一口气,对一路所见毒虫猛兽依然心有余悸。

    “其实空怜山以前并非如此”

    “噢?”

    楹雪凝苦笑:“为防外人打扰,师父特地选了这毒虫猛兽居多之地潜心钻研医术,而眼前这片药圃正是师父用来抵御毒虫猛兽反噬的屏障。”

    “原来是这样”顾以彦轻叹,“难怪这山间廖无人迹,只有莽莽野林山石居多。”

    “走吧。”楹雪凝继续在前领路,转过几道清溪小弯终于见到一间翠木小居修筑于峭壁之上,其两旁伫立着数棵参天大树伸展开枝干层叠交错投下巨大阴影。偶尔漏下的天光中细尘流动,仿若翩舞的金色萤火。

    楹雪凝走到小居下,仰头轻喊:“师父,雪儿回来看你了!”

    这一声惊起众多居巢之鸟,顿时漫天羽翼拍打声回荡在阒静的空气里。顾以彦看着她,突然听见羽翼声中另有一道细微的破空声传来,当下急急一个撤步,提醒:“小心!”

    等到楹雪凝反应过来回头,看见一枚银针正好钉在顾以彦身旁的枝干上,然而她不惊反喜:“师父!”

    很快,翠木小居的门扉轻启,门后一张极为和善的面容出现在二人面前,素衣蓝带,两鬓霜华。

    “亏你还记得有个师父在这深山老林里。为师嘱你去采摘紫宜果,半月即可往返,为何花了这许多时间?”嘴上虽责备,但旁人都听得出老人话中的怜爱之情。

    “雪儿知错实在是路途上遇到一些事才耽误了行程,容雪儿慢慢向您解释。”

    老人轻挽袖口,从峭壁之上缓缓飞下。

    “晚辈顾以彦见过慕容前辈!”

    谁知慕容晓花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而对楹雪凝轻声道:“才离开没多久胆子倒是见长了!空怜山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为何这次带外人来这里?”

    不等她回答,顾以彦解释道:“不关雪儿的事,是晚辈有求于前辈才执意前来。”

    “雪儿雪儿,叫得倒亲热。”

    楹雪凝脸上一红,淡淡开口:“他是慈云剑派的弟子,因从小身中寒毒,寻方无果才希望师父能为他诊上一脉。”

    “刚刚老身出针试探,已看出他师出何门,年纪轻轻能有这番修为已算难得,只是老身隐居深山,早已不问世事,即便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老身亦爱莫能助。”

    “师父!”楹雪凝不由一急。

    顾以彦却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晚辈身上寒毒由来已久,既然前辈言至于此,晚辈也断不强求,只是晚辈这次前来,是还有一样东西需亲手交到前辈手上。”

    “噢?”慕容晓花略感意外,见他伸手于怀中掏出一个绣花香囊,才见此物,慕容晓花全身一震,连楹雪凝也从未见过师父表露过这般神色。

    “这这香囊是何人给你?”

    “晚辈师承慈云剑派执剑长老南莲。师父他担心晚辈这次寻医难以见前辈一面,才将此物交予晚辈,如今既已见到前辈,此物自当交还。”

    “南莲南莲。”慕容晓花低声喃喃,从他手中接过香囊,心中顿时卷涌起万般思绪,一时间嘴角轻颤,背过身已是泪眼迷蒙。

    “师父”楹雪凝见她如此,内心已然明白几分,忙扶着她后背轻声安慰。

    良久,慕容晓花平复了心情,见顾以彦一直安静立于身后,索性直接伸手搭上他脉门处,楹雪凝见状内心一喜,知道师父此举便是愿意为他诊断了。

    静默许久,慕容晓花眉头微蹙,松开他的手道:“你所中寒毒的确已久,甚至几乎触及心脉,按理说单靠药物抑制,此毒同样会令你行动不再敏于常人,但刚刚我以银针试你却恰恰相反,你不单行动敏捷且还反应能力快于常人数倍,在你体内,似乎存在一股奇特的力量在帮你控制寒毒。”

    这番话同样激起了一旁楹雪凝的疑惑:“其实在漓源郡驿店你对付衍山双怪之时,我就曾惊怔于你剑法之快,完全不似当初在悦来客栈时的那般模样。”

    “可我丝毫不曾觉察身体有何异样”顾以彦讷讷开口。

    慕容晓花轻咳两声,微感周遭凉意,朝身后摆了摆手:“走吧,先进屋再说。”

    楹雪凝忙扶着她朝木屋走去,顾以彦紧随其后,片刻后便闻到各类草药馥郁气息扑鼻而来,屋内摆设素朴怡人,慕容晓花找了一处木椅坐下,端起手边茶盏轻抿几口,身体这才回暖许多。“虽然你体内有一股力量守护着,但如此下去并非长久之计,依老身之见,还是要尽早将寒毒逼出为好。”

    “这么说师父心中已有法子?”楹雪凝淡淡开口,眼中却难掩急切之色,慕容晓花看在眼里会心一笑,转头看向顾以彦:“老身法子是有,可难在药引,寒毒非一般之毒,寻常药物自然无用,但世间万物遵循轮回往复,阴阳相克,你所中寒毒属阴,因此解此毒非纯阳之药不可。”

    “不知前辈所指药引为何物?”

    “东渺灵岛黑玲珑。”

    “黑玲珑”顾以彦微微一怔,忆起在悦来客栈之时,孜维就曾向自己打听过这味药,想不到她所寻的也是自己急需的

    “怎么,这药很难寻么?”见他良久不语,楹雪凝忍不住轻问。

    顾以彦回以苦笑:“实不相瞒,多年前,我母亲就遣人多方打听这黑玲珑,只是均无所获,后来不得已放弃了。”

    慕容晓花不动声色,似料到这结果,“东渺灵岛月之涯哪是轻易能寻到的地方,我翻阅各类古典,才搜集到一些讯息,均记载岛上四处开满忘魂花,意志不坚之人闻上一点便迷失自我,涯下更有灵兽寰琰守护,要到涯上取药谈何容易,稍不慎就会丢了性命。”而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顾以彦,缓缓开口:“少年郎,是否真要去冒这个险?”

    顾以彦无丝毫犹豫,眼神笃定:“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值得去试试!”言讫,他眼神蓦然冷下来,双手陡然握紧,他内心比谁都清楚,单凭眼下这具身体如何能报得了藏剑山庄灭门之仇?!

    “好,既然你这么执着,老身便帮你一回!”慕容晓花拿过椅旁手杖一杵,忽听得一声清脆响动,她身后的屏风朝两旁徐徐退开,一间纵深极长的狭道赫然入目。

    “师父,这!”楹雪凝心中一紧,这狭道虽不陌生,但从小自己便被禁足入内,她只知道是师父潜心修术之地。

    “你也一起进来吧,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晓了。”慕容晓花领身在前,示意楹雪凝也一同入内。

    狭道内清香宜人,满壁枝叶繁盛,三人仿若置身一条青藤甬道中,愈往里走,渐行间见青藤之上点点白花骄恣傲人,甬道尽头是光芒明阔的丛林,而让二人震撼的是丛林中央伫立着一颗满树白花的大树,粗壮根茎裸露于地表之外,树龄恐已有数百年之久。林间清风徐动,漫林霎时飞花似雪。

    然而即便如此美景当前,慕容晓花脸上神色却格外肃穆,驻足提醒:“不要被它表面美好所迷惑,这树名叫‘魂合荫’,在它身前意念不定者极易被它吸摄魂魄而不得脱,在你们脚下现在所踏的土壤之下,已不知有多少具兽尸化作了它的养料。”

    二人一听此话,背脊不觉微凉,但看脚下土壤芳草浓密,实难想象在它之下竟是另一番模样,良久,顾以彦忍不住问道:“此树既然这么危险,那前辈为何还选择这里作为闭关修炼之所?”

    慕容晓花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手杖指了指魂合树的枝叶深处,“看到那些垂挂于枝尖的细小水珠么?”

    两人点头,眼中诧异。

    “那不是普通露水,而是魂合树生出的魂水,用之浴于肌肤能使人抵御百毒,只可惜魂水需阴阳相济,且十年一轮回,待到今日,刚好又一个十年走过,所以”慕容晓花抬起目光看着爱徒,又看看顾以彦,流转处仿佛看到年少时的自己和他,蓦然一笑。

    “趁现在!”慕容晓花忽然开口,然后一手推在楹雪凝腰际,一手持手杖点在顾以彦肩头。两人猝不及防,直接朝大树横飞而去,而那些弥留飘然于半空的白絮瞬间从无序中开始朝他们聚拢收合,仿若手臂感知到活物而疯狂撕扯过来,白色花瓣很快拉住二人身形贴近魂合树干,树木根茎处伴随异动声响,缓慢裂开了一道口子,魂合树竟是要将二人作为养料融入扎根的土壤里!慕容晓花眼神一沉,见时机成熟,手杖重击地面,动荡的真气如水纹扩散开来,一线绿色流光自手杖顶端肆意注入土壤里,不知是不是幻觉,顾以彦耳际突然一片哀嚎声起,身体已经深陷一半的二人看着远处慕容晓花衣袍猎猎飞舞,正自催动真力搅扰地下数万亡魂。

    “你们别动!”看到二人想要奋力挣脱束缚,慕容晓花忍不住低喝,“我现在正将地下亡魂的魂力牵引入魂合树,它会加快魂水的形成,接下来你们都闭上双眼!”

    楹雪凝不敢违逆师父的话,当即闭上双眼,而顾以彦才迟疑片刻,却见头顶白花枝干高处围帘般的瀑幕倾泻而下,瞬间打落在两人头顶,水幕触及二人同时,顾以彦再想闭上双眼已是不能,淡蓝色光华流转于他们周身,顾以彦眼中所见之景也开始瞬息万变,如若置身云端俯瞰一切,日月交替,斗转星移,风雨飞雪的画面渐次闪过脑际,而其中最为深刻的,是一道明媚动人的目光与他四目相接,不待他确认目光的主人,下一刻画面骤然一黑,顾以彦未及反应,脑际又再见到一道目光与他凝视,不过这次截然不同的是,这道目光令他内心泛起莫大悲哀,然而目光转瞬即逝,一切所见开始变得破碎不堪,顾以彦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两道目光来自同一双眼眸

    “以彦!”睁开双眼,看到顾以彦兀自出神的样子,楹雪凝轻声唤他。

    顾以彦如梦初醒,但觉全身早已湿透,楹雪凝关切的眼神闪动在身旁,他摇摇头,示意无事,而身后,魂合树失去了初见时的色泽,变得有些晦暗颓靡,白花凋零,静默如死。

    “你们可以起来了咳咳”慕容晓花见他们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这番运功耗费极大,已然疲惫不堪,此刻俯身剧烈咳嗽不止。

    “师父!?”楹雪凝忙起身提掌帮她续气,慕容晓花面色稍缓,笑着摆了摆手:“老了,不中用了记得七年前还有很多人历经艰辛到空怜山求我赐长生驻颜之药,呵呵,天地万物遵循轮回往生自然法则,哪会真正存在长生不老之道?”

    楹雪凝搀扶起她,一时百感交集:“所以那时候,师父也是因为此事才闭关休诊?”

    “呵。”慕容晓花点头,“本草所载可疗肤体c内里,但世人之愚昧,却是无药可医。”

    “前辈圣心。”顾以彦从思寻中缓神,微微开口。

    慕容晓花看着他,似想起一事:“南莲肯将此绣花香囊交予你,看来你是他格外器重的弟子。”

    “实不相瞒,晚辈拜入慈云剑派不过数十日。”

    “噢?”慕容晓花显然始料未及。

    顾以彦脸色微红:“晚辈本是藏剑山庄的小公子,数月前家门遭邪教屠戮,全庄只有我和一名侍女侥幸存活”

    “藏剑山庄?原来是剑圣一脉。”慕容晓花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年,最后只是长叹一声道:“也难怪”

    “前辈知道剑圣一脉?”

    慕容晓花点头:“剑圣一脉避世海外胄云山,很少于云堇大陆露面,但为解子魂劫难,剑圣出山,也令世人见识了那般惊世剑技,可惜剑痴虽封,剑圣一脉也元气大伤,他门下三个弟子只有大弟子顾杭枫留下久居大陆,其他两个弟子一个隐居,一个不知所踪如今息世这许久,邪教虽暗中厉兵秣马,但要想与四大门派抗衡,唯有借助子魂之力,而你父亲作为剑圣的大弟子,自然首当其冲”

    见他沉默,慕容晓花不再多提,转身:“空怜山不是久留之地,明日一早,你们便离开这里,这片大陆注定不会平静太久,上一辈人多已垂老,正值你们年轻弟子担当的时候。”此话恰如一记重拳击在顾以彦内心,他依旧不言,眼神却坚毅。

    次日清晨,慕容晓花将一卷手绘羊皮图交给他,“这是老身花十年收集并绘制成的去往东渺灵岛的地图,只是有一处地方老身始终于云堇大陆之上探听不到,不知是古典记录有误还是在漫长岁月中这个地方已经彻底湮灭消失,那是由四道石壁围合的古井深泉,壁上刻满奇珍异兽,或许要真正到达东渺灵岛还是需要有缘之人吧,老身穷尽半生想要抵达终究无果,如今老了,怕是再无希望了,你们二人已魂水洗髓,寻常毒物伤不了身,若有一天当真找到它,岛上忘魂花虽多也已不足为惧,但还有灵兽寰琰守护着月之涯,一切须得小心。”继而又吩咐身边爱徒:“雪儿,你这一次便随顾小公子下山”

    “可是师父你一个人在山上”楹雪凝话未完已叫打断,慕容晓花捧起她的双手,微抚:“不用担心,师父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别忘了师父一直以来告诫你的医者初心,其实上一次让你采摘紫宜果,也算是未雨绸缪,如若有一日子魂封印当真被破,天下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但为医者,能救一命是一命,于心无愧便行。”

    “是,徒儿谨记!”楹雪凝眼角微红,微低下头。却听顾以彦从旁轻言:“也请前辈放心,雪儿与我下山,我定会关照好她。”

    慕容晓花微微一笑:“如此我也安心了,另外”话语一顿,慕容晓花取出一物交予他:“这是我昨夜赶工重新绣的香囊,你帮我交给你师父”

    “是。”见慕容晓花眼中难掩温情,顾以彦贴身收好。

    “还有,前些时日妖星北现,这兆头恐为不吉,如今你是剑圣门下仅存的后人,也是这片大陆的希望”慕容晓花眼神微闪,似有难言之隐,“其实殇魂之战时还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尤其是‘那个人’,只是知情之人心有苦衷,这么多年忌讳谈起他,但剑圣一脉,的的确确为这苍生牺牲了许多。”

    虽未提及‘那个人’的名字,但顾以彦隐约猜到此人是谁,师父他老人家也似不愿言明过多,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在这大陆留下了怎样的一番过去

    “行了,不多耽搁你回程时辰了,去吧。”

    “晚辈这便告辞。”

    “师父那您多保重。”楹雪凝依有不舍,慕容晓花慈爱浅笑:“知道了,去吧。”言讫,不再看她,转身合上木屋门扉,泪水终难忍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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