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一步江湖碎山河 > 正文 第九章 酒之好坏
    又死人了,许多人的死,换来一个人的生,江湖本就是你死我活之争。死人只会流血,活人才会流泪。死者躺,生者立,躺立之间就是生死别离。

    生死别离之间是选择流血还是流泪,强者随意选择,弱者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的周邦彦看着一地的死人泪流满面,这些人的生命都结束了,但周邦彦的心结还没结束。

    方秋生什么也不说,强塞给周邦彦一颗丹药,然后任由周邦彦独自伤怀。

    方秋生接着又给在地上“躺尸”的余图和章界分别喂了丹药,帮助他们调节气息。

    待二人行动自如后,方秋生疑惑地问余图说:“你这厮武功如此之差,却与老夫一样,对天下毒物有抗力?”

    余图笑道:“苗疆人士善制毒用毒,在下曾做过试药人,一般毒药入口,一泡稀屎出腹,不过瘾。”

    方秋生惊叹地看着有“毒瘾”的余图,戒心大起,毕竟吃药莫吃毒药,交友不交毒友。

    方秋生警告道:“此行若见你二人有不轨之心,必教你二人生不如死。”

    章界当场赌神发咒的表忠心,余图抓抓脑袋,觉得对毒物同样有抗力的方秋生可能嗑药嗑出了幻觉。

    方秋生来到周邦彦身边,一巴掌拍到他肩上,笑道:“莫作呆状了,该出发了。”

    周邦彦刚吃完药,似乎还在神志不清,问道:“去何处?”

    方秋生笑道:“陈留睢水的渡口。”

    周邦彦点头称是,跌跌撞撞的又要朝地道里钻,坚定不移地要“入土为安”。

    方秋生一把将周邦彦拦住,语重心长地说:“邦彦兄振作些,清醒些。这地道如何信得过?老夫早已有安排。”

    方秋生寻寻觅觅地带着三人绕了些山路,找到一处新挖掘的洞口,嘘了声莫名其妙口哨,片刻后,便见一个灰头土脸的汉子带着一身鱼腥味从地洞里爬了出来。

    眼前这个带着鱼腥味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看来海鲜吃得不少,海扁人估计没有问题。

    余图惊呼:“陆见闻,陆前辈。”

    陆见闻点头示好,看了下眼前聚集的人物,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然后对方秋生行礼道:“在下实非挖地道的行家,尚未入得城去。”

    方秋生拍拍余图肩膀对陆见闻说:“不妨事,这有高手。”

    方秋生说完,向众人引荐了陆见闻,笑道:“见闻兄与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此番与其他岛主前来护邦彦兄周全,邦彦兄勿虑也。”

    一番行礼作揖走完礼节过场后,该干苦力的余图开始了苦力的使命。余图干得很不自在,感觉方秋生一直在自己身后当监工,不信任的眼神总是如同鞭子抽过来。

    待出地道后,的确是重见天日了,旭日的光辉晒在陈留城内,也晒在了几人身上,温暖人心。

    此时,兜兜转转的陆见闻在一草丛隐蔽处指着一个鱼形图案对方秋生笑道:“是贤侄高长江所留的暗号,岛主,一切就绪也。”

    方秋生心情大好,拿起葫芦畅饮,笑道:“见闻兄沿途作好记号,让打探消息的各位岛主分散回岛,待我等回群龙岛后设宴共饮,不醉不休。”

    行程上终于有了安全感,多愁善感的周邦彦又哭泣起来,哼哼唧唧的,像个受委屈的娘们。

    “何必哭啼,好男儿,当饮天下最烈之酒;当娶平生最爱之人。饮之。”方秋生递葫芦给周邦彦,周邦彦接过葫芦喝酒,辣得他吐舌头,但他再喝一口,又顿时感觉到神清气爽,着实回味无穷。

    感觉一切在掌控之中的方秋生豪爽起来,将酒递给众人同饮,场面气氛一时舒畅不少,死亡之气一一消散,众人轻松地向渡口走去。

    众人葫芦里的酒快喝去一半,方秋生却吝啬起来,将众人手中葫芦收回道:“诸位莫贪,路途遥远,予酒鬼留少许,打发长途寂寞。”

    周邦彦意犹未尽地笑道:“此酒初入口,酒烈若焚肺腑;再饮之,肺腑浊气全无;三饮之,清气通达四肢也。天下美酒不过如此。”

    方秋生笑道:“邦彦兄不愧饮遍美酒之人。若论酒,在下当有不尽之言,且与诸位论酒之道。”

    说到酒,话就太投机了,在这个话题中,方秋生是当世酒豪,凡得其美评的酒无不大卖。天下人虽不喜他落草为寇的名声,却不得不承认其是天下品酒第一人。

    方秋生从粮食耕作的土质选择讲到粮食的精选道理,从酿酒方法的千变万化讲到成酒的最佳兑换,结果发现大家一脸听牛弹琴的样子,让他对自己的水平开始产生了怀疑。

    方秋生舔下讲干了的嘴唇说:“且不谈酿酒,在下五岁偷饮酒至今,所饮之酒不下千种,若论酒之三甲,却无人敢言有异。”

    众人听他说起酒的三甲排名,顿时来了兴致。

    这局面很好理解,从古至今,天下人都喜欢将世间万物分个一二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分法,都是意识对物质的反作用力,都是对客观世界的主观创造。

    方秋生清清嗓子,声音对解说效果极关重要。方秋生说:“天下酒之状元,唯有童贯秘酿之醉生死。当年在下于禁军中为官,与师兄随童监军西疆开边,杀败夏军之时,有幸饮得一杯。此酒赤若鲜血,遇舌则化,遇喉则滑,遇腹则无;初尝无味,再尝百味,三尝天下其余之酒皆无味也。”

    方秋生似乎陷入深深的回忆中,舔着嘴唇说:“饮下此酒,如脱胎换骨,令人耳目一新,实平生未有之畅快,对武人武学之修行,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余图好奇地问道:“此酒如此之玄妙,可有酒方?”

    方秋生冷笑道:“除童贯外,天下无人知晓。不才试酿万千,无一所得。”

    几人纷纷叹气,方秋生看着周邦彦笑道:“天下酒之榜眼,当属词馆所酿——独钓翁。”

    听方秋生一说,几人回头看着周邦彦,周邦彦笑道:“此酒实乃下官平生饮酒之最,无以复加,比方兄所带之酒,略高一筹。只是不知方兄一介武夫,如何进得词馆饮酒。”

    方秋生惭愧地笑道:“当年词馆邀苏轼等人入馆谈诗论词,扮其书童方得混入其中。”

    余图开怀笑道:“身高九尺之书童,苏学士眼界当真与众不同。”

    方秋生尴尬笑了几声又说:“独钓翁取太公直钩钓鱼之意,实为天下读书人钓龙之愿也。”

    读书人章界没饮过这酒,又遗憾又性急地问:“此酒饮之如何?”

    方秋生笑道:“此酒初饮无力,再饮如胸中有雄兵百万,三饮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此苏学士评语,准确至极。”

    章界听后,双泪直流,那样子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太贵买不起;书中自有颜如玉--在别人床上。章界看看周邦彦,觉得自己的书真是白读了。

    方秋生轻轻拍拍章界的肩膀安慰道:“章兄何必想世间之不公?章兄与张迅兄弟为护邦彦兄周全,身赴险地。如今章兄置之死地而后生,上苍垂怜阁下多于张迅兄弟了。”

    章界哭道:“当年,张迅兄弟见在下时常烧纸孝敬诸神,多有取笑,张迅兄弟岂知苍天有眼,诸神有情。”

    章界算是一语道破天机,人生如游戏,章界和张迅的结局区别,简直就是充钱和不充钱的区别。毕竟各路神仙也是要吃饭的啊。

    众人还在为张迅的死叹气,却见渡口已在眼前。

    此时江面上停有渡船数艘,却不见船家,众人还在疑惑时,却见一位蓑衣客从一艘船里急串了出来,对方秋生拜道:“岳父大人,安排妥当也。”

    方秋生点头回之笑容,突然腹中传出咕噜声,让他忍不住按住腹部。

    余图对此经验丰富,安抚众人说:“无妨,不过一般毒药入口,一泡稀屎出腹之事,岛主可自便。”

    方秋生尴尬赔笑道:“待老夫先行方便,此后上船,再与各位论酒之探花。”

    方秋生起身离开,陆见闻也趁机说:“好兄弟真是有尿同撒,有屎同拉。”

    到茅房处,方秋生正高兴地闹出不少动静,陆见闻并不与之同乐,只是轻声问道:“岛主,这几日之事见异常否?”

    方秋生摇头说:“生死攸关,未见有异。”

    陆见闻叹气道:“恕愚弟愚昧,在下与岛主分别后不断思前想后,始知在下出岛时所言非虚,当为杀岛主所布之局也。”

    方秋生拉到一半,排泄的痛快硬生生的被打断,一股寒意从屁股跑到膀胱,前列腺差点被弄发炎。

    “有何异处?”患者方秋生急切地问,生怕就医不及时。

    陆见闻更加轻声地说:“岛主依在下计策,我三人一路潜伏追随周邦彦等人,至厮杀后见异有三。其一c众骑皆是禁军中好手,追杀而至,一杀人利器独不见对周邦彦等人使用?”

    方秋生曾经也是禁军中人,瞬间明白,叹气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神臂弓乃是禁军标配。骑兵阵法配和强弓,寻常高手也难敌。”

    “其二,群星落九天威力无穷,强如岛主,应对皆有吃力”陆见闻话未说完就被方秋生强行打断了。

    “词馆若真是要杀在下,数以百计的群星落九天射来,武艺登峰造极如蔡京c赵木之辈,也必死无疑。如今只备其三,断然不是针对在下。”

    陆见闻叹气说:“不用弓箭c少用暗器,怕误伤而已。此周邦彦与朝廷所布陷阱也,其中关键之处,必是要护不懂武功的周邦彦周全而已。”

    方秋生疑惑暗生,但又辩解说:“那一战,老夫假装应对吃力,只为引出异心之人。二次看起来凶险的关头,皆邦彦兄随行之人应对破局,如何论断之?”

    陆见闻再叹气说:“此异三也:余图,异族之辈;章界c张迅之辈,半途投奔,皆非心腹。当时身陷绝地,为苟且偷生,必全力以赴。凶险之处独不见周正出手相助焉?”

    方秋生没好气地说:“周正本有异心,为何出手相助?他若出手,定是出手杀邦彦兄无疑。”

    陆见闻叹气继续说:“周正武艺绝伦,一手奇正离合掌名震天下,高居群英会群英榜三十六位(司马家武英榜只排前十),乃天下百强之人。此番厮杀,在下观之,此人虽护周邦彦,眼神却多在岛主处。岛主凶险之时,此人气劲暗生,双目凶光乍现,欲偷袭行事,其后放弃行事,皆因其发现在下之杀气,知难而退而已。”

    方秋生摇头道:“你是不知周正下毒害我等之事,当时情形,周正分明对邦彦兄下死手也,那有半分针对老夫的样子。”

    陆见闻当时奉命挖地道去了,对于那一战完全没有言语争得道理,只得下跪拜道:“望岛主悬崖勒马,速速回岛。岛内劝岛主出行之辈,必藏细作,迟恐生变。”

    方秋生疑惑不定,但说话的声音却很坚定:“在下当年曾许诺邦彦兄,其危机之时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轻诺必寡信,在下实不做寡信之人。”

    方秋生说完,起身整理好衣服,出茅房与周邦彦等人相见,只见几人正在船上吃干粮恢复体力,而船边正有个落魄书生模样的人,背着一把古琴,不断地行礼作揖,希望能搭船同渡。这书生作揖时不断地偷窥着周邦彦。

    面对偷窥者,方秋生谨慎心大起,上去揪着落魄书生的衣领怒吼道:“可是词馆杀手?今日若说不出c道不明,定令你身死当场。”

    那落魄书生惊魂未定地颤声说道:“大侠饶命,小生乃是今次会试落榜举人。今次不中,路过此地,只欲乘船回乡。小生随身有江南路所发文书。”

    方秋生看了那落魄书生的官方文书,原来是江南上京会试的举人,叫公孙还。方秋生见这官方印章模样正宗,所用的红印泥也血统纯正的样子,这的确非常官方,没有问题。

    方秋生想一个落榜举人还没有资格加入词馆,声音小了不少,指着周邦彦说:“为何窥视那方?”

    公孙还行躬礼说:“周大人名震天下,我辈仰慕不已,故忘礼偷看,失礼,失礼。”

    方秋生一把将公孙还推开道:“敬你是举人,饶你性命,滚。”

    方秋生说完,那名叫公孙还的举人跌跌撞撞的远去,消失在清晨中。

    方秋生上了船,吩咐陆见闻与高长江开船,然后找了位置坐下,自己喝着寡酒,场面上无人说话,一时有些尴尬。

    行船十余里,余图见气氛实在苦闷,打破沉默说:“方前辈还未说酒之探花呢。”

    方秋生看看众人,长吐一口气,清清嗓子道:“酒之探花,当是群龙岛所酿海风清。想当年,大宋虽大,却无我等兄弟容身之地。我等兄弟走投无路,只好投身东海诸岛,打鱼为生,日子清苦。岛上海风大,一众兄弟多患筋骨病,风雨来时,苦不堪言。我等采集岛上野果,酿造果酒驱寒,果酒味苦,难以下咽。此后,为躲避花石纲之苦,多有难民上岛,群龙岛声势浩大,亦做起杀官济贫的买卖,稍有余钱买粮酿酒,酒之口感方有改观。其后,朝廷多派兵围剿,大小数十战,岛上兄弟死伤无数,艰难之时,我万念俱灰,投海而死,多亏见闻兄将我救起”

    说道伤心处,方秋生泪流不止,继续说道:“此后,我等研习水上战法,终有所成。岛上又多有人投奔,声势不减当年。至去年上元节,朝廷之兵复来,大小战船百艘,我等一战而成,歼敌近万,名震天下,而果酒亦酿成,取名海风清,只为清除岛上兄弟筋骨病之苦。”

    原来这海风清是群龙岛兴衰的见证酒,是血和泪的二重奏,一说起海风清,方秋生和陆见闻二人泪流不止。

    余图见气氛悲壮,众人心里多不好受,调节气氛笑道:“那最坏之酒如何?”

    方秋生笑道:“天下最坏之酒,当是漕帮之酒云在水,当年在下逃亡之时,曾在漕帮做过苦力,那云在水掺水过多,实在很水,毫无口感,难喝至极,白瞎了好名字”

    方秋生还未说完,众人听见一句男低音在前方二三里外的船中吼起:“无知小儿,岂敢取笑我帮云在水。”

    众人如临大敌,起身看去,却见两艘大船正夹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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