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跟抬起，右脚掌蹬地，脚趾分开。好，脚后跟落！用力啊！不对，脚掌不要用力。。。。。。”，“啊，好痛！师傅，不要这么用力戳我啊！”，“不疼，你记不住，继续，右手握拳，小指头抬起！”
许戈正在雀儿信师傅的后院里和牛筋绳套较劲，这个古怪的师傅站在他的身边，用一根银针在他身上不停的戳戳点点。明明现在练习的是手臂力量，他却只戳许戈的小腿和后腰。一边还念念叨叨，一旦发现哪里发力不对，他就拿着长长的银针戳一下，酸麻的感觉瞬间串上来，许戈浑身不自在。
不过，他逐渐发现雀儿信的高明之处，按照师傅教授的发力要领，每次暗劲都是从脚底启动，坚实的大地反震的脚板发麻，随之小腿的肌肉如同燃烧一般火热，爆炸一样的力量经过腰间的肌肉扭曲，猛地推上肩头，而他需要咬牙控制手臂悬停在空中不动，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手背的血管暴起，肌肉涌动不已，捆扎在手臂上的牛筋绳套肉眼可见地膨胀爆裂，甚至化为齑粉，发出怦怦的闷响。
每当看到这个场景时，雀儿信的眼中总是一片闪亮，当然，许戈现在只能做到十次运劲，正确完成动作两次。每次完成动作之后，都是大汗淋漓，浑身乏力，远门外的狼七都能清晰地听到许戈肚子里咕咕叫，饥饿难耐。
许戈见过雀儿信师傅的示范，一口气可以崩断浑身上下四十八根牛筋！所以，许戈总是抱歉地对师傅说，“师傅，我太笨，您别生气，我会努力的！”，雀儿信微微点头，默默帮助许戈接着捆扎牛筋，其实内心震撼不已。要知道，雀儿信从五岁开始练习这个动作，整整用了十年才做到今天的境界，许戈仅仅用了两个月就已经掌握一条臂膀的用劲技巧，这简直是修炼外家功夫的天才了，雀儿信内心激动不已，捡了一块宝贝一样。
休息间隙，坐在小板凳上，许戈擦着身上的汗水，雀儿信蹲下身子，帮他重新捆扎着牛筋绳套，又多打了一个死结。许戈看了师傅一眼，雀儿信右脸颊红肿，右眼睛严重充血，左小腿打着两片竹子夹板，应该是断了。教授许戈练拳，雀儿信也是满头大汗。
“大师傅，我问你个问题呗？”，许戈还是忍不住，大师傅是白小天对雀儿信的尊称，他沿用了白小天对雀儿信的称呼。
“有屁就放！”，雀儿信仍然在低头帮他捆扎着。
昨天下午许戈从胖子饭店收摊出来，先去了西北饭店，照例帮杨师傅养“老婆”。杨师傅祖传面点制作，尤其是发面馒头，绵软蓬松，筋道香甜，堪称一绝，在整个城北都赫赫有名，杨师傅总说那都是他“老婆”的功劳，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他那肥胖的老婆都撇嘴瞪着他，“每天怀揣着你老婆睡觉，有本事不要上老娘的床！”。
他说的神秘老婆，其实是他始终揣在怀里的一块面团，可别小瞧这块面团，这是他们老杨家祖祖辈辈的传承，是它们西北饭店的面食秘诀。
勤快的许戈深得杨师傅的喜爱，许戈忙完胖子饭店的活计之后，经常跑到他这里来学习面点制作，他悄悄地拉着许戈到后厨，颇为神秘地拉开胸襟，吓了许戈一跳，“杨师傅，你，你这是要干吗？”。
“小兔崽子，我一个大老爷们能干吗？我让你看看我的老婆！别人我从来不给他看。”，杨师傅面白无须，相对其他厨师来说，已经非常整洁了，他不像胖子师傅，裸露着肥硕的上身，外面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罩衫。杨师傅外面穿着每天浆洗干净的白色厨师服，里面还穿着无袖的汗衫褂子，在汗衫褂子上有个大口袋，他洗干净双手，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个面团。
“这就是我老婆，告诉你，这可是我父亲亲手传给我的，这叫酵头，我们西北饭店的面点都靠它了！它可比我那肥婆金贵多啦！”，杨师傅看着手中的酵头，笑眯眯地。
许戈这才知道，一个优秀的面点师都需要严格控制面点的发酵，才能制作出手感筋道，味道绵长的面食。而培养一个优质的发酵面团需要适合的温度和极其漫长的培养过程，杨师傅祖传秘诀就是依靠面点师身体的温度来培养酵头，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把酵头叫老婆的原因。
除了适合的温度，还需要相对干净丝润的环境。杨师傅每天午后太阳下山前，都会洗浴净身，这段时间他需要找个人代替他，经过他的观察和测试，他发现许戈小伙子身体强壮，气血充沛，所以他特地委托许戈每天下午帮他代替他陪陪他“老婆”！
“杨师傅，我帮您带老婆，您就要教我做面点哦！”，“没问题，本来我就和胖子说好了，我老杨没有啥手艺，就是面点做的好，都传授给你，让你早点当上一品厨师！其实啊，小梁，老赖和呼日勒也是这么想的”，自此，许戈每天收摊之后，先跑到西北饭店，接过杨师傅的酵头，揣进怀里。
接着就跑到巴蜀酒馆帮忙，除了教授陈二狗刀功之外，也学习如何处理各种火锅食材，尤其是猪下水，什么猪大肠，猪肚，猪腰等等。
等巴蜀酒馆活计差不多了，就跑回西北饭店，把酵头还给杨师傅。华灯初上，他一般有时间的话，就去羊肉烧烤店帮忙，今天他刚到烧烤店门口，就看到小黑和狼七站在门口等他。
小黑不由分说，拉着许戈七拐八绕，来到城南一个巨大的院落，一个两层楼高的房子坐落其中，大门口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很多男人都在往里走。“小爷，这里是城南斗拳馆，是城南最大的斗拳馆，今天我请您来，是看一场拳赛”，小黑看到许戈探寻的目光，低声解释了一下。
原来，中土尚武，洛水城百姓更是如此，除了强身健体，问道长生，民间切磋比试更是十分普遍。因此，长久以来，除了发展出了浩如烟海的武学门派之外，由朝廷设立了武学会馆，建立了武学评级体系，更出台了很多法规。严令禁止有品级的武师与平民百姓斗技，也严令禁止在京城内贸然使用真力武技，造成大面积无辜百姓的伤害。
“九品不入江湖，真力不过洛水”，这是中土武学各大门派掌门共同认可的约定，都是为了控制那些具备强悍战斗力的武师们妄用真力，造成京畿危机。
斗拳馆正好满足了大家的需求，在这里一般都有高品级的武师镇守，避免真力扩散，同时又满足武师之间的较量。观众多了，自然就有了赌局的出现，斗拳馆逐渐演变成专门进行武技比试的赌场，城南斗拳馆就是城南地区最大规模的斗技赌场。
“我爹不让我进赌场，来这里干吗？”，许戈不解。
“小爷，不是让你来赌博，我打听了，今晚有一场雀儿信师傅的斗拳，我们都想看看雀儿信师傅的拳法到底如何，为什么温乾先生推荐给您当师傅，可他为什么总是输？”，许戈点了点头，他心中也有和小黑狼七相同的疑问。
“拳赛马上开始，抓紧时间下注喽！”，周围观众已经座无虚席了，麻利的伙计穿梭其中，收取赌资下注，这个拳馆内部空间非常宽阔，中间用木栏围了起来，沙土地面。周围两层木架搭成的看台，场边竖起一个大招牌，上面告示着今晚共有三场比试：
一品武师朱温对阵二品武师伍尚忠赔率 3：1
二品武师连城对阵二品武师童壁。赔率 3：2
三品武师雀儿信对阵五品武师鲁莽赔率 25：1
小黑介绍着，“小爷，这个拳赛馆是城南最大规模的，下场的拳手都是有正式品级的，有很多刚进京的外地武师，希望早点出人头地，得到有钱的主看上，就铤而走险，到这里搏命。所以，经常出现低品的武师挑战高品的武师，这样拳赛更刺激，当然赔率也就千差万别了。你看，朱温是刚刚在武学会馆评定的一品武师，据说他是胶东地区来的小门派，好像叫通臂拳派，却要挑战已经二品武师多年的京城武师，明显是为了博取名声。”
“这算什么！至少比雀儿信强，这个傻子，明明有些身手，却从来不和同品阶的拳师比试，非得挑选五品以上的武师比试，每次都被揍的不轻，鬼知道他是怎么想的！25的赔率都不会有人买！”，旁边一个胖子富商插嘴说道。
“听说，城南斗拳馆已经给雀儿信下最后通牒了，今天这场比赛再输，不仅要赔偿赌场损失，而且再不允许他到任何一家斗拳馆比赛了”，旁边另外一个瘦高个说道，明显是个常客，非常熟知内幕。
“小爷，您不在武界，很多情况不清楚，我多给您叨叨。我小黑常年在这些黑道上混，打架杀人是常事，被人家打的腿断手折时常发生，我最擅长挨打，我现在就是二品武师，很多二品武师，甚至很多三品武师都来找我陪练。但是那是三品以下，三品以上的武师就完全不同了。”
正在此时，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人缓缓走进场内，“各位贵客，欢迎大家的光临，我是这里的仲裁和管事，今夜的拳赛即将开始，今夜将有三对拳手参加比赛，如果还没有下注的贵客，请抓紧时间，赔率已经公布在告示牌上。”，低沉的声音传递到每个客人的耳畔，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第一位登场的是来自胶东通臂拳派的朱温，一品武师，大家对通臂拳可能不太了解，这是一种外家拳法，据说模仿大山深处的长臂猿猴捕食的动作，讲求发力迅速，以臂代拳，威力不可小觑。”，中年人开始详细介绍参赛拳手。
“他对阵的拳手伍尚忠，二品武师，来自洛阳伍家，我们都知道洛阳伍家祖传十八路弹腿。”，中年人脸色一敛，“大家都知道，今夜我们城南斗拳馆还是老规矩，这一场赔率是三比一，我们坐庄。没有回合，斗死拳，现在斗拳开始。”
台上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始，来自通臂拳派的朱温动作紧张，完全不适应如此嘈杂喧嚣的比试环境，刚一开场，朱温拉开马步，刚伸出一只手，想摆个架势，就被伍尚忠一记鞭腿横扫过来，正中头部，头部剧烈的向一旁摆动着，摔了出去。朱温两眼充血，口吐鲜血，还没等爬起身来，二品武师已经跳到他的头上，一顿重拳，鼻梁被砸塌，一只眼珠迸了出来，挂在脸上，直接昏迷过去，整个比试瞬间就结束了。
血腥的场面令场内一滞，血腥气息传遍每个赌客，很多赌客的呼吸沉重，赌朱温赢的赌客则垂头丧气，把手中的赌纸甩飞空中。那个身穿土布衣衫的一品武师躺在血泊中，头上落满雪片般的纸絮，好不凄凉。几个斗拳馆的伙计上来，拖着他的双脚就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下去。
小黑的嘴角扯动了一下，这种场面他见多了，“小爷，这个一品武师太紧张，没有比赛经验，本身实力根本没有机会发挥就挂了，他这样只能滚回老家，在京城是没有人再会理睬他的啦。”
趁着打扫台面，旁边几个赌客又在议论纷纷，“第一场嘛，都是垫场的，很难遇到扮猪吃老虎的。”，“是啊，看第二场吧，这个连城不简单，你没有看到那面看台上，连家大少爷都来了，我实在不明白，连家本就是京城外家拳前三甲，家族高手辈出，虽然还没有九品高手，可是连家大少爷已经七品了，这个连家小少爷为什么到斗拳馆里来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位连城是连家老太爷的小儿子，据说颇有习武天赋，连家的十三路短打，三十六路双刀，都看一遍就上手，把老太爷喜欢的不得了。去年才十一岁，就评了二品拳法武师的头衔，不过，老太爷说连家的习武方式不对，就让这个连城出去打野拳，锻炼身手，来斗拳馆，应该也是这个目的。”
小黑阴沉地看着走上拳台的黑衣少年，他们交过手，实际上，小黑被这个武学世家的天才少年痛打过。他知道这个少年刻意被家族压抑了品级，其身手绝对不止二品，那个对手估计要倒霉了。
许戈看到贵宾席上，那位连家大少爷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根本没有看场上站着的幼弟，忙着和旁边一位美妇打情骂俏，丝毫没有紧张之意。
中年人一脸平静再次登台，刚才的拳赛，斗拳馆应该也没有赚钱，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各位贵客，稍安勿躁，恭喜买中二品武师伍尚忠的贵客，买那位可怜的一品武师的贵客，也不要沮丧，后面两场比赛还有机会。下面，让我来介绍第二场登场的拳手，他们是二品武师连城，来自我们洛京连家，老连家大家应该都非常熟悉了，我就不做过多介绍了。他的对手是泰山派的童壁，二品武师。”
一声沉闷的铜锣响过，第二场斗拳开始。
“小爷，江湖比试本来就是斗狠拼命，斗拳馆更加血腥，斗拳馆的规矩不同于普通意义的比武，斗拳是生死拳，不死不休，再就是可以使用任何武技，不受任何门派限制，甚至使用真力。您想啊，不知道多少人在下注，赢输之间可是差了好多好多白花花的银子啊！”，许戈摇了摇头，他还是不太适应。
童壁着上身，低吼一声，右拳直击低他一头的少年，劲风陡起。童壁虽然出身泰山派，其实只习武三年，获得二品武师之后，就离开师门混迹江湖，什么营生都做过。给大户人家当护卫，给富商当保镖，为钱杀过人，甚至做过劫匪，实战经验丰富。
他最看不上连城这样的富家子弟，恨不得一拳打死他，下手极重。
连城后退一步，顺手拨了一下童壁的铁拳。童壁冷哼一声，劲风一荡，连城不仅没有拨开，童壁的手臂猛地暴涨一寸，砰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打在连城前胸，连城连着倒退三步。观众为之一震，童壁武功的确不俗。
连城低头看了看胸前，低声低估了一句什么，贵宾席上传来一声轻笑，连大少爷旁边的美妇用手帕捂着樱桃小嘴。
啪的一记耳光将美妇打的跌落在地，“小！连家也是你能笑话的？”，前一刻还献殷勤给她买银买金的连家大少爷翻脸像翻书，毫不怜惜惜玉。
童壁的铁腿横扫过去，左手如钩，一轮攻势绵绵不绝，闷响连连，连城左挡右躲，似乎陷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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