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渲胜看何轩似乎没有远离这是非之地的意思，开口道：“凌云教弟子可不值几个钱，你就没有离开的打算？那丫头可不会等人。”
何轩此时听到问话也不掩饰心中所想，挠了挠头道：“以前辈和那小二哥的实力，我就算是今天找死也没那么容易吧？”
此话一出打着算盘的小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小酒馆顿时安静的可怕，他抬起了头，这跑堂的小二长得面容清秀，方才酒馆里那么几下子过后他气息丝毫不乱，面上表情淡然。
“不过是血元境界巅峰而已，眼光倒是毒辣。”刘渲胜抿了一口酒笑道。
说话间，门外的马蹄声已经愈发近了，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几声吆喝。
天高皇帝远，若是又没了地方上的牵制，官不如匪这四个字可就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了，官兵有刀枪有人，跟地方上的百姓又不是什么乡亲，谁会跟你们客气。加上乾阳王朝为了扩大军伍，本来就招安过不少流寇，门外这些是兵是匪还真的难说呢！
浩浩荡荡三十余骑来到这小酒馆门外，以百十人的队伍来说这三十骑几乎就是所有的马匹都算上了。可见他们这伙官兵对此事的重视。
为首一人与其他斜披着甲胄的兵流子不同，身上甲胄穿戴整齐，手长还拿了一柄长枪，分明是对阵厮杀的打扮装束。到了酒馆门外依稀看见三人，这人也没有丝毫废话的意思，手一挥将那长枪掷出，往那个饮酒的老头身后而去，看这劲头是想要将对方钉死在这里。
以刘渲胜的道行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着了道，整个人硬生生往旁边移了一个身形，正好避过那杆急射而来的长枪。这一瞬间，刘渲胜这个貌不惊人的糟老头子整个人的气势可谓无双。
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酒馆门口，面上依旧是一副憨厚老实的表情，可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刘渲胜这个威远镖局的隐镖师笑道：“年轻人出手真是狠辣啊。”
马上青年一脸玩味的表情，方才他那一杆枪力道上已经减了四五分，没能生生钉死这个老头也不算是什么失误。凭借着自己骨蛮中期的强横，行兵打仗对阵杀敌可以说是百人莫敌，若非性格过于孤高，也不至于仅仅捞到了一个骑队长的小官。看到这老头避过自己一枪就敢如此狂妄，他脸上似笑非笑。年轻人狠辣？那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狠辣！
马上青年心中所想周围那些小喽啰哪里知道，此时看着这老头轻易避过了那一枪，这些无论道行体魄与凡人无异的小卒子只觉得心中胆寒，刚刚听闻有兄弟除了事这些人一窝蜂喊着要给那不长眼的家伙眼色瞧瞧，可形式到底比人强，现在他们只后悔自己这么快跟了过来。
青年一扬马鞭，精湛马术之下快马前冲，拔刀而起，往那个干瘦老者身上劈下去。这一下子的力道犹胜过方才几分，却并不强求刚猛，而单求一个快字，他料定老者无法接下这一刀。
刘渲胜并指如刀，枯槁的手指缓缓指向前方那一刀，二者速度说来缓慢其实已经快到了让人难以肉眼分辨的程度。
本以为足以让人目眩神移的一击，实际上却是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刘渲胜淡淡接下了那一刀，手指轻转，便将那刀连带着持刀青年甩开到一旁。
持刀青年眼神涣散，突如其来的挫败让他有些懵了神。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被一脚狠狠地踢了出去，整个人飞出门外。打着算盘的小二抬头看了看打碎的桌椅板凳，轻声道：“桌椅两副，铜钱六十文。”噼里啪啦的拨动了几下算盘，又在账簿上添了几笔，伸了个大懒腰。
这个小酒馆的跑堂小二缓缓走出门外，片刻后外面便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刘渲胜也不理会，反身坐下，继续喝酒。
何轩看得眼睛都直了，半晌才回过劲来，呆呆坐下，琢磨着刘渲胜刚才的那一招，没有拿起茶壶倒茶，而是拿过了刘渲胜身前的酒瓶，自顾自倒了一杯。
杯酒入喉，喝出来万千豪气！
约莫过了小半柱香功夫，小二哥终于又回来了，手里提溜着几把官制刀，径直走到刘渲胜身边做了个古怪手势，继而自顾自收拾起酒馆里打碎的物件。
小镇子里家家户户紧闭着房门，说不出的冷清，何轩看着门外，忍不住笑了笑，还以为能看到一场难分胜负的恶战，谁知道不过两根手指便化解了那一刀，心中不由感慨，这江湖若真像说书人说的那般，少说也得打上几百个回合啊。
这群兵伍若是就此偃旗息鼓不再追究，日后少不得拿此地百姓算账，不过刘渲胜算准了待会还有一批人前来，若是前来喝酒，那就喝酒，若是想来打架，那就打上一架。
走了一波小鬼，再来的也不知道会是哪路的阎王。
不过一小瓶子酒刘渲胜一会儿就喝见底了，小二哥不用招呼，又取了一瓶子过来。何轩在旁边看着好笑，忍不住道：“你们这两大高手唱的是哪一出啊？”
刘渲胜自顾自斟酒，半晌后终于开口，却也没有直接回答何轩的疑惑，而是说起了一段往事，“乾阳看似太平，可也有过几段饥馑年岁，那一年江南洪灾，西南大旱，百姓们没了收成就挨饿，家家户户吃完了粮食吃草根树皮，吃完了草根树皮就吃地里的泥，一张嘴什么都敢往里面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夜里开始听到像羊羔一样的叫声。熬过了这段光景，灾民们对这段时日闭口不提。”
何轩听着有点摸不着头脑，羊叫？已经饥荒到这种时候了，怎么还能听到有羊叫？可下一个瞬间他就被冷汗浸湿了全身。襁褓中的婴儿饥饿中发出的哭声正如同羊羔。
二人对坐，刘渲胜再没有言语，何轩却是如坐针毡，心中的恶寒久久挥之不去。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酒馆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来者看着分外扎眼，身高八尺，体魄雄健，刀削般的面孔，显然是武人出身，却又是一身白衣若雪的文人打扮，隐隐有纵横战场的儒将风采。此人步态生风却又不失文雅，到了酒馆门口先是对着小二哥点头致意，继而径直来到何轩的那张桌子。
“末将孟霄，见过前辈，之前我手下有些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乾阳历来江湖与朝廷二者分隔，江湖上武艺再高也得给朝廷一点颜面，像此人这般主动示好的将领实在太少。刘渲胜起身抱拳回了一礼，笑道：“前辈二字实在担当不起，方才出手也属无奈之举，也请这位军爷莫要责怪。”
二人这么一来一回给了对方十足的面子，再坐下便是举杯对饮，何轩自然不好在旁边干看着，自顾自走到一旁，跟店小二攀谈起来。
这酒馆小二武艺不俗，显然是江湖人士，在这酒馆里接触的江湖事也多，跟何轩一样也都是好动的性子，二人攀谈之下一拍即合。说了不少江湖见闻的隐秘，至于他武艺从何儿而来却是自然略过了。其实以何轩的聪明劲也早就猜了出来，这若风酒馆既然与威远镖局关系不一般，这店小二或许是威远镖局在这镇子里埋下的一枚棋子。
一名隐镖师的修为道行如此高深，现在又冒出来这么个深藏不露的店小二，威远镖局的底蕴由此可探一二。
跟店小二攀谈着的何轩其实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那名年轻将领的身上，此次行走江湖完全就是没有目的的游历，这小镇子里的事他完全可以不管。可相比较十六岁就押镖的张媛蓉，修为高深的店小二，他这个凌云弟子的见识阅历可就真的是拿不出手了，路途所见所闻能多看一些是一些。
更何况今日听闻这事，着实是让他心头恶寒，四个婴儿是否真是成了那传闻中的“两脚羊”，何轩无论如何都想要弄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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