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鬼之仙 > 章三十二 言斗(中)
    “姓丁的,我若是提出疑问,你可否正面回答,而不是拐弯抹角?”阿鬼并未直接引出话题,而是事先提醒道。

    很明显,这是为接下来的话题埋下的地雷。但目前的情形容不得丁半仙推三阻四,他只得冷笑着答应,附带了些难听刺耳的嘲弄。阿鬼听到丁半仙答应之后,才放下心来,也不理后续的那点骚扰,开始正式地反击。

    “血雨前夜,这个时间掐得可真巧。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你提前知道了血雨的降临,并且甚至能预估时间。”这是第一重逻辑,作为最基础最牢靠的地基存在。没有它,反击无从下手。

    丁半仙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不慌不忙地吐道:“虽然你的话自曝意味浓厚,但既然要正面回答,我便明明白白地讲清楚。首先,关于我去找苏大人一事,对我而言,什么时候找都行,因为去的时间不影响约定的时间。从动机这一角度,我就没必要特地在血雨前夜去。所以,你怀疑的理由远远不够充分。”

    “这是诡辩。去的时间关系方方面面,可以是我到来的时间,可以是某项信约失效的时间,不影响约定就否定动机这种说法是极其片面的。”阿鬼紧跟其后,他绝不希望看到刚筑起的地基就被丁半仙搅得稀烂。

    “那你因为时间的巧合就怀疑我,这也不是诡辩?比起时间关系到的方方面面,你宁愿忽视我作为一个凡人能力的极限?我看你是自己洗不清了,想脏我一身泥。”丁半仙将巧合比作虚,凡人能力这一普遍认知比作实,以实情化虚劫。

    然而,这其中不难看出松散的逻辑。那么,是集中抨击其所谓的能力受限呢?还是添加例证,加重丁半仙的嫌疑呢?阿鬼未有任何踌躇,便有了答案。

    “这类的话叠加下去也只是胡搅蛮缠,我当然有更进一步的证据。原本,你作为一个凡人,进城的手段就值得怀疑。其次,你在血雨前夜曾利用画有灵印的房间来留住我,而那灵印又恰是陈溟所绘制的。这说明你精准地能掌握陈溟的情报,更有可能是任屈东在出城之前安排的策略。出事前的策略往往指向的绝不是真相。”这是第二重逻辑,完全不讲决定性的证据,只是将所有疑点逐条列出,增加自己的可信度。没有疑点,往后的思绪是不会发散的。

    而且,灵印一事丁半仙无法否认,因为旁边的房间就有,真假一看就知。

    “你想把血雨和杀害苏怀远放到一块儿讲?”第一时间,丁半仙察觉到了阿鬼言辞中的误导成分,他泛着血色的双眼不讨饶地挤弄着,“策略是将你捉拿的策略,灵印一事与血雨何干?至于进城,更是猴年马月的时候了,怎么可能扯得上关系?”

    “乍看之下的确没什么关系,可如果没这个血雨,怎么限制我外出走动?没这个血雨,信约上又为何要我护你周全?血雨是你们策略中必要的一环。这么说来,任屈东恐怕和血雨也有所关系。”这是对第二重的补充,将疑点固化。并顺利地转移了话题的重点。

    不知不觉中,苏怀远的死已经不再占据言语中的一席之地,取而代之,二人争执的是大义。偏偏事关苏家安危,这般的大义苏坤也是认同的。这样一来,主动权就能拿到手了。

    “过度解读?任屈东只是怕你对我这个凡人施虐而已。事实上,你也这么做了。外出走动就更加可笑了,有灵印的诱惑,你迟早得回来,何须画蛇添足?说到底,你也只是把所有的情况假设成对你有利的样子罢了。自己的羊被偷了,看谁都能想成偷羊之人。”纯粹和稀泥的话,加上施虐和灵印的例证,就成了一味好药。巧言的高手,丁半仙绝没有辱没此名。

    但是,他忘了,灵印这个例子本身也是一枚潜藏着的炸弹。

    “说得好!”阿鬼大笑道,“终于自己露出马脚了。灵印与血雨正好构成双重保险,硬性与软性,可类比法制与道德,缺一不可。二者都能达成限制我自由的功效,岂不是出于同一个策略?至于施虐一说,就显得你急躁了。太想洗脱嫌疑导致将信约都记不清了?两个月内死亡的那一条又是什么?难道不是在预言血雨?”第三重逻辑,将对方的观点逐个且耐心地推翻,将自己的说服力度推向新的高度。

    苏坤本想说什么,但到头来还是缄默其口。

    其实,苏坤是知道的,血雨绝不可能只持续两个月。但现在说出来不会有任何助益,于是决定静观其变。

    “那只要等到两个月之后,若没有重大事件或者灾难,你就在说谎。那么,对于你的强词夺理,我只能说,等咯。”虽然丁半仙没有明说,但有一种笃定的感觉。两个月之后的事,他似乎有所耳闻。苏坤蹙眉,不由自主地对丁半仙产生怀疑,也不知是否因为自己化作了牧羊被偷之人。

    言斗至今,阿鬼利用所有发生过的事件,一步步抽丝剥茧地总结,将一切原委推导到丁半仙预知血雨之上。一旦成功,丁半仙的死是注定的。血雨可是如今定原城的大灾,任何它的推动者或助力都是苏家的仇人。这种仇恨,甚至比苏怀远之死更让苏坤挂怀。

    对丁半仙来说,现在不反击,就完了。

    “所以,你是在承认自己杀害了苏怀远的情况下,怀疑我跟血雨有关。是吗?”又是一句妙语,这让阿鬼恨得牙根直痒。如果说不是,那么就回到了苏怀远的问题上争论不休;如果回是,不用说,被苏坤一套带走,当然,日后会对丁半仙做一番盘查就是了。

    承认,怀疑。措辞找不到缺漏,却又无处接话,这个时候,该打着哈哈无视吗?千思万虑之间,苏坤的目光又变得灼灼起来。

    “刚刚让你正面回答时你应承下来,现在又耍赖了?看来是刺到痛处了吧。”只要还有一小块名为道理的土壤,阿鬼就能站在上面坦然回击,而这岌岌可危的面积正是开头埋下的生机。归功于它,重新盘活了自己的逻辑,将矛头再次转向丁半仙。

    “你也应该明白,血雨一事事关重大,哪怕是微末的关系也应怀疑到底,更何况,你身上的疑点过多。”这些话虽然义正言辞,但还是太过单薄,于是,阿鬼将视线移向苏坤,解释道:“大人,你可知我为何将其囚禁?”

    “哦,为何?”苏坤淡淡地回复道。

    “他先前故意赖在血雨前不走,想让我以身犯险,救下他。甚至在沾上血雨后讲出了血雨能将寿命夺走,您说是不是可疑?”是了,决定性的证据,有了这一层,丁半仙将无任何可能翻盘,血雨的功效怎会有人知晓?

    阿鬼心中大定,说话间察看丁半仙的脸色,却是平静若水。阿鬼稍有疑惑,再探苏坤脸色,却是疑惑中捎了些不耐。

    奇怪,太奇怪了!为什么都做出这种表情。自己可是层层铺垫,将关键线索暴露出来,苏坤不应该大怒,然后将丁半仙击杀吗?

    苏坤背叛了苏家的可能性很低,难不成是血雨的功效上出了问题?

    这时,丁半仙插嘴道:“不错,我故意利用血雨让你奔波犯险,并且知道血雨可以减寿,就在昨天。但是你别忘了,血雨来临之际,你正欲走出门外,与我交谈的那会儿,直到你服用那瓶特效药,我的言下之意是血雨可将你杀掉。”

    于阿鬼而言,这是意味不明的话,于苏坤而言,却是句明显的脱罪之辞。

    “丁先生的话,可属实?”苏坤不甘心地问道。

    阿鬼沉默半晌,不明白症结出在哪里,又不敢贸然撒谎,只得承认。末了,他问:“为什么血雨的用途被知晓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呢?”

    未等苏坤说话,丁半仙抢先回答:“不如说,城里的人,都知道其用途。”这一句话并没有引起苏坤的反对,说明字面上没有错误,但丁半仙抢先之举绝不可能作好,说不定言语中有误导的意思。

    “何时知道的?”终于,阿鬼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脱口而出,“因什么知道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甚至到最后,阿鬼反咬了一口,就像曾经反咬陈溟一般:“是不是你让我不知道的?”

    苏坤理所应当地跳了出来,充当解说:“前天,城内发布了通告,九大广场全部利用音道手段传播血雨的信息,全城预警。”

    “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能听到就有鬼了。”丁半仙顺着话势,冷笑地回道,“不好意思,虽然是无心之举,但我前后对血雨认知的改变恰巧成了我脱罪的护身符。”

    这一时刻,阿鬼回想了很多。丁半仙为何要告诉他血雨的作用,他大抵明白了。而自己为何没听到血雨,估计是陈溟的房间有什么名堂。自己的所有逻辑都建立在恰似弱点实则陷阱的关口,导致了满盘皆输。

    但丁半仙的话是有漏洞的,这一点阿鬼也同样明白,认知的改变并不能完全脱罪,它只是一道防线而已。关键的问题是,逻辑崩盘的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能力,构建出一套言论,将丁半仙彻底搞垮。

    这很艰难,但唯有一试。

    阿鬼很快在心里将逻辑整理完毕,但是要想完成说理,几个谎他必须要撒。这些谎皆是增强说服力度的致胜法宝。这一次,他必须迅速出击,不给丁半仙任何喘息的余地。

    因为阿鬼已经注意到了,时间悄然流逝,苏坤脸上的不耐愈加深重。

    来不及了,再没有时间给自己酝酿了,那就别研究个别字词上的恰当,这次就来个大巧无工,将语势利用到极点。

    “你已经彻底暴露了。”阿鬼先是恶声恶气地对丁半仙嚷道,随即恭敬地请示苏坤,“苏大人,请允许我将开始到现在这厮的恶劣行径都细细讲于您听,真假是非由您来断。”

    “老夫正有此意,话说回来,真即是真,假即是假,将事实叙述出来就行,何必边讲边咬?”这一次,苏坤跳了出来,没有完全承认聆听者的身份,他冷眉扫视了二人,语气越发淡漠,“人的嘴是讲话用的,畜生的嘴是咬人用的。好生讲话,别到头来,成了狗咬狗的闹剧。”

    相信从刚刚的争论中,苏坤已经意识到了二人的争锋相对,这一点直接阻碍了苏坤高效地获取正确信息,损害了他的利益。这番言语便是威胁,用以宣示主权。

    不过对于阿鬼来说倒是无所谓了,因为接下来的话,十有将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失败了,根本等不到苏坤失去耐心,自己的逻辑将全线崩盘。到那时,也只有装傻充愣或是胡乱骂人之类的把戏了。

    “大人之言,晚辈谨记。接下来的话,还请大人务必听全。这也是晚辈唯一的心愿了。”好说歹说,看到苏坤终于点头,阿鬼才算放心,徐徐说来。

    “此人,为何知任屈东与陈溟的师徒反目,甚至知道苏怀远死去?答案只有一个,任屈东。此人能攀上的唯一一个仙人。也就是说,任屈东在与陈溟拼杀前就知道苏怀远会死,是吗?”

    “那么,此人说我是凶手,也是任屈东的手笔。他任屈东开了天眼了?”

    话到一半,正是激昂之际,戛然而止。果然,阿鬼预计的反驳来了。

    “事实还未清楚,尽说推论。事实是你杀了苏怀远,之前你可已经变相承认了,怎么?诬陷我不成,又另起炉灶想要脱罪了?”丁半仙冷笑,说的话也的确句句属实,如同刀子一般向阿鬼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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