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鬼之仙 > 章二十八 善良
    被骗了,自大了。因为半个月的际遇,把自己的言语想得太精妙了。实际上,自己还不就是个初出茅庐的修真后生吗?

    信约白字黑字清清楚楚,主观上的信息欺骗。只要心里认为的是左,说的是右,那就成立了。所以,我能有幸见到传说中的地灵了吗?呵呵。

    阿鬼心中的杂念接踵而至。下一刻,灵窍内的灵气便不受控制,来回拍打灵窍内壁,如海浪般反复翻腾激荡。没有地灵的出现,没有周遭环境的变动,有的,只是自己灵气的莫名异变。

    他原以为过程会很痛苦,或是激发什么天地异象,最起码也得有什么动荡。只是,在灵气凭空消逝了六分之一后,一切恢复了正常。没有痛苦,没有异象,仿佛一成灵气落入水里连个漂都没有。

    “六分之一是一成灵根,所以陈溟原先有六成灵根。”阿鬼机械地尝试解读体内的现象,企图消除心中的不安和失落。

    “请问,我现在该做什么?”阿鬼迷茫地看向丁半仙,问道,好似在迷雾中失去方向的羔羊。

    这是阿鬼难得的情绪。

    好不容易甩掉陈溟,眼下又陷入任屈东的计策。先前嘴上对信约的小觑只是伪装,他又怎会不明白任屈东的远见呢,那可是在死后连陈溟之死都算得清清楚楚的人。这一成的灵根,成了导致阿鬼情绪失控的导火索。

    陷入迷雾,挣扎着走出,又陷入迷雾。自己向往的登高,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吗?他从心底里质疑道。

    终究,阿鬼只是个稍有不同的少年。

    于是他放下了戒备,向敌人虚心地请教,自己的未来。

    面对这么一句无视语境的疑问,丁半仙却完全明白他心中的迷茫:“其实这跟水里憋气差不多,定好一个数,可以坚持着往上数,途中必不会放弃。但时间一旦超过这个数,哪怕还能坚持,稍有些干扰就忍不住出水,呼吸新鲜空气了。”

    “作为我的立场,你死是我定的数,我也不可能放弃。你去自己想法子吧,要么浑浑噩噩到最后的局,要么找到法子破我们的局。”该说难得吗?丁半仙一脸正色地说了句人话。

    “哦,我是凡人。所以”丁半仙无意间竟然又暴露出关键。

    所以,我要输给你是天大的耻辱?

    所以,信约上要写保护你不死?

    所以,任屈东是想通过我来帮你躲避接下来的血灾,这种可能性也成立?

    为什么,要暴露出这种信息?不,按他的话来说,这只是尽兴吧。

    阿鬼刹那间想了很多,却也没什么头绪。

    “我刚刚以凡战仙,然后成了仙。现在你也来以凡战仙?这年头,仙人的命可真贱!”不知不觉,阿鬼失控的情绪恢复了。

    “你借了天大的势,我也借了。”丁半仙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过尽管如此,以凡战仙,可真是尽兴。”他的语气很平静,又带着长者所没有的气概。

    和阿鬼相似,他似乎是一个稍有不同的老头。

    阿鬼终于不再迟疑,也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上楼的过程中,他发散性地思考着。

    老道所言的尽兴两个字激发了他的共鸣,好像与适才所质疑的登高有几分神似,但若想深,又不明其理了。

    “那我便尽兴,破你这局。”入房间时,阿鬼还是原来的阿鬼。

    将房门轻轻地关上,阿鬼随意地在床边坐下。他觉得,是时候将散乱的头绪理理清楚了。

    “目前有这么几个突破口:血雨c信约,还有杀机。便先一个一个地整理分析吧。

    首先,是早上的血雨。范围极大,可以确定针对的不是我,而是整个定原城。前天特意为我留下陈溟曾经的房间来看,道士恐怕是想以灵印作诱饵,让我久住,直到血雨来袭,不能脱困。这样解释应该是最合理的。

    但那时离下血雨只有两天不到啊,就算不住陈溟的房间,我也不会如此匆忙地离开。是为了保险起见?不,太保守了。应该下定论,道士不能控制血雨的精确时间。

    从早上建议我拿雨伞来看,即使有伞也无济于事。所以,血雨要么有穿透性,要么有依附性,而且可杀伤仙人。话说,出了这档子事城主就没有个说法吗?嗯信息受限,就先到这儿吧。

    其次是信约。既然是信修任屈东所制作,必然没有一条多余的内容,如果能顺藤摸瓜,推出圈套的雏形,那么迷雾就散开了。在这之前,有一个疑问。如果把副惩罚改成惩罚,自己现在就成了半个死人,此生要交代了。可既然想杀我,为什么还要特意加上较轻的副惩罚呢?想了半天,有以下几个推论。

    一c信修中讲究平衡。如果双方的条例不等价,或过于偏颇,术式会变得极难构成。为了使信约成立,无奈减轻了处罚。

    二c为了保护丁半仙。如果任屈东的目的以保护为主,杀我为辅,那就说得通了。副处罚作为敲打自己的鞭子,让我一步一步为丁半仙作嫁衣,护他周全。

    三c物结的缺乏。也许信约中不同的物结可以将不同的禁忌解除。比如可以使用假名的物结,可以加重惩罚的物结,可以拖延时间的物结。总之,暂时没有珍贵的物结可供使用,导致信约的处罚力度不够。

    不过,也终究只是推论了。阿鬼既没有研习信道,又没有深入圈套,故而三个推论无一能够证实。

    那么,就先撇开这个明显的问题,承认信约的规则,并在条件中寻找其深层的目的吧。

    简单来看,重点有“两个月”c“任屈东的仙戒”c“欺骗”还有“恶意”。

    如果自己想要同归于尽的时候,会对丁半仙产生无尽的恶意,虽然不知道时间间隔的判定有多久,不过想必会在杀死丁半仙之前失去所有灵根吧。于是,“恶意”一条,是为了防止自己迫害丁半仙。

    但如果我想什么都不做,看着丁半仙在两个月内的灾难中死去,是不是也算作怀有恶意呢?不好定义,极模糊的信约。这注定我要畏手畏脚,总不能以身试险。

    所以“恶意”与“两个月”形成了联动,导致我必须积极地帮助丁半仙脱险?也有可能,是为了利用丁半仙这个凡人作为累赘,拖垮我。不过,“欺骗”在这里有点意义不明。不是说它没用,只是太孤立了,难道只是想利用丁半仙的巧言消耗我的灵根?这种事情一次就算了,哪可能有第二次?是否有可能,杀机藏在这里?

    任屈东的仙戒东西都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除非是我认不出的暗号,但其实没必要。因为要讲的内容完全可以在任屈东死之前秘密告知丁半仙,所以,这枚仙戒该不会是为了丁半仙的余生?他想让丁半仙继承自己的道?

    也就是说,任屈东想让丁半仙活?那不就意味着杀我只是顺便,保护丁半仙才是主要?再深入就是二人人际关系的探讨了,完全没有必要。

    还是仔细评价一下敌人,那个丁半仙吧。跟寻常仙人的深沉之态不同,他表现得太单纯天真。大概是这么想的,与城府过深的人交谈必定会处处小心,不贸然踩雷。那么,就装作一个毫无城府的人吧,比起那种深沉阴毒的脸,倒是这样真性情的姿态更加有威胁性。剩下的,只是努力装好就行。当然,他知道,世上是没有绝对善良天真的人的。所以,表现出了一副坏脾气的性格,用来与单纯天真调和,捏造出生动的人物形象。其实,每一句破绽百出的话,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

    比起陈溟,这种说话技巧似乎要高明得多。”将局势的脉络理清,阿鬼才惊觉天色已暗,昏沉的大脑不容许他再作计较,于是阿鬼只得爬上床,闭眼入眠。

    屋内。漆黑的案台高举,两旁是边沿黑金的软座,用秘制的草绒和兽皮缝制的底座,极软且有张力,仿佛坐再久也不会疲倦。左边,坐着的是一名满面威严c五官端正的中年人,发色偏灰,如野草般挺立着,身披宽厚的衣袍,上面绣着老虎和金桔。

    右边,坐着的一位少女,年龄大概二十左右,初见有清雅端正之姿,乌黑的发如瀑布般顺畅地铺开,有三分之一延展到脖颈以下。衣着素白简朴的裙,无甚雕花,只有衣袂的开口稍有花边,微微皱起的轻纱环着小手,裙的正前淡淡地刺了几支花束,很随意,看不出是什么花种。也许刺绣之人,只是仿着路边的花刺绣的。

    “叶默我记得你可是那老家伙最疼爱的女儿了,他怎么会派你来做这差事?”中年人率先开口,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疲惫地问道。

    叶默微微一笑,礼貌地回应:“城主大人,这件事是父亲交付于我的历练。我毕竟也是城主之女,不敢轻易地甩去担子。”

    这样的回应并没有让城主,也就是苏旭辉放松多少,他只是轻叹一声,道:“叶默啊,我与你父亲没那么生分,好歹是以前的生死弟兄。他的性子我清楚,历练必然是你要求的吧。”

    “那就斗胆叫您苏叔。苏叔,我来这里很不妥吗?”叶默稍蹙眉,疑惑道,“两城间的信约到期,今日续约,很重要吧?”

    “时候不对。血雨来了,呵呵,我定原城的劫来了。如果血雨不退,就得流失八成的商品进口,三年内门户损失五百,十年恐过三千。到时候,商路不通,散仙不来,门户自走,该当如何?”苏旭辉苦笑地叹道,“若只是如此,便好了。可你来了,要是有什么劫难降临,只能先一步护你,倘若护不了你,你的父亲叶大城主恐怕会失去理智,不惜一切代价前来问罪。”

    “是很麻烦,但苏叔,劫难真的有吗?仅仅是血雨的话,应该只是封路吧。”叶默不懂苏旭辉的担忧,只得试探地提出好的假设,但看到苏旭辉依旧愁眉不展,才决心打出一剂强心针:“那这样吧,我相信您。所以我愿意签一份信约,我如果因劫难而死,父亲还来问罪,就罚我魂不得归九天,当即自散。我父亲必然会投鼠忌器,不敢迁怒于您。您只要提供信约即可。”

    魂归九天,这是在普通散仙眼里对死者的美好祝愿。但苏旭辉知道,九天是存在的,魂归九天之后,是有办法复活的。若是魂魄自散,别说是地仙,哪怕是天仙都束手无策。叶默的一席话语的分量可想而知。

    “你现在是以城主之女的身份奔赴我城,玩笑的话就免了。”正因为充分了解这番话语的沉重,苏旭辉不敢奢望它的真实。不过接下来,叶默,萧瑟城主之女,微笑着坚持己见。

    “苏叔,我不开玩笑。我不希望两城之好因为我而毁于一旦。父亲对我的宠爱既是我的荣幸,又是萧瑟城的弱点,所以我必须尽快独当一面。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您对我没有恶意。我相信您。我更愿意凭借我独特的身份,在定原城危机的此刻全力以赴地帮助您。”一番肺腑之言,震惊苏旭辉。

    叶默自幼接触的全是优胜劣汰c权术话术。按理来说,小时候的培养足够消磨一个人天生的性格。可事实是,她的善良从未消失,反而愈加纯粹,闪耀着成熟c理性的光辉。

    苏旭辉长叹不止,心中生出无限感慨:“身处恶而心居善,叶默啊,你恐怕是世上仅有的绝对天真善良的人了。对我而言,自是好处,对你的未来却不尽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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