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的用处极大。其数量能直接影响术式的使用次数。这次数一限制，施展练习的次数就会少，也就间接影响了对道的感悟深浅。其质量则能增幅术式的威能，同样是一招，消耗同样多的灵气，一个大成的修真者施展的威力可抵九个小成。”
“当然，灵气自身也可护体杀敌，只不过粗浅得很，效用低下。大概就是如此吧。”陈溟尽心尽力地讲解完毕，阿鬼却发现端倪，抱怨起来：“你这不就是把质量和数量解释一遍吗？说说灵印吧，最好具体到多少缕灵气！就拿纳魂术举例如何？”
“倒是会使唤人，也罢”陈溟冷哼一声，却继续讲解起来，“纳魂术共有三印，为转c运c化。所需灵气一千五百缕作为灵印支撑，但不消耗。具体数额嘛，要看时间了。倘若纳一个小时的魂，就需要五百缕灵气。纳魂结束后，这灵印就可消退，内含灵气全额返还。”
“也就是说，这灵印不消耗灵气，就像先做了支笔，写字时才消耗力气。”这一思路完全颠覆了阿鬼先前的想象，他不由无奈道，“我还以为是消耗多少灵气，放个术式呢。”
“凡人的智慧，的确浅薄。”陈溟按惯例先嘲讽阿鬼一句，随后才讲，“还没听明白？也就是说，灵气没过一千五百缕的人是没资格使用纳魂术的，哪怕实际消耗下来根本不到一千五。你不是要具体吗？那就再具体一点，所有的灵印都消耗五百缕灵气，这数量看似巧得很，实则当初就是以灵印所耗来计量一缕的多少，却不想最后灵窍圆满正好九千缕灵气。”
“这灵印的数量越高，是不是就越强？”阿鬼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问道。
“不错，灵印的数量的确直接影响了术式的威能，但也仅仅是威能而已。”陈溟一想到阿鬼是未来注定的帮手，也就索性讲得明明白白，“真正优质的术式追求的是性价比和除开威能之外的特质。再讲纳魂术，运转化中的化印是高等灵印，虽然所需灵气相同，却高效得多。再加上这个术式中化印用得合适精巧，使其效用发挥得更加明显。简单来说，就是用好的灵印并且用得好，才是一切术式所追求的。”
“难怪，多谢教导了。只是我当初夺舍为何没用丝毫灵印？”阿鬼按惯例，凡有不明白的全扔给陈溟，“难不成夺舍无需使用灵印？”
“当然。你都三窍俱毁了用什么灵印？无印术式是极特殊的法门，通常而言都需要物结，可当初你却无印无结地施展夺舍，我还惊叹着是个多高深的秘术呢。”陈溟说到此处，面露苦涩，“你知道吗？那根本是废用的术式。我用搜魂得到此术之后，花了十分钟就研究出起机理了。好家伙，这么说吧，别说你夺舍我了，就连当初的我要用这术式夺舍你都不见得能成！论性价比，连下品术式都算不上，不是废用的术式是什么？当时，只怕是你我已在局中。”说到最后，陈溟神情恢复平淡深沉，难以捉摸。
“不会吧？那我夺舍失败是遭人陷害，重生之计是有人设计？不然，谁会把废用的术式当做传承留给后人？”想通这一点，阿鬼如遭雷劈，心中的震荡久久难以平复。
正当这时，门被一连敲了三下，打断了二人之间的交流。外头的声音如是道：“小兄弟，走吧。什么事路上说。”闲适轻快，正是阿东的口吻。
“演你演不像，你便先控制身体吧。”陈溟的魂魄传念道，立马让出了身体的控制权。这也得益于信约，让二人合作无间，互不提防。
“好嘞，仙人稍等，小的这就来。”献媚殷勤的声音，阿鬼一直说得很好。
他将仙戒藏于衣物之中，随即急冲冲地打开门，跑了出来。迎面而来的，是阿东面具一般的微笑。半软半硬地，阿东将他撵到客栈外面，就像撵牲口一般。嫣儿则早将灵兽带到门口，将阿鬼连拽带拉地弄上了白鹤的背。阿东亲切地拍了拍阿鬼的肩膀，轻笑着安慰道：“别太紧张，怎么眼神视死如归似的，我们又不杀你。”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阿鬼内心动荡。视死如归？阿东怕是已然知晓自己与陈溟合作了。不杀你？意思是只针对陈溟？可如今二人共用一个身体，如何只杀陈溟不杀自己？还是说，这只是假意劝说，为了动摇自己的？
“真不简单，寥寥数语，就是一次合格的谈判了。”阿鬼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估计，接下来要进行的对话，恐怕不会比与陈溟的谈判轻松多少。
阿鬼局促地笑了几声，两只手却不知往哪儿搁，只得在腿上半握半搓，似想回应阿东几句，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正常的凡人见了仙人大多这般模样，阿鬼的表演无疑是到位的。阿东则主动开口，和阿鬼攀谈起来。
嫣儿则不管阿东和阿鬼，一心叫唤着白鹤伏地飞行。
“寻常白鹤体型甚至不比人类，难以坐人，更少有异类能当坐骑，可这白鹤却大有来头。它被称作通玄白灵，灵性之高世间罕有。这等奇兽抓捕不了，驯服不了，非得以情动之，才能任人驾驭。不用术式，仅靠言语，通常鸟兽怎能听懂伏地飞行的指令？更何况从客栈到城门口，均凭记忆，没有主人的一句命令纠正方向。这样聪慧的灵兽不但是代步工具，还可护主c辅主。”
“烦不烦？”阿鬼忍无可忍，皱眉对喋喋不休的陈溟喊道，“我们现在是战前，你提白鹤做什么？”
“呵，你也知道是战前？那就别嚷嚷，我是主要战力，没了我，你只有等死！”陈溟恶狠狠道，随后叹道，“当年，这白鹤还是我和嫣儿一起养的呢，呵呵。”
大敌当前，却还顾念着旧情？阿鬼不禁蹙眉，只得生硬地转过话题，防止这老货再对白鹤抱什么想法：“那个，陈溟啊。这一直阿东嫣儿的，他们真名是什么？”原指望这个问题能打散陈溟的念旧，不料却成了致命一击，打开了陈溟无尽的回忆。
“当年，仇家追杀，灭其满门。他们二人不过孩童，手无缚鸡之力。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得跳下山谷。阿东运气差，砸到了溪间的原石，重伤不治，流血不止。嫣儿则落入小溪，却也浑身无力发痛。这般惨况之下，却活了一周，只因嫣儿不曾远离，照顾阿东，这才等到我。本来，他们是治不好了，我也不擅长治疗他人，可那天正巧，我的一位朋友在场，便替他们医了。医了也算了，却误打误撞记成了我欠他一个人情，我捏鼻子认下，将这两个毛小子领回去养了。带他们走前，我曾叮咛过一句：以后再不能把姓氏放在台面上认了，就怕有心人听到，遭致灾祸。”多少年前的事宛若昨日，陈溟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所以呢？现在他们是敌人！我叫你讲出他们的真名而不是他们的故事！”阿鬼气急，他真没想到，平日里冷酷高傲的陈溟到了这个时候，会讲出这么温情的故事。
“别担心，我不会心慈手软的。就怕你，少年一个，到时候见不得血。”陈溟听出了阿鬼的气愤，淡淡说道，“至于真名，太多年没叫了，给忘了。大敌当前，真名又有什么关系？胡闹！”
“这时候倒教育起我来了”阿鬼无语，末了，不放心地追加几句，“别嘴上说说，你就往好处想，下手利落给他们个痛快，也算对得起他们了，行吗？”这是阿鬼最极限的安慰方法。这可是把自己搭上去的一场搏杀，阿鬼只有用他的方式帮陈溟调整心态了。
“这叫什么狗屁安慰？”陈溟用喉咙发出笑音，抿着嘴唇道，“我会干脆利落的，但那是因为我忍得了。你却是因为根本不疼。”这是自从接触阿鬼以来，陈溟最深刻的感慨，不过下一秒，又被阿鬼反驳得哭笑不得。
“他们跟我又没关系，我疼什么？”
这般的对话倒让陈溟无处往下，于是话题便结束了。
夜色渐深，白鹤却不管不顾，疾速飞驰。“连夜赶路，那边来得及吗？”嫣儿看着远方，忍不住担忧地问阿东。“来过信了，已布置妥当。这三年来的恩恩怨怨马上就了了，放心吧。”阿东轻拍嫣儿的背，宽慰道。此时，二人身旁已布下隔音结阵，阿鬼什么也不能听见。
“其实我在想，这三年，是不是能抵过当初的救命之恩。我们这么做对吗？”嫣儿眼中透出迷茫和一线的愧疚，这时，阿东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只是我自己，我当然能忍，可还有你。最重要的，是怀远之死。我当初这么求他，只要心中尚存旧情就不至于不给，更何况，那还是我助他获得的传承。”阿东眼中却只有悲切和坚定，他念叨着，“我疑心他早就知道，我们家被追杀的缘由，以及我手里的无上传承。以我的资质，满打满算，十八那年就能小成，却活活拖到今天。还不是因为我亲爱的师傅，以锻炼为由，夺我仙缘，逼我施展大范围的信道术式所致？要不是他不修此道，我都怀疑他要抢了！”
“与其看着自己的仙路被摧残毁灭，还不如当初，死了算了。”阿东恨声泣道。
“罢了。师傅已不再是当年的师傅了，我们便亲手送师傅上路吧。”嫣儿眼里泛红，与阿东相拥，叮嘱道，“还记得我们的信道之约吗？这一次即使顺利，师傅也可能只盯着一人，到时候恐怕难逃一死。真要落到如此下场，便按咱们之间的约定来办，明白吗？”
“不用办不办的，这次本来就是我的私怨，到时候必然保你不死。”阿东开怀一笑，神情重回闲适，“这信约是幼时胡闹所致，别太当真了。”话音未落，嫣儿狠狠地咬住阿东的肩膀，如恶妇般叫道，“任屈东，生死是小，信约是大，这可是信修的核心理念之一，我们之间的信任难道不比我们的生死重要吗？”
任屈东稍愣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嫣儿，名字。”嫣儿则突地失了神，躺在阿东怀里止不住地哭。
“信修吗？你知道的，嫣儿，我从小不是什么合格的信修，所以被罚到后山反省，却反而逃过一劫，到了灭族之时才悔恨万分。”阿东轻轻地顺着嫣儿的后背，宛如安抚小猫一般的姿态，“信。这辈子我可只靠信字过活了，也罢，今日我们二人就无约自信，记得我爷爷常说，没有信约限制却能互相信任，那是世上最来之不易的情感。”
“可别到时候反悔，宁死也要救我，那才是最蠢的。先说好，我自己可不会反悔，你要反悔岂不是很亏。”嫣儿的话宛如孩童天真，引得阿东傻笑，他回应道，“放心，一样的。我像是喜欢吃亏的傻人吗？”
“像极了，现在笑的样子就像！”嫣儿神色终于放松几分，调笑起阿东来了，又不放心地念叨，“喂，可别把约定忘了！先念一遍给本姑娘听听！”
阿东想也不想，顺口念道，眼中还擒着笑意：“姑娘且听好了！信道之约，约法三章。一c信息互通有无。二c信任彼此。三c有难必说，能帮必帮，决不牺牲！”
此夜此情，宛若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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