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因为宵禁的缘故，玄都城寂静一片。
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贼，玄天宗非常的紧张，而更加紧张的，其实还要属他身后的那个小跟班。
这个名叫王小二的家奴虽然从小就跟着玄天宗胡作非为，但偷东西还是头一回。
其实如果那个大夫没那么大名气的话，他们是不用这么麻烦的，但坏就坏在这个大夫不仅在玄都城内大有名气，在其他地方，也都是交游广阔，而且他的那些朋友，大部分都是些达官贵人，他们就算是想要强抢也是做不到。
绕开了几队巡视的城卫军，玄天宗跟王小二很是轻易的便来到了医馆西面的小巷中。
“一会我架你上去，进去之后，你就直接去往前厅，找到医书，然后咱们赶紧撤退，明白了没有？”
贼头贼脑的左右望了望，玄天宗小声的冲着王小二叮嘱道。
听到少爷要让自己一个人进去，王小二的脸顿时绿了：“少爷您您这是要让我一个人进去？”
“怎么着？你有意见？”
玄天宗虎起了脸。
“不是少爷我怕”
王小二的脸直接皱成了一团。
“没出息！有我在外面接应你，你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被抓到了，了不起被人打一顿，要死哪那么容易？赶紧的，老子都舍得给你当梯子了，再啰嗦卖你去摩罗国当苦力。”
看着一脸怂样的根本，玄天宗黑起了脸，随后直接不容置疑的蹲下了身子，让王小二踩着自己的肩膀爬上墙去。
王小二没有办法，只能忐忑的踩着玄天宗的肩膀爬上了墙头，不过好不容易坐上了墙头，望着另一面漆黑无比的院子，他又止不住有些慌了：“少爷！里面好黑”
“王八蛋！你再啰嗦一句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赶紧的，办完事回家睡觉！”
玄天宗直接怒了，脱了靴子便狠狠的扔向了墙头，将王小二砸得掉落了下去。
“哎呀！”
可能是摔着了，王小二发出了一声轻呼，吓了玄天宗一跳。
还好，在与王小二静默了半晌之后，他们终究是没有听到惊醒的人声以及其他动静。
在那之后，整个小巷便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光着一只脚，玄天宗百无聊赖的等待了起来。
而这一等，就是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
眼瞅着天边都快要发白，玄天宗不禁有些后悔了起来。
之前为了确定大夫一家已经睡熟，他是挨到了寅时才出来的，现在虽然还是春天，但天亮得已经很早，照此下去，等王小二拿到了医书，天估计都已经大亮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一身的夜行衣可不要太过显眼。
“王八蛋！这么墨迹！真是废物！”
焦急之际，玄天宗忍不住骂了一句。
而也就是在此时，医馆的大院中终于是传来了一声略带颤音的轻呼：“少爷少爷你还在么？少爷”
“王八蛋！怎么现在才出来？东西拿到了没有？”
听见王小二的声音，玄天宗直接惊喜的叫骂了起来，劈头盖脸的问道。
“拿到了少爷！您看看是不是这本！”
发现玄天宗还在，王小二明显松了口气，随后连忙说道，说完便将一部册子扔向了墙头。
慌忙接过空中的册子，玄天宗本想打开来检查一下，但却是发现巷子里太过昏暗，根本看不清半个字眼。
无奈之下，玄天宗只好选择了相信王小二：“应该不会又错了好了！东西已经到手了！你赶紧出来吧！”
“好的少爷”
王小二连忙应了一声，不过玄天宗等了半晌，却是在没听到其他声响，王小二本人也并没有出现在墙头之上。
“搞什么？怎么还不出来？”
望了望已经发白的天边，玄天宗忍不住叫唤了一句。
听到他的呼声，王小二顿时哭丧着嗓音开了口：“少爷我找不着梯子”
这一下，玄天宗也是微微的愣住了。
医馆的院墙实在是太高了，之前他们两人叠罗汉才爬了进去，现在没了帮手，王小二还真不好出来。
“真是麻烦！你看看四周有没有桌椅板凳，用它们架个梯子不就行了？”
烦躁的抓了抓腮，玄天宗没好气的叫了起来。
而他这一叫唤，院子里陡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谁？是谁在说话！？”
他也是时运不济，居然是遇上了早起如厕的大夫。
“糟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几乎是没有犹豫，玄天宗拔腿就逃出了小巷，只留下王小二一个人在院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回到了家中，玄天宗便在一众仆人诧异的目光中火速的跑到了自己的卧房，装模作样的睡下了。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大夫就会带着王小二找上门来。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声丫鬟的通秉，说是回春堂的李大夫求见。
“告诉他，本公子重伤未愈，见不得客！”
玄天宗直接回了一句。
李回春明显是顾及玄家的面子，不想将事情闹大，想要私下里讨回医书，这可以说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他决定将无耻进行到底，打死也不承认自己今天的恶行。
至于王小二，跟班不就是用来背锅的么？
不过，他想的终究还是太简单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大喝：“逆子！还敢装病，赶紧给我滚出来！”
李回春竟然是叫来了玄黎！
“诶？”
听到父亲的声音，玄天宗不禁愣住了，随后脸上便露出了一抹便秘一样的表情，深深的将脑袋埋在了枕头底下：“王八蛋！居然打小报告！”
“还在磨蹭！想挨板子么？”
见玄天宗半天不见踪迹，玄黎似乎觉得有些有失威严，当下大怒了起来。
知道父亲动了怒，玄天宗无奈一叹，只好掀开了被子，黑着脸，霜打的茄子一样的走出了卧房，来到了院落之中。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见到玄天宗虽然换了一身衣裳，但脚下却只有一只靴子，玄黎的脸更黑了一分，将一只枣色皮靴扔向了他。
不用说，这一只靴子正是他用来砸王小二的那一只。之前他走得急，没来得及带走，现在却是成为了最主要的罪证。
接过靴子，玄天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低着头横了王小二一眼，然后又瞪了李回春一眼。
“李医师！真是对不住，都怪我没管教好犬子，给你们添麻烦了！逆子！还不快把李医师的账簿交出来？”
对于玄天宗，玄黎已经无话可说，深深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脸歉意的转向了李回春，然后又斜睥了玄天宗一眼。
原本还在跟王小二做眼神“交流”的玄天宗听得此言，脸色顿时僵住了。
“账账簿？你他妈拿的是账簿？”
玄天宗不可思议的转向了王小二。
他敢对天发誓，这绝对是他这一生过的最糟糕的一天！
如果不是玄黎在场，他现在肯定是要胖揍王小二一顿的。
“算了！一本账簿而已，老夫那里还有备份，回头整理一下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家的院墙实在是太高，老朽有些担心摔着了三公子，不然也不会一大早的过来打搅贵府了。”
望见玄天宗不可置信的表情，李回春笑了，一脸大度的道，但他话语中的讽刺，却是任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不快谢谢李医师？堂堂一个少爷，居然学人家去做贼，真是丢尽了我李家的脸面！从今天起，罚你三个月不准出门！”
玄黎自然也是听出了李回春的嘲讽，他虽然有些不满，但却也不愿意与这个玄都城有名的医师为了这点小事交恶，所以呵斥了玄天宗一句之后，逼着玄天宗低头认错之后，他便带着李回春没事人一样的离开了玄天宗的小院。
望着李回春奕奕然离开的身影，玄天宗别提多气了，他们才一走，他便一个箭步冲到了王小二的跟前，揪起了他的的耳朵：“混蛋！老子让你偷医书，你给我偷一本账簿出来，我养你有什么用？”
“疼疼疼！少爷！疼！”
被玄天宗揪着耳朵，王小二顿时发出了一阵痛呼：“少爷快放手！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说你的香蕉榴莲蛋！现在事情败露了，那老家伙指不定会把方子藏到哪里去！你说怎么办？”
玄天宗黑着脸，虽然松开了他的耳朵，但却是狠狠的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少爷这事确实是小二的不对，给您办砸了。但说句您不喜欢的听的，这事虽然砸了，但小二我其实反倒是松了口气。那冲元汤我之前其实也听老爷说起过，此物或许真的可以替您找回脉感，但一经服下，就是九死一生，上一次您足足昏迷了一天，可把小二我给吓坏了，这一次如果找到了配方，加大了剂量，小二我真担心您还能不能再醒转过来。少爷！脉术师虽然地位崇高，但千人之中最多只有一人能成，您就算做不成脉术师，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您若不甘心做一个文弱书生，大可去找一个武师学武，何必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
摸了摸自己已经发红的耳朵，王小二鼓起了勇气道。
“你懂个屁！习武最多只能强身健体，但成为脉术师，却可以使人延年益寿。老子想要寻回脉感，从来都不是为了与人争胜或者显示自己的能耐。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戏！老子真正要做的，是一个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都不死的人精！你个燕雀，哪里能懂得老子的志向？”
玄天宗轻蔑的横了王小二一眼，翻了个白眼。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长生不老已经成为了玄天宗最大的梦想。
他经历过生死，失去过一整个世界，他比谁都清楚人只有活着才能有无限的可能。
死掉的人，无论生前多辉煌，多伟大，最后也不过是一重冷得喘不过气的虚空而已。
到了那个时候，什么自尊心，什么荣誉，什么名声，都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好像是冬日的冰雪，再绚烂又如何？太阳一照，露出来的还是那一堆丑陋肮脏的泥土！
大雪只留一季，但厚土，却万载永存，你或许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或许时刻都在无视着它，但它的伟大，从来不需要向人证明，因为时间，会告诉所有人答案！
“少爷您的志向确实远大但您想过没有？如果您真的配置好了冲元汤，或许会死的更快”
王小二微微的愣了愣，随即苦笑的道。
这个小厮对于玄天宗的忠心是真的没话说，只是，他的这一份忠心显然是换不回什么良好的回报了。
这不，他话音刚落，玄天宗便奇怪的望了他一眼，然后说出了一句差点让他吐血的话。
“怎么会？我已经准备好了让你先试一下药。你不死，我才会去吃，不会有事的。”
“少爷您这样真让小二寒心”
“小二！少爷我还有一件更让你寒心的事情要做。我记得之前你提过，老爷子给大哥支取过十万两银子，你去让你那个相好的丫鬟把它给偷出来，咱们连夜跑路去风火城吧！那里即将举行脉术师拍卖大会，其中必然会有不少宝贝，没准少爷我就能弄到一些可以寻回脉感的灵药！到时候你与美人花前月下，少爷我为了前程放手一搏，各得其所，各行其是，如何？”
“少爷小二好想死”
“诶！想死好不容易？少爷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但古语有云，凡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你虽然渺小，但不妨死得伟大一点！现在本少爷要去睡觉了，等少爷我醒来的时候，我希望能从你身上看到一丝伟大的潜质，不然，本少爷就只能忍痛让你渺小的去死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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