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科幻小说 > 铁西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老周小店
    我被我爸瞪了一眼,只得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大飞吆五喝六地吃了两大碗米饭,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说:“吃饱了吃饱了。”

    我也放下碗说:“一会儿你还回镇里?”

    大飞说:“不回了,我来找你”

    他说到这里,我急忙冲他使了眼色,大飞反应倒也不慢,接着说道:“一起去钓鱼。听大白话说,四队水库因为前几天下雨水满了,这几天正往河里抽水,鱼都翻花了。我一听有这好事儿,不就来找你了嘛。”

    我爸在一边说:“四队水库水不干净,你们到那钓鱼还不如到河里去抓鱼了。”

    小舅也说:“四队老林家包的水库,和老程家闹矛盾,老程家就往水库里放鸭子,老林媳妇火了,整天往水库里倒大粪,弄得老程家的鸭子现在都不下蛋了。倒了大粪之后水库的鱼倒是越长越大,不过没人去抓,那鱼一身臭味,谁弄谁恶心。”

    我急忙说:“爸,小舅,咱吃饭就别提这事儿了。我和大飞去看看,如果不行就到河里抓几条。在家闲得太无聊了,逮几条鱼玩也挺好。”

    趁着我爸和小舅喝酒,我俩偷偷溜了出来。

    大飞一边走一边问我:“咱们去哪儿啊?”

    “去老温山头,还能去哪?”我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大飞说:“你不怕啊?”

    我反问道:“你不想啊?”

    “不想!”大飞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本来以为他来找我,就是为了去老温山头一探究竟,看看这次老马家二小子杀人案是否与老温山头有关。想不到这家伙竟然与我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还以为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去老温山头呢。”我有些不解地说道。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大道边,大飞打开电驴子的车门,让我坐到副驾驶座位上,然后他启动了电驴子,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来找你,是想去学校看看。”

    “学校有什么好看的?”我奇怪地问道。

    大飞说:“这几天我都在想,咱们遇到的这些怪事,基本上都和学校有关。虽然你说可能是老温山头下面有大坟,那个什么磁场产生了幻觉。可是我总觉得学校有点怪。以前村里人说学校像个大庙我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可是自打上次在学校门口遇到老孟头,每次从学校前面走,老是感觉不舒服。仔细想一想,快十年没有迈进校门了。我想看看里面现在到底什么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这番话听在耳朵里就像打了一个霹雳,因为大飞从来没有这样正经的跟我说这么长一段话。我想了想说:“你说的对。其实死的这七个人也大多数与学校有关。老贺不用说了,当了十多年的校长,高华当过代课老师,那个翻车死了的李老师也一直在学校上班。老马家二小子,以前也是和平小学的学生。说不定和平小学真藏着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东西。”

    大飞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在小学念书时,有一段时间就觉得小学要出事。”

    “为什么?”我问道。

    大飞看了我一眼,说:“记得老金的儿子吗?”

    我心里一震,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说:“记得。他要活着,现在快三十了吧。”

    “没错,他比咱们高了三年。”大飞阴沉着脸说:“老吊和老马家二小子是一个班的。他死前一天,就是被老马家二小子带着一伙人给打伤的。”

    老吊是我们小时候在学校打更的老金的儿子。他从小智力就有些问题,大名我早就忘了,就记得他外号叫老吊。老金老婆在生下老吊后不久就跟人跑了,老金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日子,那时还不像现在可以进城打工,只能守着几亩地生活。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老金带着儿子到和平村来投亲戚。村里看老金可怜,就把他安排到学校打更,还把水房旁边一个小屋收拾出来给他们父子俩住。老金人很勤快,后来还炸油条卖,很受师生欢迎。但是老吊自从到学校那天起,就经常被学校一些坏学生欺负。有的是故意打他,有的则是威胁他去偷他爸的油条拿出来吃,所以老吊经常身上带着伤,不是被那些坏学生打的就是被老金打的。

    大飞那时很仗义,如果看到有人欺负老吊,他一定会伸手阻拦。为此大飞揍了好几个坏学生,也曾经被高年级的坏学生揍过。老金知道了这事,还偷偷塞给过大飞油条。不过都被大飞拒绝了,记得大飞当时还说:“大叔,你要是给我油条,我吃;要是因为我帮老吊打架给我油条,我不吃。”

    大飞就是这样一头犟驴!

    老金后来突然就被辞退了,当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前几天听大飞说是因为高华和老贺不清不楚,结果被老金无意中看到了。老贺怕老金把这事泄漏出去,于是借口他对高华耍流氓而把他给开了。

    这事儿我倒不知道,因为那时我妈管我很严,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很少让我听这些大人之间的风言风语。

    老金被学校开除之后,水房边上的小屋也被收回去了,他只好带着老吊住到亲戚家。时间一长,亲戚也有点不待见他了。老金没有办法,只好带着老吊住到村里一个荒废很多年的公共厕所里。

    哪知没过几天,老吊就死了。

    据说那是一个早晨,老吊起的很早,一个人跑河边去玩,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老吊就吊死在一棵槐树上。

    我记得那天在学校教室里,一整天都能隐隐听到老金抱着儿子的尸体号哭的声音。

    第二天老金就消失了,连同老吊的尸体都不见了。很快这父子两人就被村民们遗忘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一样。

    想到老金和老吊,我和大飞都沉默了。

    我正在沉思时,大飞一脚刹车,我的脑袋又撞到了前风挡玻璃上。

    “靠!怎么搞的?!”我揉着脑袋,恼怒地瞪着大飞。

    大飞没有理我,而是把头伸出车门,冲着车前面喊:“大白话,你他妈的不要命了?!”

    我透过前风挡玻璃向外望去,周大白话笑嘻嘻地站在车前,双手举着做投降状。他离的是如此之近,近到他离电驴子的保险杠可能只有一厘米远。

    我和大飞气急败坏的跳下电驴子,一左一右的揪住周大白话的两只手。我用手摸了摸脑袋,明显又鼓出来一个包。大飞则怒气冲冲地说:“妈的大白话,我差点撞死你你知不知道?!”

    “你不是没撞死我嘛?”周大白话一脸无赖相,接着说道:“大飞,孙子,我老远看到你俩了。从我这门口经过,你们怎么也得下来坐一会儿不是?再怎么说咱们也是老同学,可别遇到我走背字儿你们就不理我了。”

    “去去,没时间搭理你!”大飞松开了周大白话的手,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接着说道:“我说大白话,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这么愣怔?好在我这电驴子开的慢,刹车又狠。你要碰上个轿车,这一下还不得撞死你啊?”

    “就是就是。”我一边说一边指着我脑袋上的包说:“看看,我上一个包刚好,这又出来一个!”

    周大白话一脸谄笑说:“我赔我赔,我赔还不行嘛。来来,两位屋里坐一会儿。”

    周大白话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屋里拉,大飞说:“大白话你干什么?你想绑架孙子啊!”

    我用力想把周大白话的手拽开,但是他力气大的出奇,我又不能用一招制敌、反擒拿之类的招数扭断他的手,虽然他这副模样实在讨厌,但毕竟是我的小学同学而不是阶级敌人。

    我被周大白话生生拽进小店里,大飞没有办法,也只好跟了进来。

    今天小店里很安静,只有周大白话老婆一个人坐在柜台里无所事事的用平板电脑看网剧,见到我们进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低头继续看她的长腿“欧爸”。

    “大白话,你拉孙子进来干什么?强买强卖啊?”大飞一边说一边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说:“今天出什么事了,打麻将那帮都死了啊?”

    “大飞,你这张嘴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周大白话痛心疾首地说:“没事别咒人死,弄不好咒着咒着人真的就死了!”

    我头上的包疼得厉害,实在没有心情听他俩继续胡说八道,于是说道:“大白话,有事赶紧说,我还得万大夫那去看看,脑袋疼得厉害。”

    “有事?我没事啊!”周大白话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靠!大白话,你耍我俩玩是不是?合着我一脚刹车半升油和孙子脑袋上的大包都白费了?!”大飞怒气冲冲的说道。

    “我就是想找人唠唠,心里太憋屈了!”周大白话一边说一边一脸委屈地望着我。

    “大白话,你别用这眼神看我哈!”我被他看得发毛,不得不警告他一下。

    “昨天晚上的事你俩都知道了吧?”周大白话问道。

    “知道啊,全村没有不知道的吧?”我没好气地说道。

    周大白话叹了口气说:“你说哈,这事跟我有屁关系啊?昨天晚上,不知道哪个丧良心的说我可疑,警察把我给叫车上好一顿查,硬要我交待老温山头七个人头坑的事是不是我说的”

    “人家没冤枉你啊,全村人、不不,全镇人都知道这话是从你这小店里传出去的。”大飞幸灾乐祸的说。

    “天地良心,这话最开始不是我说的,是那个老头说的。老肖头可以作证。我就是嘴欠,把这事跟陈老二说了,结果他嘴也没个把门的,打麻将又跟明远媳妇、老胡他们说了,这事儿不就传出去了嘛。可最后全推到我身上了,这算什么事啊?!”

    周大白话边说边叹气,还用力拍了几下大腿。

    大飞说:“大白话,我觉得人家警察没冤枉你。就你这张嘴,一个芝麻能说成西瓜,这下闹出事了吧。”

    我倒有些好奇,于是问道:“七个人头坑这话到底是你编的还是听说的?”

    “天地良心!”周大白话一下子站了起来,右手指着天说:“这话要是我编的,教我出门被车撞死!”

    “你个挨千刀的,又在那乱咒自己,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咒死!我告诉你哈,你死了我就改嫁,给你这死鬼戴绿帽子!”周大白话老婆在柜台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大白话呸了她一口,转头说:“这事都快半年了,就是学校刚卖给赵老板那几天。有一天下午有个老头路过,进来要杯水喝。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仗义,看不得穷人受苦,路上看个小猫小狗的尸体都要给埋了,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说重点!”我和大飞齐声说道。

    “好好,说重点说重点。老头儿喝完水后也没走,坐在屋里跟我拉了一会儿呱,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老温山头了。这个老头说,和平村就靠老温山头镇着,这地方在古代是战场,死的人太多,冤气大。现在有点镇不住了,得借煞气大的人头来镇压。老温山头现在应该塌了七个坑,得埋七个人头才能把这股邪气压住。如果压不住的话,这个村就毁了。

    “当时给赵老板打更的老肖头正好来买酒,他俩还在那聊了老半天,老肖头也是个六国贩骆驼的,两个老头儿坐在那儿对着吹。后来那个老头儿走了,老肖头又跟我吹了半天”

    “大白话,你没有说实话吧?”我笑着说。

    周大白话一愣,说:“没呀,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摇了摇头说:“你说就你这满嘴跑火车的德性,警察能不怀疑你吗?”

    周大白话吓了一跳,颤声说:“孙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飞也颇为不解,瞪着眼睛问我:“孙子,你不会怀疑是大白话杀人吧。”

    周大白话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嘴角抽搐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老婆在柜台里急了,将平板丢在一边,冲出柜台对大飞吼道:“你想干什么?人家警察都没说俺家大白话杀人,你凭什么说他杀人?你说俺家大白话满嘴跑火车,你是个什么东西?臭车豁子!”

    “车豁子”是d市用来骂司机的话,一般特指出租车司机。基本上骂出这句话之后双方就要动手,打赢了的进法院,打输了的进医院。不过严格来说大飞还够不上“车豁子”的级别,因为从出租车司机的角度来说,电驴子是不入流的。

    大飞涨红了脖子,瞬间便要爆发。我急忙拦住他,周大白话也把他老婆往外推。他老婆拼命挣扎,一边和周大白话撕扯一边叫:“你看你个熊样!人家都欺负上门来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我替你做主你还推我,你个挨千刀的!你再推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戴绿帽子”

    周大白话终于把他老婆推出小店大门,然后从里面把门锁上了。他老婆气得在外面吹胡子瞪眼,又不舍得踹坏门,只好在门口转来转去。

    我瞪了大飞一眼,然后对周大白话说:“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说你说谎是为了掩盖犯罪。我是说七个人头坑这事,你没有亲耳听到,是不是?”

    周大白话一下子愣住了,怔了半天才问:“孙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笑着说:“很简单,你说老肖头又跟你吹了半天。大白话,你是一个喜欢听别人吹牛的人吗?如果这事你是亲耳听到了,那吹牛的人一定是你,而不是老肖头。所以,这件事是你听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听老肖头说的吧?”

    周大白话拍了一下大腿,说:“唉,真是瞒不住你。我确实是听老肖头说的,那天那个老头进来之后,正好老肖头也在。我在屋里盘货。就听他俩在那说什么‘学校’、‘老温山头’、‘闹鬼’之类的。等我出来时那个老头儿已经走了,我就问老肖头刚才聊什么呢,老肖头说那个老头讲,和平村就靠老温山头镇着,这地方在古代是战场,死的人太多,冤气大。现在有点镇不住了,得借煞气大的人头来镇压。老温山头现在应该塌了七个坑,得埋七个人头,才能把这股邪气压住。如果压不住的话,这个村就毁了”

    “我靠,你这话原来是听老肖头说的啊!你说你当这个冤大头干什么?”大飞在一边不屑得说道。

    “虚荣心,纯属虚荣心作怪。”周大白话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他这毛病,倒也不足为奇,于是接着问道:“你跟警察怎么说的?”

    周大白话双手一摊说:“我还能说什么?被他们问了个底儿掉,后来实在编不下去了,干脆承认是我自己吹牛逼瞎编的。邵所长也知道我这毛病,后来就把我放了。可是他妈的二队这帮孙子硬说我是嫌疑犯,还有人说是我举报马老二到学校偷东西。你看看,今天从早晨到现在,一个买东西的都没有。有几个小崽子还往小店窗户上贴纸条,骂我是汉奸。我招谁惹谁了?没办法放了五千响的鞭炮来驱驱霉气,结果那个他妈的奸商,五千响的鞭放了一千响就没了,他妈的”

    “老肖头,老肖头。大白话,老肖头是不是天天来你小店里买东西?”我问周大白话。

    周大白话梗着脖子说:“是啊,那个赵老板挺抠的,老扣钱,弄得老肖头天天来买方便面,有时也来买瓶酒。不过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我一惊,急忙问:“为什么?他今天为什么不来了?”

    “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来”周大白话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起老肖头,毫不在意地说道:“他家有事,昨天晚上就走了。临走时到小店把前些日子欠的一些酒账给结了。老肖头这人就是爱喝酒,做人没得说,这大半年虽然有时欠点酒钱,但没过几天肯定给结了。不像李书记,妈的这几年白条都打了好几十张了,逼急了老子明天就到镇上举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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