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兵临乱世 > 正文 004-青竹苑夜话
    傍晚。

    陆晨舒服的微眯着眼躺在床上,旁边的小五拿着熟鸡蛋小手轻盈的在陆晨的脸上滚动。

    “少爷,还疼吗?”

    “嘿,我一大男人有啥疼不疼的。”陆晨说话间侧了侧头,把另一半脸露了出来:“喏,这边也滚一下,嘶,你还别说,我这姐姐下手倒挺对称的,两边都不放过。”

    其实脸上的伤不重,小女娃能有多大的手劲,但是小五对待这个却很认真,她探着身子轻轻的在陆晨脸上吹了两下,才拿鸡蛋轻轻的放在了陆晨的脸上轻柔的滚动起来。

    “少爷心中不要怨恨小姐,其实小姐很疼少爷的,少爷病时,小姐好几次都熬夜守着给少爷煎药的,而且那几日常唤我过去问少爷的病情。”小丫头柔柔的在旁边说着。

    陆晨愣愣的看着床纱,享受着小丫头的服务,他到真没想到背地里陆林儿还有这一面,竟也是个面冷心善的姑娘。

    小五想着白日里的事情,几次欲言又止,她看着不说话的陆晨,最后终是一咬牙说了出来。

    “少爷真要入蒙籍吗?”

    陆晨眼神收了回来,一下子坐起来,从小五手中接过鸡蛋,自己在脸上滚动,感兴趣的看向小五。

    小五被陆晨的动作吓了一个激灵,问出这句话时,本就提着担心,见状连忙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想着自己是不是又没守住丫鬟的本分。

    耳中却听得陆晨一如既往温和的语调。

    “咦,你这小丫头竟也能在这事上说个一二三?”

    小五偷偷瞥了一眼,刚巧瞧到陆晨如往常般带着捉弄般的眼神看着她,心中一下子就安定下来,想着陆晨应当是没有恼她。

    小五鼓起勇气开口道:“若小五说了,少爷不许恼了小五。”随后又立马补了一句:“那个小五也只是随便说说,少爷不必当真的,反正不管少爷是夏人还是蒙人,都是小五的少爷。”

    陆晨笑了。

    “你这嘴,比我的都甜,端的是可人疼,单凭你后面这句话,今儿你说什么我都不恼你。”随后陆晨略一思衬开口问道:“你是想说不希望你家少爷入蒙?”

    小丫头连连点头,觉得陆晨好厉害,不仅懂的事情超多,还总能猜到她要说些什么,于是也不再担忧,把自己想说的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蒙人惯会欺负人,小五没进府前,家里种的稻米总是不够吃的,每年除了给刘老爷一次外,还要给蒙人好几遭呢,我听我娘说,蒙人家里粮食多的都吃不完,就是不给咱们夏人吃,而且啊,去年村里的朱叔就是被蒙人打死的,本来小五不明白为什么蒙人总是那么凶,但是后来村里都说蒙人欺负夏人是不犯法的,小五才明白,可是小五总觉的这样有些不公平。”

    小五顿了顿接着道:“若是少爷成了蒙人,我怕小五爹娘不喜欢少爷,可是小五不愿意他们不喜欢少爷,我想告诉他们少爷待小五可好了。”

    起初陆晨还不觉的小五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毕竟小五与陆林儿不同,可是最后没想到小五说的才是真的大道理。

    这世道有些不公平啊。

    民族是一个脊梁,夏人本就已经水深火热了,越是如此,脊梁越断不得啊,陆晨心想,父亲对上母亲,按照已知大娘作风,看上去不占优势啊,自己是要提前想些法子才好。

    陆府,青竹苑。

    陆庚,陆太康,忙完公务回到家中时,李氏正在桌上翻看着她那几个首饰盒子,李氏听到外间的动静后,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意。

    当看到自己丈夫走进内屋时,本想说些想念的话,唠唠这几日家里的大事小事,可瞧着

    陆庚仿若行尸走肉般样子,面无表情脱着外衣,嘴里的话不由的就变了味。

    “呦,这二老爷今儿怎么晓得回家了?”

    徐州城外,二十里处有座军镇,常驻扎着约么千余人军士,陆庚入的是军职,领百户长的职位,因太平年景,所以也无需日日留守营地,不过却也因来回不便,每月里陆庚于家里休息的日子并不算多。

    陆庚的样貌是很俊朗的,只是双眉中间有着两道竖纹一直露着,显得有股颓气,身板也不似寻常军士硬朗,大抵与以前学文有些关系,此刻他听着李氏不阴不阳的话,也并不着恼,随口应和着。

    “前些日铜山县那边出了一伙强贼,上面要调两个百户带队过去协助一下,我回来收拾些衣物,这一趟估摸怎么也要七八日。”

    李氏倒水的动作莫然一止,心中不快,立时便埋怨起来,说起来也不顾及什么,顺嘴把陆庚也说了上:“军里就没人了?怎么就让你个书生过去?你说你是不是傻,就不寻思着躲一躲这差事,就你的身板腿脚,过去还不被人两三下擒了过去,这事你可别去给人家添乱,明日你先别走,我给我哥去个信”

    男人谁愿意被人说不行?

    陆庚心有不喜,不过成婚多年,也已习惯了被妻子这么贬低,本不打算多说什么,可越听越有些过分,不得不开口道:“你莫要给你哥去信,这差事是我自己找千户讨来的。”

    “你自己讨来的?”李氏不敢相信的看着陆庚,随后心中的担忧与不快瞬间一起爆发了出来:“我让你去了吗,你就去讨这差事?你也不看看你的斤两,你当你这百户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我求我哥求来的,你便当你真有那个拳脚功夫,能与人拼杀了吗?你这么有主意怎么不自己抹了脖子。”

    陆庚脸色有些不好,可依旧忍了下来,闷闷的坐在床上不言语,他不想反驳,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反驳都会让争吵升级,面对李氏自我中心的性子,也认命了,权当娶了个祖宗,只是有时看着李氏嘴巴不停的时候,还会回想到,年少才华横溢时,对成婚后素手研磨红袖添香的那种期待。

    李氏依旧在不依不饶,说得起劲一会竟说到陈年往事上面,叨叨着自己在陆府的不满,良久,看着自己丈夫那种闷瓜窝囊样子,忽又觉的自己说来说去很没意思,慢慢止住了嘴,可也因此那股没发泄出来的不快,聚集在了胸口,让李氏很是烦躁。

    陆庚见状,也有心转一个话题,瞥了一眼桌上的首饰盒。

    “今儿怎么把这些首饰全翻出来了?”

    “你家陆林儿想要嫁人,我看看有没有好的首饰需要打打光,好给她添嫁妆,就你们夏家子规矩多,这才十六,就成老姑娘了?还有你,家里的事一点都不操心,自个却有着注意去讨个危险差事。”

    陆庚看着李氏话头又起的架势“哦”了一声后,便不在说话。

    李氏又讨了个没趣,愤愤的把桌上的盒子全部合住,也没吩咐丫鬟拿下去,寻思着明天再看看,本打算睡觉突然想到白日里的事,起身走到陆庚身边,一脸期待的说道:“对了,我想把晨儿入了蒙籍,怎么样?”

    入蒙籍?

    本一直沉闷不语的陆庚在这一刻仿佛换了个人,转身看向李氏:“这事过分了吧。”

    陆庚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仿佛很是凌厉与凶狠,吓了李氏一跳,可等李氏反应过来后,立马尖叫道:“你凶什么凶?吓唬谁呢?我不就是想把晨儿入蒙籍吗,怎么了过分?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年头你看看朝里的谁不是蒙籍,我为了他的前程着想怎么了?”

    李氏的气势很是迫人,陆庚本能的想要逃避,可是想到这事不同以往,还是皱眉说道:“其他事情都可以由你,但是这件事没商量。”

    李氏胸腔本就压抑着不快,此刻看着陆庚破天荒竟强硬起来的态度,一下子点燃成为了怒火:“怎么着陆二爷,现在不管什么都敢定主意了?我今儿还告诉你,你没商量,我还没商量,这事我还就这么定了。”

    陆庚看着李氏打定主意的样子,心中逐渐也升腾起怒火,他咬牙沉声道:“晨儿若真入了蒙籍,你想让万万夏家子如何看我?这徐州城千百同僚如何看我?且不说我,你让我把大哥和母亲放到何地?”

    陆庚直视着李氏,一字一句道:“你莫是忘了,当年若不是娶你,父亲又如何会气到与世长辞,我若真做了死后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这句话直接把李氏炸了起来:“老爷子自己气死的,关我什么事,你倒怪到我头上,你却不想想这些年,我为你们陆家做的事,忙里忙外不说,没有我,你哥能领了从六品的同知?你能领了百户?当年没有我哥替你们周旋,你陆家早就死的死散的散了,那还有今天。”

    李氏的这些话把陆庚这些年的许多的悲痛往事勾了起来,老爷子死时都不肯妥协的模样,自己多年头悬惧内的名声,以及陆晨的生母,他想着这些年自己的忍辱负重,能忍则忍,却没想到李氏越发过分。

    他就不相信,从老爷子死的事情上,李氏哪怕不是夏族人,也不能看不出来这事对夏族人多么重要,于是脑中一热想也没想便说道。

    “当年迫害我家的,还不是你们蒙人,还不是你哥的好友。”

    李氏看着陆庚:“你难不成还要怀疑当年是我哥串通与人害你陆家?”

    陆庚冷笑:“这倒没有,但你蒙人那个不专横跋扈?你当你哥灭门破家的事做得少了?”

    “你”

    “怎么?我可有说错?你当年不也容不下韵兰,若不如此,她当年怎么会被送到曹家庄,又怎么会难产而死。”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利剑,一下子插进了李氏的心脏,让李氏瘫倒在地上,继而厉声尖叫起来,站起身来就去抓挠陆庚,李氏发髻不止因什么动作被打乱,披头散发,颇为恐怖。

    “我就容不下怎么了,她什么身份?一个丫鬟凭什么?你想给她名分,我就不如你意,早知道我就抓花她的脸,找个人贩子卖了出去。”

    陆庚尽力躲避,可脸上依旧被挠了一道,他手上用力,把李氏推到床上,他皱着眉头,看着李氏这番狼狈模样,心下莫名的有些暗爽,再加上随着长年压抑在心头的话发泄了出去,整个人如豁然开朗般轻松。

    可随着心情平复下来后,又有些后悔,暗恼今儿自己怎么了,一个大男人竟然也拿些陈年往事来吵架。

    陆庚长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刚打算开口安慰几句,收拾一下现在这个场面,可却被扑过来的李氏张牙舞爪的打断。

    “啊啊啊,你给我滚,你给我滚。”李氏却不依不饶的嘶叫,把床上的被褥统统扔到了地上。

    陆庚躲闪,可也怕伤到李氏,最后被李氏连抓带踹的赶出了里屋,很是狼狈,外间伺候的几个丫鬟战战兢兢的低着头。

    竟然又被赶了出来,陆庚嗤笑一声,但愿明日李氏莫要寻她哥哥来,要不然自己到时候估摸还要低声下气的求上几遭,他看着关上的门,过了好久,心情方才平复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吩咐丫鬟往书房铺一床被褥,走了出去。

    外面清风徐来,长廊飞檐一副富贵样貌,可陆庚心里却仿佛有着千斤重担,他摸了摸脸上的一道抓痕,仿佛已经看到明日周围同僚的嘲笑声音。

    呵,又不是第一天被瞧不起,担忧个什么?陆庚放下摸抓痕的手,摇了摇头向着书房走去。

    屋里的李氏摊在床上,心中悲切,脑海中仿佛回想到那个轻声细语却又乖巧的漂亮丫鬟,她很嫉妒她,可是当年李氏若真想拦住,老太太哪里有机会把她送到乡下庄里?

    芳莉进屋轻声的开始收拾起来,李氏看着这个与自己很是贴心的丫鬟,轻声问道:“芳莉,你说我老后,老爷和少爷会不会怨我厌我,不再管我?”

    芳莉怔了一下,道:“太太莫要多心,三少爷往日最是与太太亲近呢。”

    李氏心中也并未被宽慰多少,眼睛复杂的看向给陆庚亲手却还未做完的鞋上,最后恨恨的把鞋子扔在了地上,心想着自己何苦委屈的学这些夏家规矩,一时间觉得万分委屈,随后那个在她年少时无限宠溺她的哥哥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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