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沉默地看着张君斐，人还是那个人，衣服着装都没变，甚至眼睛里还有哭过的痕迹，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他就这么坐着，整个房间却充斥着无法言喻的压迫感。林笙观察着他，他也在看着林笙，他的眼神，让林笙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逃走的冲动。
“林笙。”张君斐先开口说话了，他的嘴角轻轻挑起：“我不记得林薛媛还有这么一个名字在，林老头难道还有另外的孙女？”
这个人绝对不是张君斐！就算是用一样的声音说话，但是语音语调完全不同，那个张君斐绝对不会用这种，看似平和，却没有一丝笑意的方式说话。
林笙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背紧紧贴着门，随时准备逃走。
怎么回事，人格分裂？
“你不用害怕，我想要杀你的话，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我就杀了你了。”张君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哪有女孩子睡着了，打呼噜声音这么响的。”
林笙：“”
张君斐站起来，随手抻了抻衣服，道：“坐下来，既然你和我成亲了，有些事情，我需要了解，也必须和你说清楚。”
林笙老老实实地坐着，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恍惚有种被教导主任训话的错觉。张君斐正拎着一把精致的玉茶壶烫茶，他将热水冲进巴掌大的茶盏里，然后压着茶盖倒入茶具之中，一遍又一遍，直到把茶叶完全的冲开，清新的茶香味在空气中慢慢弥散。
“你要告我吗？”林笙忍不住问道。
“告你？”张君斐挑眉：“告你干什么，你又没有犯七出，就算你犯了七出，也是由张家处理。”张君斐端起一杯茶，轻放在林笙面前：“试试，今年新出的东海龙舌。”
林笙低头，只见白玉瓷盏中盛着清澈的茶汤，里面只有一片茶叶在之中沉沉浮浮，茶叶梗直直立着。
“你是什么人？”张君斐微微偏过脸：“如果是张家训练的人，也太蠢了一点。林老头敢让你代嫁，是觉得张府上下都是蠢货，还是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冒险的？”
林笙瞪他，任谁被人一口一个“笨”c“蠢”的骂，总不会开心的。
张君斐嗤笑：“胆子还挺大，再瞪不怕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林笙：“”
张君斐也不催她，手里捏了一个木头制的小屋子仔细查看。
“这个叫大富翁的游戏，听说是林老头从海外的书上学来的，我倒不知道林老头看得懂海外文字。”
“你看得懂？”
“略知一二。”
林笙：“”她记起中国古代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状态，有陆上海上的丝绸之路，也有八方来朝，这里的人没准真的会外语。
“fuck y一u, assh一le”
张君斐：“这是你会的外语？什么意思”
林笙耸耸肩：“你好的意思。”看来他懂的不是英语。
“你是我夫人。”张君斐手指轻轻的，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我会多给你一次机会，对我说实话。”
“真的是‘你好’的意思。”
张君斐乐了：“看来这句话的确不是你好的意思，不过，我更想知道你的身份。”
林笙微微脸红，她骂人有点心虚，下意识地以为张君斐在问她那句话的意思，但是转而一想，她又没跟张君斐说过自己的身份。
“我又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从其他人那里打听的，所以不算我在说谎。”
张君斐哼了一下，有些要笑不笑的：“行，那就不算你说谎，你可以把这个机会留着，还是说你想再和我打个哈哈？”
林笙有些不自在：“我和你说过了的，是你自己不记得。”
张君斐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在林笙身上转了一圈，收回视线，平静地道：“那，再说一遍。”
“我是从千年之后来的，不要问我为什么来怎么来，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回去。”
“还能回去？”
“我不知道”
张君斐沉默片刻，问道：“既然你来自千年之后，荣朝会变得怎么样？”
“荣朝不在我学过的历史之中。”
张君斐：“什么？”
“在我的世界中，有一种平行世界的说法，人在某一个时刻产生的想法，都可能会引出新的世界线。我读过你们的历史，从楚汉争霸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在我的世界里，最后称王的是刘邦。”
这一次张君斐许久没有说话，他一直把玩着游戏用的小屋子。林笙只好自己说了下去：“所以说，就算我来自未来，也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我完全不知道你们的朝代走向会如何。”
“还能如何。”张君斐刻薄地道：“国力衰微，内忧外患，不需要一个一千年以后的人也能推测出来。”
林笙：“”
“那么，你要怎么证明这一点。”
“我没有办法证明，我的手机还有其他东西都在林家，如果拿回那些东西，我会像你证明的。”
张君斐露出沉思的表情：“我会想办法把那些东西要回来。你既然与林家无关，为什么要替林薛媛嫁入张家，张家家大业大，但是一个傻子绝不可能是你这样的姑娘的良配。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入林家吗？”
林笙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来历，林老头c林翰林识破了我的身份。我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那些东西既然能够证明我的身份，自然也会暴露我的身份。”
张君斐皱起眉：“这倒是麻烦。”
林笙听出了门道，她有些奇怪地道：“你不怪我骗了你？”
张君斐把一块造型像是松塔饼干的糕点推到她面前：“不是一直喊饿？先吃点东西。”
“你逃避话题的技巧真逊。”林笙扁扁嘴，毕竟和张君斐一起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张君斐主动收敛了气势，林笙便也不那么害怕了。
“小丫头，胆子倒不小。不想怪你是因为，你一个人想骗也骗不了，林家和张家关系不差，他们做了这种事情，对于张家必定心存愧疚，我卖林老头一个人情，以后是要连本带利收回来的。但是——”张君斐突然站了起来，他绕到林笙的身后，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个聪明的人，林家做得出让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当代嫁的事情，你看得明白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需要牺牲你的时候，他们不会手软。”
“你就不会牺牲我吗”
“你是我媳妇儿，会牺牲你只有一种情况，覆巢之下，我保不住你。”张君斐手放在林笙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嬷嬷跟我说过这两天你做的事情，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没有人会对一个傻子这么耐心照顾。”张君斐轻笑，热热的气息喷在林笙的耳朵上，林笙打了一个激灵。
，“有人会照顾一个傻子，因为那个傻子是张大少爷，但不会有人想着让一个傻子开心，我很感动。我已经让徐嬷嬷把张府所有的权利都开放给你，以后你就是张家真正的女主人。张家不会亏待你，你性子活泼，想要出去走一走玩一玩，跟府里说一声，让人陪着你就行。”
“你说这话，感觉好像你马上就要——”林笙转过头，不料张君斐离自己这么近，嘴唇擦到了他的脸，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
张君斐站直身，退开一步，若无其事地道：“我的情况你既然也看到了，那么我有必要跟你交代一句，你心里有个准备。”
林笙只觉脸红心跳，可一看见张君斐这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觉一盆凉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你要说什么？”
“我常年都是你看到的那个傻子，十年之中，这应该是第七次，恢复我原来的样子，没有契机，找不出原因。第一次，我们都以为我恢复正常，但是不到半天就变回了傻子，也幸亏如此，这个秘密一直没有传出张府，世人眼中的张君斐还是个无能的傻子。”
林笙双手握紧，面露不悦之色。
“最长的一次是半个月，那一次，父亲正在府上，他对我抱了很大希望，但是最后，那个傻子又回来了。”
“虽然这不关我的事情，但是你能不能一口一个傻子。”林笙按着脾气。
张君斐觑了她一眼，冷冷道：“他不是傻子是什么，你以为我想成那副鬼样子？”
“喂！”
“堂堂张家大少爷，抚远将军，却成日在泥地里打滚。”张君斐狠挥了一下手臂，林笙只觉一道强劲的风从自己脸旁刮过，瞬间从心底泛起一阵凉意。
“我十岁跟随父亲上战场杀敌，第一次便将两名敌军斩于马下。十二岁领兵三百伏击敌军，深入大漠腹地将地方将领连根拔起。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却成了一个整日痴笑不止，连衣食住行都非得人伺候的废物！”
“他很努力。”林笙转过身，站起来，看着他认真地道：“你这次会醒过来，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笨，不配当张家长子，他想要变强大。”
“那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张君斐长叹一声：“不过是一个傻子”
“但是——”
“够了，你今天也累了，不是饿了？不想吃点心的话，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林笙：“你能出门？”
“想出门？这也行，但是得稍微乔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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