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了？”陆泉很困惑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自杀？”
现实世界里独自行走在灰暗地表的陆泉接触不到地下网络，对这种消息自然也就一无所知。
叶凉秋像看外星人一样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一件难以置信：“网上都吵翻了，姐们你平时都不上网的吗？”
陆泉摇头，也没有理会她对自己的称呼，继续问：“网上都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长夏警方用自己的社交账号发了一通声明说夜色如墨在自己家上吊自杀，然后评论里一群长夏居民在冷嘲热讽说死的好之类的，有些键盘斗士看不惯，两边莫名其妙就骂起来了，对骂了一整天，都快把那个平台给整瘫痪了。”
说到这，叶凉秋忽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然后今天早上就有人去现场了，你猜这么着，警察把夜色如墨住所附近的那一整条街都封了，谁都不让进，然后还贴了很多告示，招募有刑侦经验的人协助处理现场，你说，这夜色如墨会不会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被哪个愤怒的房奴给弄死了？”
陆泉不由得点了点头，想那些现实里就深受房地产荼毒的人们，如果好不容易有了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机会，这时候却发现自己还是摆脱不了被人剥削的处境，只怕就算是世界上最老实的人也会有杀人的想法了。
只不过，这个自杀事件出现的时间会不会太巧了？
生性多疑谨慎的陆泉不由得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全部放到一起，然后越想越多，只觉得全世界都在编织一个巨大的阴谋。
叶凉秋可没那么多心思，她见陆泉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自己的说法，当下又兴奋地说：“老板当时派我来的时候也没说要做什么，只是让我收集信息，在有人来接应之前见机行事，那现在既然你来了，赶紧吩咐要做什么吧，这一天天熬日子熬得我都快无聊死了。”
陆泉被她的话拉回神，虽然很想说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但看着这个年轻女孩一脸期盼的表情，他还是没能说出来真话，临时编了个句：“咱们去看看凶案现场。”
“好嘞！”女孩高兴了起来，拉着陆泉站起来直接往卧室走。
陆泉一时没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叶凉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天真地说：“带你换衣服啊，难道你要穿这身衣服出门？”
陆泉无言以对，只能硬着头皮说：“那等会我换衣服的时候你别进去。”
“知道啦知道啦，没想到姐姐你看起来这么潇洒，原来那么传统啊。”叶凉秋随口应了下来，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事实真相的觉悟。
于是陆泉就被拽到卧室的衣柜前，无可奈何地换上了一套勉强还算中性的女装。
他平时对缝纫加工等等有关制造的事情并不太在意，换衣服的时候倒是有些吃惊。
北溪也有专门做衣服的绣娘，只不过那些姑娘们平日里都喜欢钻研一些古装刺绣之类的东西，托她们的福，穿惯北溪粗布古装的陆泉原本以为现阶段所有人的制作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却不曾想，长夏这边的裁缝竟然连牛仔裤都做出来了，而且款式时尚，都是现实里最新的样式。
尽管长夏对服装购买有严格的限制，但女孩子对漂亮服装的渴求是永无止境的，所以叶凉秋的屋子里虽然简陋，但衣柜却是塞得满满的，陆泉翻了半天才找出来自己勉强能接受的衣服，换上之后只觉得自己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等他换好衣服出了门，叶凉秋的一声惊呼终于让他明白了问题所在。
白色宽肩短袖外加深蓝色七分牛仔裤，本来脸型就有些白皙秀气的他，换衣服前叶凉秋又将他一头长发扎了起来，略显昏暗的蜡烛光芒照映下，他此刻已经完全是一个中性风格的高挑小姐姐了。
“姐们你真好看！”叶凉秋一副被掰弯的表情，“等着！我去给你找双鞋！”
尴尬无比的陆泉无从解释，他回想了一些柜子里其他的衣服，坚决摇了摇头。
老子就算是被人发现，打死在街上，也坚决不穿裙子！
叶凉秋一头扎进卧室里，翻箱倒柜一番后，拿出来一双黑色高跟鞋。
“不行！”陆泉差点叫出声来，“有没有平底的！”
叶凉秋恍然大悟，一脸我懂了的表情，转身回去换了双白色帆布鞋出来。
陆泉这才满意，试着穿了一下，却是出乎意料地合脚。
看着他一脸困惑，叶凉秋及时做出了解答：“这双鞋是长夏这边裁缝经验最高的人做出来的，永远不会变脏，而且能根据脚的大小自动调整尺寸，卖得老贵了，我打了好几分工才贷款买来的。”
“黑科技啊！”对这方面一无所知的陆泉惊呼。
叶凉秋再次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盯住他：“姐们你是真不上网啊平时，这也是前两天才爆出来的，说是不管哪一种手艺，只要做得多了，经验到一定程度就会获得一些奇怪的能力，而且每个人获得的能力都各不相同，设定虽然挺魔幻的，但大家都觉得很有趣这几天去学手艺的人那么多，你都没注意过吗？”
陆泉茫然地摇了摇头，爆出大新闻的这几天，白天的时候他在到处都是核辐射的地表满世界找人，夜里回到虚拟世界他又在野外满世界找矿，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叶凉秋很无语地看着他，嘟囔了一句：“怪人”
陆泉装作没听到，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试探这身衣服会不会影响行动，然后掏出匕首问：“我带着它出门会不会有麻烦？”
他这么忽然拿出武器直接吓了叶凉秋一跳，她挥手朝他手臂来了一巴掌：“肯定不行啊！快扔掉！”
陆泉满脸遗憾地把石质匕首放到旁边的椅子上，顺便把藏在腰后的短弩和箭矢也取了下来。
“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没了武器他只觉得危险程度成倍上升，忍不住又问。
叶凉秋拍了拍胸口：“一切听我的，保证没问题。”
不过刚拍完胸口她就想起来了什么，连忙说：“只不过尽量少说话啊，姐姐你这嗓音比我还沉，要是那些警察觉得你男扮女装把你抓起来可就不好办了。”
陆泉苦笑了起来，心中呐喊：“老子本来就是男的！”
不过就算他说出来这句话估计叶凉秋也不会相信，也就只好点头答应。
很满意眼前这位姐姐的乖巧表现，叶凉秋兴致高昂地拉起陆泉走出家门。
两人就这么上路了，此刻也不知道究竟是几点，不过一路上都能看到警察给路旁的火把灯笼添油加火，多少知道一些长夏规定的陆泉推算了一下，长夏一般都是6点开始亮起路灯，然后每个火把和灯笼都维持在两个小时左右的燃烧长度，从他抵达长夏到现在这是警察第一次更换光源，所以现在的时间在8点左右。
8点，对于这个除了下线永远不会感到困倦的虚拟世界，才仅仅只是夜生活的开始，而且入夜后，这世界最真实的模样才会慢慢显露出来。
最开始人们并不知道不能夜里去野外晃悠，也不知道外面究竟会有多少数不清的夜行食肉动物出没。
然后无数个血的教训告诉了所有人，不知是经过系统调整还是野兽们本来就是那么凶狠，只要被盯上，不管再怎么强壮厉害的人类都难逃被撕碎的下场，石头做的冷兵器终究伤害有限，而唯一能让人们在野兽包围下存活下来的只有火焰。
而这也是各个村落和城镇出现的理由，至少在金属武器全面普及之前，入夜后躲在人口密集并且火光充足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回想着自己曾亲眼目睹过的，这世界最为凶残的本质，陆泉在路上走过的每一步，都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外面的威胁还没有真正解除，人们就要先在内斗里自我消耗吗？
人性真是难懂。
不同于苦大仇深思考哲学问题的陆泉，叶凉秋则是没心没肺多了，她一边走一边给身边人讲着最近发生的好玩琐事，比如谁家丢东西了c谁老婆跟别人睡了c谁因为贷款太多还不起自杀逃命了等等等等，一路上她全程保持八卦脸的模样，讲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等他们到被封锁的街区时，陆泉已经大概知晓了最近一个月长夏发生过的所有奇葩事件，还有十几桩关于长夏高层领导之间的绯闻，以至于当他们到封锁区跟前的时候，陆泉还沉浸在各种花边新闻里面不可自拔。
一位穿着特制警服的男人拦下了她们，很礼貌地说：“小姐，这里不允许进入，请绕行。”
叶凉秋也是说的太入迷了，浑然不觉她们已经来到了禁区，连忙摆出一副受到惊吓的弱小样子，唯唯诺诺地点头后退，而旁边还没消化完那些奇葩新闻的陆泉则是茫然地站在那里，扭头问她：“然后呢？”
然后咱们要死在这里了啊叶凉秋绝望地想着，心中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讲长夏高层混乱的恋爱关系。
警察果然紧张了，他按住自己腰间收在鞘里的长刀，紧盯着她们两个，沉声问：“然后，什么？”
陆泉感觉到了杀气，自觉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后倒也不怎么慌乱，上下打量了一下警察，反问道：“告示上不是说招募懂刑侦的人吗？怎么，不是在这里报名？”
关于告示的内容路上他曾听叶凉秋提起过，出于谨慎的习惯，他临时想了一个借口来应付突发情况，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警察愣了愣，按住刀柄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不过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不依不饶地说：“报一下你现实里的工作单位。”
陆泉抱起双臂，歪着头低沉地说：“天津市易安区公安局刑侦大队，具体身份根据相关规定无可奉告，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不得不说，陆泉这副架势再加上自己刻意压低的嗓音，颇有些专业女刑警的模样，那警察立刻站直了敬了个礼，正正经经地说：“你好！我是武汉市淮南区的基层民警，赵向阳。”
陆泉也站直身体回了一个标准的敬礼，随口说：“辛苦了，只是没想到你到了这个世界还甘愿做这种基层的工作。”
赵向阳摇了摇头：“我是个警察，习惯了。”
说完他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挥手示意她们两个都跟上。
一旁的叶凉秋已经傻眼了，等赵向阳转过身后她围着陆泉绕了两圈，又一次露出被掰弯的表情：“姐姐你原来是个警察啊！难怪这么帅气！”
陆泉非常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在现实里，他的确是属于警察的编制。
只是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解释，与其浪费口舌说一些根本说不明白的东西，还不如闭嘴承认别人贴给你的标签，这样至少也能轻松一些。
就这样，两人跟在赵向阳的身后沿着街道走到一栋别墅的大门前。
“就是这里了。”赵向阳在门前停下，没有进去的想法，“长夏的专案组在里面。”
陆泉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直接往里走。
叶凉秋对他们彼此之间的行为很不理解，怯生生地问赵向阳：“那个，你不进去吗？”
“不了，我的岗位在外面。”他对叶凉秋露出了一个宽厚的笑容，“希望你们早日破案。”
说完，他瞥了眼陆泉的背影，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叶凉秋原地愣了好一会，见陆泉都要进到别墅里了，才慌忙赶上去。
“姐姐你对那个哥哥是不是太冷漠了？”她拦下要进屋的陆泉，很苦恼地问。
陆泉对她笑了笑：“没有啊，我很敬重他，这世上如果多一些他那样的警察，或许现实里的那场战争也不会发生了。”
叶凉秋这下更蒙了，她指了指赵向阳离去的身影：“可你刚才对他哎呀，我总觉得不太好。”
陆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以前有个女孩告诉我，做刑侦的，总要神秘一些，疏远一些，不近人情一些”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最终化为一抹嘴角的浅淡弧线
“这样，才不会难过，才不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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