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孤儿院门口,前面泊着辆军车,司机正倚靠在前盖边,一缕缕白烟从他头顶缓缓升起。
我们刚下车,男子立刻扔了烟嘴过来帮忙拿东西。
“你们军长在哪?”
他一见是我在问话,十分客气地回答:“在后院跟孩子们玩哩,我带您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我谢绝他的好意,趋步向前。
南城孤儿院原名‘保儿堂’,由私人资助建造,民国初年被白莲教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直到三年后被政府收治,重新加以修缮,才有了现在的孤儿院。
穿过古重的回廊,于天井时听到阵阵孩童们游戏时的笑声,如那窗前清脆的风铃声;虽然没有节奏,却慢溢着无限的朝气,是那么纯净,毫无半点儿嘈杂。
走近些才看清他们正在玩‘摔跤比赛’,一大圈孩子围坐在草坪上,看着里面一大一小斗得起劲。
他今日未着外套,白色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滴落,也顾不上擦。眼角和眉梢盈满笑意,看惯了他平时冷峻严苛的模样,这般孩子气倒是少见。
我脸一红,垂头望向别处。
耿诚从屋里出来,看见我,准备开口唤他,被我嘘声制止了。
不大会儿,草坪上响起孩子们开心的喧闹声,竟是沈其铭输了。
“看,是叶姐姐。”
小榔头这一叫,其他的孩子全都朝我跑过来,沈其铭在最后面,他有些惊讶,眼中立刻浮起一丝笑意。
“你,怎么来了?”他的脸上因为运动而泛起潮红,落在我眼中尤其性感。
“我来看看他们。”我微笑着摸摸孩子们的头,一个多月不见,好似长高了一些,看来孤儿院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叶姐姐跟我们一起玩吧?”
“可我不会摔跤啊!”
沈其铭笑盈盈地提议道:“玩其它的也行。”
我想了想:“那丢手绢怎么样?”
这一玩竟是玩到中午开饭,我被他们联手捉弄得跑上跑下,只剩喘息的份。
沈其铭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条巾帕,递到我面前:“擦擦汗吧?”
我的目光不由落在他手上,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他正含笑看着我,声音柔和得就像飘拂的小雪。
我接过去,不由地惊讶万分,这不正是我落在兰花苑的那条么?
大抵他也意识到了,局促地说:“一直忙忘记还给你。”
我稍稍避开他的目光,故作调侃地说:“既然如此,那就物归原主吧。”
“哎~”他手伸到半道又缩了回去,尴尬地立在那,很不情愿的样子。
小伟跑到我跟前,要我们去食堂吃饭。我揉了揉巾帕,塞到沈其铭手中,低头嚷道:“你都用过了,还是留着吧!”
一说完,脸上烧得更厉害,慌不择路地就往食堂跑,留下沈其铭站在原地细细揣味。
郝院长信仰耶稣,每次开饭前都要做几分钟的祷告仪式。
默念完最后一个‘阿门’,我睁开眼睛吃饭。孤儿院的伙食非常简单,六个人吃两小碟菜,就一大盆汤,里面几小片豆腐,上面飘着一些绿色的香葱,果真是一清二白。
而我对面的沈其铭在看见这‘一桌’饭菜后,愣仲了半晌,望了望吃得正欢的孩子们,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抓起碗筷狠狠扒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午饭过后郝院长安排孩子们午休,我和沈其铭就在后地的小菜园忙活开了。
里面流着水茵茵的绿色,青菜c卷心菜,韭菜c菠菜,一畦畦,一洼洼,很是让人欢喜。
淡红色的番茄,一只只挂在人字棚架上,像一盏盏彩灯。
我喜滋滋地摸了摸,硬邦邦的,还没熟透。
沈其铭见我一脸馋相,一面拔草一面说:“还没红,要过些时候才能吃。”
瞧,被他抓着了。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埋首拔草。
他倒是停了下来,抬头望望天,微笑地说:“我家有个比这还大的菜园,小时候母亲经常带我播种c施肥我记得还有个池塘,旁边搭了个蓬架,结出的冬瓜比我个头还高,无论我怎么使力也抱不动”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他母亲,我以为会是些难过的往事,不成想竟也有开心的时候。
不免探询地问道:“你母亲她,真的是自杀?”
我这人本不大喜欢去打听别人的私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因为是他,我特别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他的喜好c习惯,以及他的家庭,当然就包括他的母亲。所谓敞开心扉才能心灵相通吧,我是这样对自己解释的。
话音一落,眼角的余光中,我看见他握着杂草的手一紧,不由抬起眼神,正好捕捉到他眼里闪过的难堪。
我立刻改口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干活吧!”
为了掩饰刚才的突兀,我转到了另一块菜地,继续埋头苦干,深怕再引起他的不悦。
白菜地里的小草被我一根一根拔起,一些烂掉的死叶子也被我清理得干干净净。
沈其铭的目光从开始就一直在我背后,好似有千言万语无从开口。
我心里堵得慌,原本开开心心的一天,就因为我的一句话,变得惨淡如云。
只听‘吱嘎’一声,郝院长拉开木栅栏走了进来,朝我俩喊道:“沈军长,叶医生,快下雨了,你们回屋里去吧!”
我抬头,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也变得浑浊,真是变天了。
“我来收拾吧!”
沈其铭接过我手里的杂草,摊开放在菜地旁的空地上,又回到堆杂草的地方,如此反复几次,整个菜园的活算是干得差不多了。
我们回到走廊,郝院长提了开水壶给我俩每人倒了杯水。我喝了一口,有点苦涩,里面飘着一丁点淡黄色的叫不上名字的茶梗。
我问:“这什么茶?”
沈其铭也呷了一口,细细舔了舔,答道:“是金银花茶。”
“哦~怪不得是黄色的。”
“你在国外生活,品不出来很正常。
郝院长也插口问道:“叶医生你是在国外长大的?”
“我十岁时跟随父亲出洋,他是外交官,经常要外派到各个国家去。”
“那一定去过不少国家吧?”她羡慕地问。
“嗯!欧美一些国家都去过,主要是在英国和美国,我大学就是在英国圣丁堡念的”
那里承载了太多美好的记忆,于是每次说起,我心情总是异常愉悦。
郝院长听我这么一说,自然很是向往,沈其铭却是突然脸色一沉,不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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