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玉芍春 > 正文 079:告别
    多么匪夷所思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慧定却似豁然开朗。

    他早就感觉到霍青周身的气质里,有一股独属于佛家的沉静高远。就如现在,明明站在他一步远的距离,却仿佛这个人远的如同天际的一颗星子。

    但慧定也感受的到这人周身显而易见的杀伐之气,出家人,就算是武僧,也绝不可能有此等戾气,应该是常年浴血沙场磨练而来。

    慧定断定,这人虽与佛门有缘,却不是佛门弟子。

    霍青唇边的苦涩更甚,“霍青受母亲影响,深受佛祖恩诲,本也一心向佛,愿求入得佛门,但母亲临终留下遗命,不准霍青出家,又将霍青托至薛老侯爷门下,收为义子,霍青遵义父遗志,为景朝固守北疆,霍青现为昌兴一守将。”

    原来如此,慧定看到霍青神色坚毅,不禁怅然的想:历朝历代,在夺位中失势的皇子,哪个不是幻想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盛太子谋逆之事其实尚有重重谜团,很多表象下的东西都经不起深究,他初见霍青之时心中便想,有这样长相的人应该会有所图谋,现在看来,乾宁公主并没有给儿子灌输仇恨。

    如今已是元兴十九年,皇上已经登基十九载,孰是孰非都不重要了,千疮百孔的国家也许并不比安居一藩更吸引人。

    一念至此,慧定心下豁然,他诚挚的朝霍青合十:“慧定深谢霍施主为贫僧解惑。”

    霍青沉默下来,他今日见到慧定,猜到他识得自己的样貌时,心里其实便有了个想法,此番送阿渊去福建虽然有办法为阿渊保命,但毕竟也是兵行险招,若北地有个风吹草动,阿渊还是会陷入险境。不如将阿渊暂时安顿在佛寺之中,他与澄尘法师有那样的渊源,大召寺又是那般超然所在,想必能护得了阿渊周全。

    不过霍青还是留了个心思,他故意将身份说给慧定,其实是想试探慧定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从慧定刚刚的反应来看,他从前或许有幸见过盛太子,也对当年的事有一知半解,却并不知道内中乾坤。

    这还不够,霍青需找到一个知晓孟渊身份的人,重之方可托之。霍青想,他应该亲自去见一见悟隐法师。

    当天夜里霍青就去和王云修辞行,他们决定明日天亮之前上路。王云修看他的眼神复杂难言,听说他要走,脸上闪过几抹异色,眼眸由浅转浓。他以为霍青会等王芍醒来后再走,怎么他和慧定神神秘秘的说了一会儿话,就要走了?

    霍青像是看明白了王云修的表情,心中苦笑,在外人眼里王神医想必从来都是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可他一旦遇上了和女儿有关的事,又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仿佛周身都长了尖刺,稍一敏感就会把刺竖起来。

    这一点,王芍像足了他。

    “此行承蒙神医和令爱相助,霍青无以为报,他日若神医有用得着霍青的地方,霍青定当全力相助,在所不辞。”霍青很少说这种客气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就像早就预备好的从嘴里顺了出来。

    这让站在一旁的阿巳,吃惊不已。

    王云修目光闪了闪,心想,我恐怕沦落不到那一天,请你帮忙?我躲你还来不及

    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他客客气气的和霍青拱手:“霍老弟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这一声“霍老弟”说的铿锵有力。

    霍青僵了僵,却也没再说什么,和阿巳告辞出来。

    霍青一走,王云修提脚就去了慧定的屋子。

    慧定正在塌上打坐,往常这个时候王云修是不会来打搅他的。可是王云修心里像被猫挠过似的,他走过去推了一把慧定,“喂,你这人,和我难道还要藏着掖着?”

    慧定连眉毛也没有动,只是淡淡的从唇边吐出几个字:“知道多与你无益。”

    王云修抱臂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他原不想对慧定提霍青和自家姑娘那些牵扯的,现在看来他若是不据实相告,恐怕也难撬开慧定的嘴。

    无奈,王云修只得简短的将这件事告知了慧定。

    慧定先还闭目不动,听到霍青射伤了王芍,还为王芍挡了一剑后,慧定敏锐的听出了师弟话里的顾虑。慧定睁开了眼睛,神色怔怔的:“你是说,这两人之间已生情?”

    王云修出口便要反驳,可心中正是繁杂无绪之际,想了想干脆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你也知道我那个闺女,我是怕她见识过这样的人物后,看别人再难入眼,万一有一天她下定决心奔这人而去”

    也就是说师弟能确定自家女儿动了心思,却不知道霍青那边是什么心思了?慧定略为瞠目,有些明白这些天师弟分外焦躁的缘由。

    王云修没注意慧定看自己时的异色,他神色惶惶中带着一丝无奈,谁家的闺女不是谨小慎微,从来不敢行差踏错的。别说奔着男人去了,就算在街上和男人多说两句话,也会觉得有违闺训。偏偏她的女儿,从来不把闺阁那一套放在眼里,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不论前头多少障碍都是无惧无怕。

    思及此,王云修不免自责,当年送杏雨去淮阴虽然是情非得已,但这么多年了,他其实应该早早接女儿回家的。

    慧定见王云修这副样子,不免要站在他的立场上深思一番,这一想便觉得这缘分实在不算是良缘,不由叹了一声:“女子所求,无非是有良人相知,有夫婿相怜,举案齐眉,相夫教子,可这些若是建立在漂泊无依的前提下,恐怕不如忘了的好。”

    王云修一惊:“你是说,这个霍青注定漂泊无依?”

    慧定沉沉的点头,“此人身份复杂,在北疆即便是建立不世之功,恐怕也不能有立世之名,做他的妻子,或是一生默默无闻,或是一生漂泊无依,总之还是早早切断为好。”

    慧定并非危言耸听,霍青和宁王不同,他毕竟和盛太子样貌相似,在金陵城的地界都能被他这个僧人所忌,若是往京城的方向,怕是会掀起一番巨浪。这也是为什么他身为薛老侯爷的义子,却仍是个无品守将,恐怕在北地知道他名号的人也少之又少。

    慧定的话说的虽然隐晦,却不难让人理解。什么样的人即使建功也不能立业,还要随时面临逃亡漂泊的危险?王云修不傻,稍稍想一想就能想到其中的关键,但是王云修毕竟年龄有限,改朝换代的时候他已经身在金陵,并没有把霍青往先帝以及盛太子那里想。

    但他还是想到了一个关键词:逆臣。

    只有这两个字才能解释慧定的那句忠言。

    王云修脑中混沌杂乱,像许许多多的线搅在一起,让他一时愣在了当下,久久都不曾回神。就在这个时候,慧定身形忽然一僵,对着门口迟疑的叫了声,“是杏雨?”

    王云修“嚯”的一下回头,站在门口,双眼无神一看就知道听了很久的孩子,可不就是王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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