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玉芍春 > 正文 046:易摔
    一时间谁都没有回答霍青的提问。

    树上又有几篇树叶掉下来,霍青冷眉扬头,少女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褙子,葱绿色极为花哨的布裙子,头上还插着一朵不知哪里弄来的艳粉大花,该是瞧一眼就要倒胃口的装扮。

    可

    雪白的脸上染了红晕,眼神熠熠发亮又无端迷惘,让霍青忽的就想起了扬州枇杷巷那栋孤单的角楼。

    那时候小姑娘歪在暖青色轻纱罗帐里,用落寂的口吻说道“有些事,我们是必须要做的要是连他们的心都寒了,这世道也就真的凉了。”

    此时已非彼时。

    现在小姑娘怕是悔的肠子也青了吧?

    恍惚也只是一瞬,霍青收回思绪时正与少女迷离的目光对上,她不知何时把视线从月亮上收了回来,转在了他的脸上,眸子中似有诸多情绪在交替,好像在分辨他是何人。

    霍青目中的冷意不自觉的收了收。

    少女眉间似有困惑,突然青葱玉指翻了个花式,指尖朝向了霍青,未及霍青反应,少女已红唇轻启,唱词婉婉流出“潘相公,花阴深处,仔细行走”

    “”

    “”

    “”

    一时间,满院落针可闻,阿巳三人都用一种被天雷震呆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一幕。

    更令人震惊的事情接踵而至。

    许是这唱词彻底激怒了霍三爷,霍三爷愣了片刻后弯腰拾起一枚石子儿,朝树上“美人儿”劈手弹了过去,那手法毫无怜香惜玉可言。

    众人不忍直视的当口,少女不知被打中了哪个穴位,“啊”的一声痛呼,身子直直向前栽去。

    “小”拂珠大惊失色,只喊出一个字,手就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因为她家小姐就像掉落的树叶那样,不偏不倚,栽进了霍三爷的怀里。

    王芍好像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头疼让她有片刻的清醒,她在霍青衣襟上蹭了蹭,有些呆滞的抬起脑袋。

    正对上比月光清冷十倍的冷目。

    王芍不由打了个寒颤,人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更懵了,竟然英眉一竖,右臂瞬的高抬,毫不手软的一巴掌打了下去——“登徒子!”

    霍三爷的左脸颊上一点一点浮起了一片红印。

    拂珠一屁股跌坐在地,完了,霍三爷非杀了小姐不可。

    张来富也吓的够呛,而且他不止担心霍三爷会杀人,他偷眼瞄着身边的阿巳,只见这小子震惊的面孔上隐隐泛着狠戾,手按着腰间的匕首,像是心中的大佛被人冒犯了似的,只需霍三爷一个眼神,他就要冲上去将王芍千刀万剐。

    张来富只觉一阵寒意从脊梁处攀上了后脑勺。

    只不过,张来富和拂珠都小看了自家小姐。

    就在王芍甩出一巴掌之后,狰狞的小脸渐渐蒙上了一层茫然无措,紧接着她张开手臂,乳燕一般扑向霍青怀里。

    难为霍青一夕之间遭逢数变,被迫后退了数步还是让人牢牢缠住了腰身。

    随即惊天动地的一声呼喊传来——“爹爹你心里只有娘没有我你若觉得亏欠女儿,就应了我和罗公子的婚事吧”

    ※※※

    那一夜王芍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父亲把她举到一棵大树杈上,仰头嘱咐“杏雨乖,爹和娘晒好药就把你抱下来。”

    她的小字叫杏雨,这个世上喊她小字的人已经不多了,父亲尤其喜欢叫她小字。

    可那时候她最害怕登高,吓的紧紧抱着树干,却不知道哭闹。

    母亲嗔怪的瞪着父亲,却也任由她被困在高处。然后夫妻二人浓情蜜意的晒起了药草,他们肩靠着肩,把很枯燥的事情做的津津有味,仿佛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有千般的乐趣。

    过了一会儿,草药终于晒完了,夫妻二人就坐在树底下聊天,直聊到日影偏西,他们才想起去收草药。

    可父亲却忘了树上的她,一手提着药篮子,一手携着母亲,走远了。

    她在树上一动不敢动,终于在天黑之前等来了又愤怒又着急的外祖父。

    看到她时,外祖父的胡子都激动得一颤一颤的,他把她从树上抱下来,搂着拍抚:“杏雨不怕,杏雨不怕,外祖父回去打你爹板子”

    王芍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外祖父了,她在梦里一瞬不瞬的盯着外祖父的脸。他一直很英俊,去世的时候六十出头,面相只有四十的模样,因为外祖母曾说他不够刚硬,所以他老人家一直固执的蓄着胡子。

    王芍真想在梦里再揪一把外祖父的胡子。

    她感觉到心里酸涩难受,极力忍了忍,脑袋里就想起了一件十分紧要的事,她在梦里急切的拉住外祖父的袖子,“外祖父,如果我被人下了毒,还被人牵着鼻子走,我要用何计化解?”

    外祖父愣了愣,眸子里精光一片,突然挑起半边眉毛老神在在的说了三个字:“美人计!”

    王芍“嚯”的醒了,整个人都弹坐起来,吓了一身的汗。

    晨光落了满室,已经是第二日早上。

    王芍在心里念了句佛,又默默自遣了一番,举头对虚空默念“出门在外,过些日子去您老人家牌位前告罪,给您买迎春斋的酱肘子和二羊巷的梨花白。”

    拂珠走进来的时候正听见最后这句,当即也唱了一句佛。

    “小姐您千万别再沾酒了,您一提酒,奴婢就两腿打颤。”

    王芍有点脑袋疼,闻言斜了她一眼,“我又怎么你了?”

    拂珠认真的看了自家小姐半晌,确定小姐昨个是真醉得人事不省,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想了想,还是把昨天的事儿一股脑的说了。

    从她听闻黑骆驼就是徐平川之后晕厥,到展先生来诊脉说她体内的毒药和羊肉丸子里的酒相冲,再然后她半夜睡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三人高的树杈上唱曲儿,后来霍三爷来了,小姐不仅叫人家潘相公,还拿大耳刮子抽他,最后见情势不对扑到人家怀里喊爹

    王芍面上没什么波澜,藏在被子里的手都快掐出血了。这么一用劲又觉得不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端详,发现左手手腕青紫一片,像戴了个粉彩大镯子。

    王芍吓了一跳,拂珠连忙给她解释:“不得不说小姐您昨天的运气真好,当时咱们都以为霍三爷受此奇耻大辱肯定要杀人灭口呢,没想到他还挺仁慈,只把您从院子里拖到屋子里。”拂珠说的有点激动,转身走到屋门口朝自家小姐比划,“当时他站在这儿,就那么一轮,您就被扔到床上了,您当时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就睡死了,霍三爷的肺血都快气出来了”

    拂珠捂着肚子发笑,还给自家小姐竖了个大拇指,“小姐,您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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