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玉芍春 > 正文 019:上路
    冯氏的马车外,二等丫鬟翠翘靠近马车边对银霜禀报,“银霜姐,底下的人说,那个常给太太捏腿的媳妇子怎么都寻不见了,您看”

    “她早上搬东西的时候扭了腰,临走前来回过我的话,我请示了太太,让她留在扬州看大夫了。”银霜的话轻轻柔柔的,就像她的人一样。

    倚在迎枕上昏昏欲睡的董彩茹,眉睫却不由一动。

    她想起那个总是喜眉喜眼,嘴巴利落,每见她一次都会说她好福气的媳妇子今早她特意留意过,却没见过那人的影子。

    董彩茹回忆起启程时的场景,婆婆扶着大小姐,亲自把大小姐送上了马车,衣服是大小姐穿过一次的碧清色芙蓉绣缠枝单纱裙,维帽和裙子同色,用的是五十两银子一尺的漯河蚕纱,头上别着一支玉簪子。

    看似毫无纰漏,可董彩茹知道,王芍不常戴玉,而是喜欢金银二色的饰品,大小姐说过,玉和宝石看上去璀璨,却不容易估量价值,不像金银,单凭成色和做工就能分辨贵还是便宜,出门没带够钱,可以用来当银子花,拿下来赏人也不心疼

    大小姐从来都是特立独行的姑娘。

    董彩茹想着,不管怎么样,希望他们此行都平安才好。

    ※※※

    出了扬州城,向西南方向的一辆轻顶马车里,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随护在左右的曾河脸色不太好看,朝驾车的人摆了个“停”的手势。

    他跳下马,站在车帘外恭声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车帘轻轻掀开一角,一个竹编的空笸箩伸了出来。

    曾河面上神情寡淡,看了那笸箩片刻,才接在了手里,周围的气氛非常明显的出现了一种尴尬的僵硬。

    曾河的手下跑了过去,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从里头抓了几把零食放在了笸箩里,笸箩瞬间变的满满的,那手下犹豫了几息,把笸箩里的东西向下按了按,再添了几样干果进去,才递回到了曾河的手上。

    一只净白的手从车帘子里伸了出来,曾河咬了咬牙,把笸箩塞了回去。

    “好了,启程吧。”马车里传出如莺转曼妙的女声,马车缓缓移动,却在曾河上马的同时,那美妙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曾护卫,你今天脾气有点大啊,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就进来帮我剥核桃吧。”

    侍卫里有人忍不住干咳,有人干脆不自在的把目光挪的远远的。曾河的脸黑成了锅底,在心里忍不住恨恨的道:程小斧,你给我等着。

    ※※※

    离扬州城不远的田埂小路上,张来富穿着洗的发旧的短褐,赶着一辆牛车神色焦急的向前走着,他发丝间隐隐坠着几绺白发,脸上也布满了褶子,佝偻着腰背,把一个骨瘦如柴的老汉学的惟妙惟肖。

    在淮阴沈园,沈七爷身边能人无数,曾经给沈七爷赶车的车夫就十分擅长乔装之术,张来富从前为了讨王芍的喜欢,跟着那车夫学过不少招数,没想到还真有了大用处。

    他身后的牛车上,拂珠精神萎靡,脸上用草汁涂成了蜡黄色,穿上深青色棉布袄,俨然一个乡野村姑。她旁边盖着个草席,影影绰绰似有人躺在里头

    路上偶尔有人经过,忍不住打量,张来富就苦兮兮的和人家解释,“俺妹子病了,想去上阜村投亲。”

    那些人见拂珠用巾子捂着口鼻,看人时目光躲闪,还以为车上的人得了时疫,无不退避三舍,骂骂咧咧的逃了。

    如此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在前面不远处发现一处山坡,张来富趁着没人注意才把牛车赶去了山坡后头。

    牛车一停,草席就被掀开了一角,拂珠凑过去说:“小姐,来富把车停到了山坡后头,您出来透口气。”

    王芍坐了起来,她穿了件浆蓝色普通农妇衣裳,却没有在脸上涂草汁,也没有梳妇人髻,扎了一条大辫子,用青蓝色头巾包着,显得她清新明媚,像枝头上挂着的青苹果。

    拂珠帮王芍扇着帕子,一摸小姐的后背都被汗浸湿了,忍不住劝:“来富说这草汁伤不着皮肉,您何苦躲在席子底下受罪,下半程还是奴婢躺里头吧,奴婢总觉得拿席子盖着您,有点不吉利。”

    王芍没好气的摇头,她热的像个火炉,半句话都不想说,

    她是宁可在草席子里装死人,也不愿意涂成像拂珠那样的丑八怪,她可是每晚都要用牛乳净面的。

    启程前张来富还劝她梳妇人的头发。

    她还没出阁呢?怎么能梳妇人的发髻呢?外祖母说了,女孩子的头发金贵着呢,从少女头换成妇人髻,那是要全福人拿着雕刻着白头偕老的梳子梳过才行的,王芍受七夫人的影响很信这些,所以死活都不换妇人头。

    还有她身上的衣服,像拂珠那件就是在洒扫丫鬟那里拿来穿的,王芍却不愿意穿别人的衣服,外祖母曾教育过她,再好的姐妹都不能换着穿衣服,换了衣服别人身上的气运就会转到你身上来,挤掉自己身上原本带着的福气。

    所以王芍现在穿的衣服是在淮阴时以防万一新作的,而且是让小丫头反复浆洗过,把新衣服故意洗旧的,但是这浆蓝色布料是粗葛,王芍穿的十分不习惯,脖领处硬的让人难受。

    拂珠把水囊和干粮拿出来给王芍,王芍喉咙干涸,也硬是吃了一大块,却只是小小的吮了一口水,拂珠太了解她家小姐了,知道小姐不喝水是不愿意在外头如厕。可这荒郊野岭的,总不能借用人家农户如厕吧。

    拂珠又去劝王芍:“小姐,您喉咙还伤着,还是多喝些水润一润,要是真把喉咙给伤了,以后就成了哑嗓子了。”

    一提到嗓子,王芍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这么潦草的出门,浑身上下就没得劲的地方,还想让她在野地里如厕?

    王芍咬着牙发誓,就算是渴死,或是下辈子说起话来像河岸的鸭子,也绝不在野地里如厕,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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