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了我？连我都不能杀了我，你又算哪根葱？」利维坦的女声带着一种古怪而猖狂的笑在百里玄机心里响起，「不过也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
百里玄机沉默了一会儿，干涩道：「什么机会？」
「救她们的机会。」
「怎么做？」
「我传你一个小家伙自己研究的元神实质化法门，然后」那道女声轻声一笑，见百里玄机提问，便把具体的做法告诉给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百里玄机问道，「如果我没猜错，让流苏被嫉妒吞噬本是你的目标吧？」
「因为好玩。」利维坦得意一笑，说道，「你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但我不妨告诉你，就只是因为好玩。你应该不知道吧，我是魔鬼，魔鬼喜怒无常，最是善变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只有这条路可走。」
百里玄机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你。」
说罢，他也不再去聆听心中的那道女声，他缓缓闭上双眼，主动燃烧自己体内的真元和生命精血。
星星之火一点点燃，即可燎原。百里玄机不再去管体内的状况，他抬起头，一道蓝光从他的天灵盖冲出，随后他低垂头颅，双眼无神。
正是元神出窍。
他将自己的留在大阵核心内燃烧真元燃烧一切，而他的元神主动出窍，化为了百里玄机自身的模样。
百里玄机的元神一阵飘摇，慢慢来到了柳流苏和百里梨光的面前。百里梨光已经陷入了半清半醒的状态，而此刻的柳流苏脸色忽明忽暗，不断在忏悔和愤恨之中挣扎变化。
百里玄机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掌向着柳流苏抓去。
“玄机，杀了我杀了我”柳流苏看着元神状态的百里玄机，流下了眼泪，但下一刻，她的表情再度变幻，“好！好！好！你这负心汉死得好！”
“玄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负心汉，没想到你就算死也要为她的贱种报仇！”
“玄机，快停下，不要伤害自己了！”
“这个贱种，你竟然要为了这个贱种杀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
“闭嘴，她不是贱种。”百里玄机五指如钩，手掌落在了柳流苏的脑袋之上。
“哈哈哈哈哈，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感受到那手掌的覆盖，柳流苏挣扎的神色渐渐统一，陷入癫狂的大笑之中。
“你错了，流苏。”百里玄机的手落在柳流苏的头上，动作却逐渐轻柔，他摸着柳流苏的脑袋，轻声道，“她不是什么贱种，你也不是什么很廉价的人。她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柳流苏，长久以来，一直在我身边默默付出的柳流苏。”
“你的爱一点都不廉价，你是世界上最善良最体贴的人。”
“你是极好的，都是我的不好。”
“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事实上是，我爱上了你，却从不敢承认而已。我在我妻子的坟前答应过她，这一生我失去了她，就只为我的女儿和灵梦楼而活，结果两样我都没做好。”
“我以为自己是不爱你的，因为我在坟前的承诺使得我不敢再去直视自己的内心，可是看到你现在变成这样，我才发现我错了。我是爱你的，我爱你胜过于爱我自己。”
“你和梨儿都是我生命里的光，无论是你还是她，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我都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受伤。”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说我利用你，那么请让我真正利用你一次，帮我照顾好梨儿。”
百里玄机絮絮叨叨说完，忽然闭上双眼，低头一口含住了柳流苏冰凉的双唇。
柳流苏瞪大眼睛，呆呆看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她从未想过对方的心里竟然会有着自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像他这么完美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喜欢自己？
这么肮脏愚昧又自私自利的自己
柳流苏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她的脑海里回闪过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最汹涌的愧疚和最澎湃的痛苦一口气涌上了她的心头。
不会是骗自己吧？柳流苏忽然有些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这样自己就能在一切悲剧尚未发生之前挽回。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滴温热的水滴落在了她的脸颊之上，继而顺着皮肤流入她的嘴里。
咦？这是什么？
咸咸的，是泪水
是他在哭吗
他从来都不哭的，他是真的爱我
“这是对你的惩罚。”百里玄机松开了柳流苏的嘴唇，他一手盖住柳流苏的眼睛，一手放在百里梨光的伤口处，双手各有一道白光亮起。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百里玄机低声浅唱，伴随着他的歌声，两道黑气各自顺着他的左右手流入他的体内。
黑气入体，一道落于他的眼睛，化成最细密的针线，缝住了他的双眼，另一道落于他的腹部，在那融开了一个大大的贯穿伤口。
可他不在意。
他感受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体温，继续低声浅唱，温柔得像一个最甜蜜的丈夫，一个最慈爱的父亲。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他的双手慢慢松开，百里梨光原本受损的腹部和丹田完好如初，而遭到嫉妒吞噬的柳流苏也陷入沉睡之中，脸上挂着甜蜜而宁静的笑容，似乎做了一个好梦。
百里玄机缓缓站了起来，他没有再去看自己的肉身，他看了看百里梨光和柳流苏，最后看了一眼灵梦楼一众长老弟子。
他看到了沉睡的小公主和甜蜜的睡美人，他看到了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的欲言又止，他看到了这世界的种种美好与不美好。
他看到了，他看了最后一眼，最后一眼即是万年。
百里玄机高举双手，神色肃穆，高声念道：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正以推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傲慢戒之在骄一负重罚之
嫉妒戒之在妒一缝眼罚之
愤怒戒之在怒一黑烟罚之
懒惰戒之在惰一奔跑罚之
贪婪戒之在贪一伏卧罚之
暴食戒之在馐一饥饿罚之
戒之在色一火焰罚之”
他的语调庄严，宛如一首宏大的咏叹调。伴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句念完，百里玄机的元神渐渐燃烧，他化为两道流光，一道融入防护罩内，另一道冲破天际，落入云深不知处。
他的人走了。
可是，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他的歌声，歌声悠扬冬天，宛如一首写满了眷恋的歌。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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