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夜歌吟 > 正文 第15章 十五、被遗忘的过去
    (一)

    吕振廷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医生盼来了。他引医生至杜念卿睡房,自己却站在门外不敢进去。他是害怕了,杜念卿刚才大喊伊彤,想必是记忆恢复了。这迟来的丧女之痛恐怕一时三刻无法平息,得赶快想些什么安慰之言,还有解释自己如今这个丈夫身份。

    王启军是陪同医生一块前来的。他走到吕振廷身旁,见其脸色有异,问道:“廷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吕振廷长叹一声,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王启军听罢,笑道:“这不也早在廷哥你的意料之中吗?嫂子要是恢复记忆了更好,省得咱老是瞒着她。女儿的事已成事实,她迟早得接受。这人呐,也不会为亲人的离去而难过一辈子。每个人都有那么一天,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女儿的事她总会想通,反倒是她能否真的成为兄弟们的嫂子,这才是廷哥你最需要关心的。”

    吕振廷闻言,仍是叹气。王启军续道:“廷哥你看,嫂子她现在孑然一身,除了你这世上还有谁能给她依靠?依我的想法,你只须对嫂子多加殷勤关切,她这辈子就铁定是你的人了。”吕振廷道:“伊彤是她的命根,我怕她真的撑不过去。娶不娶她,我现在倒觉得是其次,关键是如何让她快点从悲痛中走出来。伊彤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也难过不已,何况她是伊彤的妈?我听说伊彤她爸早在念卿刚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念卿独力养育伊彤,背井离乡吃尽苦头。我觉得你那句‘她总会想通’说得太过轻松了,估计她这辈子只能是接受,想通什么的”说到这,他摇了摇头,“这想通二字,你在我面前说就罢了,可别让念卿听见。”

    王启军点头道:“是的廷哥。”

    沉默半晌,吕振廷说道:“待会儿你把饭厅里的微波炉给我带走,还有冰箱里的那些玩意儿,全给带走吧。”王启军没想到自己这一番心思竟惹来麻烦,脸有愧色。吕振廷看出端倪,道:“阿军,这些年你跟着我尽心尽力,大哥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这一次,恐怕非我亲自处理不可,想必你也明白。”王启军点了点头便去了。

    这时候,医生从杜念卿的睡房走了出来。吕振廷连忙迎了上去,迫切地问:“医生,她怎样了?有没有什么大碍?记忆是不是都恢复了?”医生摘去口罩,说:“吕先生请放心。杜小姐只是受到某些诱因,以致惊吓过渡。我给她打了针镇静剂,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未等医生说完,吕振廷又抢着问:“那她的记忆,是否都恢复了?”医生道:“她睡着之前我跟她谈了两句,没察觉她的记忆有恢复的迹象。”吕振廷颇为惊讶,道:“不对不对,她在发作的时候,她还高呼过”说到这,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她女儿的名字。但她自火灾之后便失忆,今天突然唤起女儿的名字,不正好说明她记忆恢复了吗?”

    医生把吕振廷拉到一边,道:“这一点恐怕要吕先生您亲自去证实。但杜小姐毕竟不是永久性失忆,记忆恢复只是迟早的事。”吕振廷道:“我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延长她的失忆?”医生惊讶不已,“为什么?”吕振廷道:“不瞒你说,她女儿已经已经不在人世了。”顿了顿,又说:“如果让她记起来,她会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或许说,她会因此而自寻短见。所以,才会问你有没有这样一个法子。”医生想了想,道:“作为一名医生,别说我没有这样的法子,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我们没有剥夺他人记忆的权利。但是,做为一名普通人”他一面收拾自己的出诊箱,一面语重深长地说道:“我也承认,有些事情,是不记得远胜于记得。从某些意义上来讲,忘记确实是一种福气。”

    吕振廷喜道:“那医生你的意思是?”医生道:“我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今天我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来这儿,所以我是不会赞同你的想法。”吕振廷道:“那哪天你休息,我登门拜访如何?到时定当重谢。”医生提起出诊箱,步出房子,道:“那也没用,因为我根本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吕振廷暗骂道:妈的,你就直说你没有不就行了,给我东拉西扯个什么劲儿啊。

    临别之时,医生又嘱咐道:“吕先生,我劝你还是打消那个念头。尽管这世上确实是有让人失忆的方法,但从来没有人能控制恰当。一不小心,该忘的没忘掉,不该忘的却忘得干干净净,这可是个赔本的买卖。”吕振廷送别医生,径回杜念卿睡房。他在门口沉吟良久,暗自琢磨着医生最后的那一番话,心中越发无计可施。他也懒得再想,索性听天由命罢了。遂推门入室,见杜念卿沉睡,便行至房间阳台处,眺望旭日。

    虽然此刻他有千愁万绪欲与人倾诉,可惜眼前只有那耀眼夺目有余,却不知人间疾苦的太阳。吕振廷甚至觉得,今天这太阳仿佛格外讨厌,那耀而不刺的光芒,温而不热的感觉,高高在上的姿态,没有一样不使他觉得难受,觉得反感。然而,吕振廷绝不会知道,就在自己身处的这个临海别墅区里,至少存在着两个人与他有着同样的感觉。他们同样讨厌太阳,厌恶之极,唯一与吕振廷不同的,就是他们不能让这光芒万丈的火球察觉自己脸上的厌恶。

    垃圾场内的对峙已僵持多时。孟易乾经过再三考虑,终决定以冥火将邓伊彤烧成灰烬,免得她遗祸人间。可是,沈思泉见邓伊彤竟不顾一切为自己挡住银锥,忽感她对自己情深义重,不离不弃。他大为感动,即便平素为人贪生怕死,此刻也动了与其同生共死的念头。眼见孟易乾果真召来冥火,沈思泉双手结过“擒魂印”,环抱住邓伊彤,双目紧闭,等候冥火焚来。

    不知为何,在死亡与自己仅咫尺之遥的时候,他的内心竟一片澄清,蓦然忆起许多本以为遗忘的往事——

    他想起了河北老家。每当家门前的水稻满眼金黄之时,成群结队的大鸨就会从自家门口往南飞去;待到来年插秧之时,又会看见它们振翅北返。他又想起自己的父母,却不料父母在心中的记忆,竟比那南来北往的大鸨还要模糊。只依稀记得,父亲是个农户,一日忽有意兴入山打猎,便再也没有回来;母亲是改嫁的寡妇,与父生下自己后,又再次成了寡妇。父亲走后,母亲席卷了所有家当,也跟着不知所踪。

    抚养自己长大的,是父亲唯一的胞兄,也就是自己的伯父。

    伯父是个自幼净身的阉人。因早年沈家清贫,伯父净身以图入宫当个奴才,好混个衣食无忧。却不知入宫为奴,尚须人脉疏通。伯父人财不济,终叫衣食无忧尽成空想,皇城殿内不曾添上这个太监,紫禁城外却多了个空乏的身影。万般无奈,只好返家当个樵子,斫薪为生。父母离去时,沈思泉年纪尚幼,多年后甚至记不起自己怎么就跟伯父活到一块去。只记得这老阉货对自己一天一小打,三天一狠揍,斧头一丢,砍柴的活儿就全落到自己身上。在外,伯父四处宣扬自己为沈家留了后;在家,却把沈思泉当成奴才般使唤。某夜醒来,更惊觉伯父把自己裤子扒了,秉着蜡烛,一副痴呆模样盯着自己那话儿看得入迷。这叫沈思泉如何不怕?

    就是这一怕,沈思泉跑了。那年他才十五岁,只身一人跟着大鸨走。那时秋将尽,候鸟南迁。沈思泉也不知道那天上飞着的是什么鸟,反正见鸟儿向那方飞,就猜测那方准能活得了人。就这样,他跟着候鸟一路南行,饿餐野果,渴饮涧溪,也不知过了多少城多少县,感觉自己已远离伯父,便在一小县城中落脚。

    他在这小县城为棺材铺伐木为生,一过便是五个寒暑。这一年,城中突然刮起一股“天主风”,来了一大群竟敢解辫留发的人。他们自称是天上派来的天军,来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更当众斩城卫杀县官,宣扬谁跟他们一同替天行道,谁就得着天主垂顾,衣食无忧。沈思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听懂那句“谁跟了他们,谁就衣食无忧”。他自幼被伯父灌输“衣食无忧”的重要性,也知道伯父把自个儿阉了,也是为了这四个字。当下想也不想,便投身了军旅生涯。

    后来才知道,这伙人叫做太平军,侍奉太平天国,带头的是自称老天爷次子c耶稣兄弟的洪秀全,给他衣食无忧也全是为了让他上沙场打仗卖命,跟清廷作对。沈思泉自幼受伯父欺压,早就练了一身懦弱怕死的性格,谈何沙场逞勇。他参军两年,每逢操戈上阵便装死避祸,趁机逃脱,事后又重返军队。人家问他,怎么能安然无恙而回,他就谎称是自己心诚,蒙了上帝庇佑。

    后来,他所在的部队受到清兵的偷袭,伤亡惨重。他又故技重施,躲在几具尸体之下,装得惟妙惟肖,终又避过一劫。可是这一趟找上门来的,已不止是清兵,还有一只三百余岁的僵尸。

    (二)

    那僵尸在死人堆里寻来觅去,找些尚存一息的人吸食。沈思泉以为大难已过,便从尸堆里爬出来,却被那僵尸逮个正着。僵尸自然不会客气,张嘴就咬。沈思泉被吸了个干净,全身苍白。岂料在月光下,俊俏的他竟如白玉般剔透。那僵尸虽是男性,却也不由得大起爱美之心,继而哺血使其噬变。从此,沈思泉的容颜便停留在二十二岁时模样。

    那僵尸将沈思泉噬变后,夜夜与其同行,四处觅食。僵尸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诸如:不能被日光所照c不能触摸银器c死体之血须经火烹方可吸食c若受重伤得埋土于月下等等一切僵尸的常识。沈思泉自出娘胎至今,除了伯父教自己如何砍柴伐木外,就从未有人肯如此倾囊相授——虽说这僵尸吸食了自己,却又赠予了不老之躯,这债也算是两清了——日子久了,沈思泉对这噬变自己的僵尸越发感恩戴德,亲人之情每每陡生。两人遂以兄弟相称,不问彼此过去,只愿日后相持互勉c同心协力。那段时间,他们日间洞窟作息,夜来闹市觅食,生活也自无忧无虑,愉快至极。

    时间就这样一晃又过五年。一夜,两人被极重的血腥味所引。他们循味而去,来到一所极大的庄园。此庄园依山而建,远远望去,点不尽的歇山悬山,数不清的黑门暗窗。二人奇怪,均想此庄如此之大,竟无半点灯火。当下行近,看个究竟。

    走近时,二人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庄前驻扎数个清兵营篷,四周散落百余具割头断肢的清兵尸体,想必那浓浓腥味,便是由此而来。二人上前检查,见尸体的创口之齐,杀人者落手之恨,查百余具,更惊觉所有清兵死法一致,全为一人所杀。沈思泉二人虽是僵尸,见此局面亦都不寒而栗,心下惴惴到底是何方高人所为。

    两人随后发现,有一大滩血迹沿入庄内,二人循迹而去,来到一座塔前。只见此塔高约廿丈,塔身上下齐宽,无瓦无檐,更无半点装璜之物,俨如一柄矛头直指长空。二人从未见有塔如此形状,正欲攀上看个究竟,岂料就在此时,有人于塔顶悲声高歌,词曰:“玄玄上乾无人见,悻悻我族坤下眠。冤冤相报何时了?仇仇永不共戴天。守职尽忠皆丧命,秉道终含不白冤。敢问断颅顶上丝,何异昏君发三千?”唱罢,那人嚎啕大哭。

    沈思泉二人面面相觑,从词中听出,那人上怨苍天下骂君王,且还有不白之冤和血海深仇,至于其中细节,二人无法猜出。却就在此时,塔顶人忽然大叫:“何方妖孽?”然后“哗啦”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被撞落。二人举头望去,见有十数个黑点从天而降。按一般人来说,以此时天色和距离,根本不可能看清那黑点是何物。然而两人是僵尸,黑夜中视力超群,只在一瞬之间,便看清那十数个黑点实为十数颗头颅!

    但见那十数颗头颅连着辫子于空中乱拂乱窜,二人连忙纵身闪开,一颗颗头颅砸在地上,一声声沉闷骨裂响,顷刻肝脑涂地。然而尚有一人亦于半空降至,此人身长约六尺,衣袂随风飘摆,手执一剑急刺而来。

    沈思泉二人连忙迎上,三人随即于塔前大打出手。两只僵尸起初没把对方放在眼内,心想自己不死之躯,速度力量均占上风,哪怕被对方刺上几剑,也不足为患。谁知那人一边挥剑迎击,一边念念有词,沈思泉等渐感手脚不灵,眼前不清,也不知对方使了什么法,竟使二人速度越来越慢,逐渐与常人无异。

    沈思泉固然大骇,他的同伴则大叫:“不妙!他不是普通人!”分神间,沈思泉肩头中剑。他本不以为然,却不料伤口处竟灼灼冒烟,不再愈合。眼前一切也扭曲得像隔波观物,跌跌碰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段时间里,他先听见同伴放声大笑,似乎胜券在握,可后来又听见同伴的悲鸣。直至意识再度清醒,才发现同伴和对方均已遍体鳞伤。

    这时,又再听见对方念念有词起来。同伴说道:“他想跟我俩同归于尽,我受伤太重,无力奔逃。我替你拦住他,你快走!”说完,又勉强摆起架势攻了过去。沈思泉已阻挠不及,但听见对方大声喝道:“燃吾精魂,焚汝孽躯!”沈思泉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空气无缘无故燃烧起来?那不仅仅是一团大火,而是一张遮天闭日c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火网!

    同伴攻得半途,已深知不妙。遂转身奔向沈思泉,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抛出火网的包围!火光之中,同伴没有表情,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沈思泉在半空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同伴的皮肤和肌肉一分一寸地燃烧成灰。在这一刻,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在突然之间,同伴的姓名已在脑海中消失。(注:僵尸死尽的特征之一,就是认识他的人会马上忘记他的名字。)

    同伴就这样烧成灰烬,就在他的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努力记下同伴成灰前的样貌——他拥有一把及肩的长发,就和自己一样,飘起时潇洒之极。但他的笑容却十足一个登徒浪子,不知迷惑了多少姑娘甘愿成为他的晚饭。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尖而细腻,他的牙齿雪白整齐,他的眼神因活得太久而显得忧郁。同伴曾经说过,他本来是一个很会胡思乱想的人,可能是因为生命太长,已致于他把所有杂念统统放下;他说他的愿望,就是在自己成灰后,能与妻子的灰混在一起,因为他很爱他妻子,亦因为是他妻子将他噬变;他也说,僵尸会对噬变自己的人产生强烈的眷恋,如同孩儿对爹娘一样;他还说,眷恋这个词是从一个洋人那里听来的,感觉还蛮符合自己对妻子的感情。

    当记下这些的时候,沈思泉在空中逗留了一段既漫长又短暂的时间。当他坠落到地面的那一刻,眼泪也重重地从脸上滑落,那是他被噬变后的第一滴眼泪。眼前只剩下一团四散的灰屑,同伴的愿望终究不能实现。

    往后的事,就如孟易乾所说的一样。他逼迫沈思泉将他噬变,然后将其带在身边,渡过了百余年岁月。

    可能正如那个已经忘记姓名的僵尸所说,僵尸会对噬变自己的人产生强烈的眷恋。故此时此刻,孟易乾召来冥火,并将紫炎推向沈思泉和邓伊彤的时候,他后悔了。一秒之后,不!半秒之后,这个相伴百年的人——他既是一直对自己存有仇恨的敌人,又是情深义重的朋友;既是给予自己第二生命的父母,又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既是教懂自己如何当一只僵尸的师傅,又是跟自己学习伏魔本领的徒弟——将会像噬变他的那只僵尸一样,化成一堆死灰,永远再无见面之日,甚至连名字也再不记起。而这个“永远”是确确实实的永远

    罢了,就此作别吧。反正已活了近两百年,该活的都活够了,而且这一死免轮回,还是挺划算的。

    沈思泉闭目间,已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高温向自己压将过来。他很满足自己能在这一瞬之间忆起诸般往事,仿佛是让他重历一次般真实。还有什么遗憾?恐怕没有了吧。

    就在此刻,他突然感到有一个人双手环抱着自己。他睁眼一看,那人竟是孟易乾!沈思泉当即明白他的用意,他是想借冥火把自己两人焚烧殆尽,免得日后没有勇气站在阳光之下而失信食言于朋友,故趁冥火未至,便奔来抱住自己。

    目睹这一情景,怜悯更是惊讶,这与她所知的吸血鬼区别太大。她生平第一次碰上吸血鬼,却发现这吸血鬼不但没有书中描述的凶残,甚至还拥有天主的自我牺牲精神。这两者实在大相径庭,说什么也无法将这两人和平素所知的吸血鬼混为一谈。

    冥火直线飞来,眼看就要与孟沈二人撞上,怜悯却陡然萌生阻止这团紫色火焰的冲动。她奋力按下那不听使唤的十字架的机括,取出一颗和先前别无二致的玻璃珠。正欲掷向冥火,身体却失衡,手上力度大减,十字架被邓伊彤强行推了回来,锋利的银锥直插在自己的左肩上,玻璃珠随即脱手落地。

    怜悯虽被银锥刺中,心里却不曾记挂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想:那两个家伙死定了。

    突然间,空中传来“嗖嗖嗖嗖”一连十数声,十几个不明物体毫不间断地直线撞入冥火。两者相碰后,竟相互消磨,相克相蚀!未等众人领悟,冥火已停止移动,更“嗤嗤”作响,似有消减之势。

    可是,一波稍停,一波又起。积怨已达临界点的邓伊彤五指一收,隔空将扎在怜悯肩头上的十字架倏然抽离,带起一缕血丝。怜悯一声悲鸣未止,十字架竟再度向她刺去。而这次目标,是她的心脏!

    《夜歌吟》中记载:枉死灵黑怨之由,多为首次杀生而起,怨既黑则无复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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