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癌症’两个字，陈海脑袋一下就懵了，一时间以前看过的无数影视剧中的凄惨镜头一一闪过，原以为这些都是别人才会遇到的事，这些只有富人才会得的病，竟然一下子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被人撞了一下，他才回过神，医生们早就没影了，而撞他的人也是佝偻着背，如同行尸般走在医院的走道中，这让同样是如同神识离体的陈海，竟然没有一丝责骂的冲动，呆呆地站立着，最后只有一个念头：小叔知道这事吗？
平静了一下心情，不敢去想小叔对他一家的恩情，那样的话，陈海怕自己在这儿就哭出来，反而揉了揉脸颊，挤出微笑走进了病房。
“我还说你干嘛去了，来来来，好好地讲讲工地上的趣事。唉！原来天天在工地上，觉得烦得要命，可现在一离开工地，还挺想念的。”
陈定森青黄的脸上带着疲倦的笑容说着，让陈海急忙低下头，走过去坐在床边，却把脸扭开，哑着嗓子说：
“能有什么趣事？不就那样，小叔，你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啊！呵呵，你不讲算了，过一段时间我自己去看，小海，今天就回去吧！好好管工地，别等我回去是一摊子问题。哈哈哈！”
听到小叔爽朗的笑声，陈海很想跟着笑一笑，但莫名地眼泪就流了下来，好在他是侧背对陈定森，微微转身就不会被看见，而看到他泪水的婶婶，只是走上前，站在他身边，轻轻地拍着他，似乎要他调整情绪。
不知是装作看不出陈海的沉默，还是真的想到工地的事情，陈定森催促完陈海回工地后，看看旁边的病人又睡着了，便低声说：
“你刚刚说罗经理要你问我工地的规矩，那我就告诉你，规矩就是在我和他签订承包合同的时候答应过他，在我们的人工费上抽给他五个点，总的大约也就五万的样子，第一次拨进度款，你就给他送一万过去，记住，不管有多困难，你一定要送去。”
这种不劳而获的方法就是工地的规矩？
陈海听得满腔的憋屈，这一个月来，他大约地看了一下承包合同，钢筋制作安装的单价，比市面上的人工单价还低一点，说明当时都是按着市场价签合同的。
而且他们是按图纸钢筋用量的吨位来计算承包费，就算罗诚拿了好处后，想多算给他们一分钱都不可能，那他凭什么拿五个点？
这一激动，陈海也就顾不得掩饰，伸手抹了一下泪水，转过身来就要发表自己的看法。
却见到陈定森闭着眼睛，大口地喘息着，鼻子中插的氧气供给似乎不够，整个胸膛剧烈地起伏，婶婶在一旁束手无策，只是木然地看着陈定森如同溺水者般挣扎。
“快！快拉呼叫绳！”
陈海说着，伸手去拉墙壁上的拉绳，却被婶婶伸手挡住，淡淡地说：“这段时间都这样，只要话讲多了，他都喘不过气来，唉！”
婶婶似乎已经把泪哭干了，小叔这么紧急的样子，她都无动于衷，陈海心中埋怨着，挣开她的手，就要去拉呼叫绳，而这时陈定森的眼睛睁开了，看了一眼陈海，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
“唉！讲话也累得慌！好啦！记住我刚刚讲的话就行，以后你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别人没有好处，凭什么给你活计！大街上想做活的人多的是，你记住了就行。”
“嗯！我记住了，小叔，你少讲几句！”
“没事，等会你就走吧！阿芬，把那张工程量结算清单给陈海，让他有时间去要要帐，趁我得病，也有个借口，对了，等会小海去把病历本复印一下，拿去给这个老板看，咳咳咳！他应该把这拖了五六年的承包费给了吧！”
陈定森媳妇阿芬有些不情愿地从内包里拿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出来，有些犹豫地说：
“要不把这结算单也复印了，原件还是留我这，省得小海弄丢了！”
一听这话，陈海忍不住看了陈定森一眼，只见他那由于脸色青黄，显得格外浓黑的眉毛皱了起来，瞪了一眼说道：
“我说给小海，听到没？否则的话，这钱什么时候能要回来？怎么？我还活着，你就”
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吓得阿芬急忙把纸张递给陈海，但陈海还是从那缓慢的动作中看出了不情愿，心中突然一颤。
是啊！如果小叔不在了，那这女人也就陌生了，哦！不，还有小叔的两个孩子，那可是自己的亲堂弟。
接过折痕都快把纸张分成几片的结算单，陈海小心地打开，一看下面按着年份签过几回的字，想来小叔是去要过几回了，也要了一些钱回来，最终的数字是十五万！也就难怪婶婶有些不愿交出来了，这可是一大笔钱。
“咳咳咳！这钱也就是我这些年赚到的钱了，只不过没能拿到手。所以小海，你借着我生病的事，去哭穷叫苦一阵，想来柳老板会给钱的。咳咳咳！”
看着陈定森又剧烈的喘息起来，只不过这次稍好一点，没有把眼睛闭上，可更是吓人，一双发黄的眼睛，像是死鱼的眼睛一眼，使劲地翻动着。
陈海急忙说：
“叔，你别急！我觉得婶婶说得也不错，这结算单都快揉坏了，我还是去复印一下，先拿去要钱，如果对方要原件，再回来拿。还有，难说那个老板不相信我，他肯定是会打给你电话的，所以小叔，你的电话要开着机呀！”
这话也显示出这段时间当了包工头后，对陈海的成长有多大的帮助，不但考虑到婶婶怕他要回钱不给她的顾虑，也尝试让得了绝症的小叔，心中有所挂念后，难说就能多活一段时间。
因此他把去讨债的事，没有大包大揽下来，反而是表露出还是要倚重小叔的样子，要是换做以前的他，根本不会想到如此的细致。
“嗯，由你吧，但是记住，讨债的规矩，不能做出太出格的事，山不转水转，留一线面子给这些老板，难说以后哪一天又合作了。还有就是把身段多放低点，多说哀求的话，这些话说了又不会死人，记住了！”
这又是一条什么屁规矩！陈海听着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起来，这都是小叔的血汗钱，想去要回来，却不但要哀求别人，还要给那些老赖们面子！就像刚才说的要给项目经理返点，而且是从工人辛苦创造的利润中拿出。
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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