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黄泉旅店 > 第 41 章
    是兽目。

    “是山狸!”不知是谁,紧张的叫了一声。

    索玛握紧骨笛,绷紧了身子。她很害怕,她想逃,可是她知道全族的人都在指望她,若她不表现得坚强,人群散了,在这危机四伏的夜里,就更容易遇到危险。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她很慌,毕竟从小到大,她也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拉着我的手,就不会怕了。”忽然,一直隐没在人群中的春半雨出现在她身边,伸手温厚的大手。他的笑,仍然令人如沐春风,而且最古怪的是,奇异的安抚了索玛的情绪。好像他身上有一道光,有一种力量,可以支撑她,让她放下恐惧,远离惊慌,然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他可以镇定她的心绪?是命运,命格,还是冥冥中的天意?难道,像她这样的巫女本来就应该找到他这样的男人,才能完整?!

    她来不及细想,只那安全感令她清醒,立即拿起骨笛,吹奏一曲镇邪音!

    曲声单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鸣响。周围,连夜风都更加yīn森,寒入人的骨髓。可就是这凄厉的笛声,生生压住了不知名的野兽嚎叫。

    山,静了下来。连风吹草木声都消失。

    咕咚!咕咚!死寂中,有敲击声来自山坡下,像是那死去的寡fù在砸棺材板。一下又一下。

    所有人都骇住了,那声音像是硬邦邦打在人的心上,更有人吓得小声哭泣,没有人敢动弹分毫。平时,那寡fù是最懦弱的,谁都可以欺侮她,可当她死后,当这一刻,每个人都怕她。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可这寡fù之所以无声无息的死去,所有村中的流言,所有村人的鄙视的冷漠,也如刀剑,加诸其身。而从没有人想过去关心和体谅,那也是逼迫她走向死亡的手。

    谁是彻底干净的?除了春半雨这个外人,再无其他!

    可她是想回到族群墓地的吧?不然也不会自己指出了路。只是棺材落下山坡,误会村人又要把她抛弃。所以,她才会焦急。

    “还是……入土为安吧。”春半雨低声说,率先向山坡下走去。

    索玛的父亲和村里两个有声望的中年人犹豫了下,也跟了下去。其余村民挤成一团,和索玛一起站在高处望着。

    好在有野树阻拦,棺材并没有下滑多远,也没有摔散。很快,四个人艰难的把棺材抬了回来。有嘎吱嘎吱的声音细细地传来,也不知是那薄而简陋的棺木自行发出,还是指甲抠着木板发出。没有人理会,都装作听不到,一行人继续向前。

    有人替了春半雨扛棺,但他没有归队,而是紧跟在索玛的身后,“别怕。”他低声说,“山野空旷,声音的来源不好确定。也许是野猴子什么的恶作剧,拿树枝敲了什么也不一定。”

    索玛苦笑摇头。

    很多事她并不明白,也无法判断真假。她只是……照着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巫术指令去做而已。现在,她只想把这场丧葬事情办完,然后回到温暖的寨子中去。

    春半雨在身边,她不怕了。可是她很疑惑,难道要因为这些,想办法留他在身边吗?

    接下来,一切顺利。快天亮时,年轻的寡fù终于尘归尘,土归土。下山时,索玛违背了不可回头的规矩,转身望去。

    山色苍茫,并没有异景异像出现。只是她心里突然感到平和与解脱,所以她明白那寡fù已经放下的心意,也听到山风回鸣,好像她平时唱的歌谣。更远处,有幽绿闪光,像山狸的眼睛。

    回家后,索玛照例大病一场。这一次不是吓的,而是累的,吹响骨笛想象不到的耗尽了她的精力。而春半雨经过这件事,被寨子中的人接纳,便时时跑上来看索玛。

    两人不再游山玩水,反而能安静的坐下来聊天。两人受的教育不同,生长的环境不同,却奇异的和谐融洽,很谈得来,渐渐的都有身心jiāo融之感。

    “索玛,你跟我走好不好?”终于,春半雨问出这句话。

    可是索玛还没有回答,春家里的仆人找上了山,说出了大事,要他立即回去。等春半雨离开没有多久,谭家的仆人也来找索玛。

    “我们大小姐殁了。”仆人流着泪说,“我们家主痛惜妹妹未出嫁就仙去,所以打算给大小姐举行yīn婚,希望索玛大巫可以主持仪式。”

    ……

    ☆、第十六章 控尸

    “索玛,你的决定呢?”当天晚上,父亲问她。

    索玛很犹豫。

    为死人举行婚礼,她实在不愿意去。可谭家人相信来自大山的神秘力量,于是许诺收购他们寨子来年的全部土织布与土产。在洋布流行的今天,这个许诺能保证全寨子的人一年的生活来源。

    为此,她不得不去。

    但是她很想等春半雨回来,想和他商量,让他陪她去。毕竟他在身边,她就心安,能以信念战胜恐惧。可是春半雨自匆匆离开,就没托人捎个口信回来,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转念一想,谭家和春家是世jiāo,会不会是谭蓉大小姐身亡,所以春家才叫他赶快回去帮忙呢?所谓世jiāo,应该比普通亲戚还亲近吧?

    说不定能在谭家举办yīn婚仪式时见到他。之前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能力,并没有表现出厌恶和恐惧的意思。那么,看到她又去主持婚仪,应该也不会对她产生恶感吧?

    犹豫纠结半天,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至于春半雨离开前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她还没想好。春半雨的意思,应该是要带她离开山寨,离开这座没有被战火荼dú的西南小城,到别处去生活。虽然他们两情相悦,但春家是不会允许春半雨娶她这样的山民巫女的吧?

    他不是要和她私奔,是要到另一个〖自〗由的地方去娶她。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对寨子负有责任。在她的巫力没有神秘的、自然而然的传给下一个小孩子之前,她怎么能怎么的离开?

    而除非她死,她的能力是无法转移的。

    索玛的烦恼与为难就在这里,却没有人听她诉说。于是,她干脆把精神集中到为谭大小姐举行yīn婚仪式的这件事上。

    谭家生意做得大,同乎整个山下小城的生活都靠谭家运转。不说有金山银山,但谭家家主的妹妹,这一代惟一的姑娘,还是非常受宠的姑娘生病,谭家什么好医好yào都用尽了吧。只是谭家大小姐的病非常古怪,有点像麻风,但又不是,身上不断长出红斑。当红斑退去,那块皮ròu就像死掉的树皮一样,再无血液流动的痕迹,也绝对再没有生机。

    谭家人认为,这不是病,是撞克了什么邪物,于是索玛及周围几座山寨的巫师巫女们就成了谭家人的座上宾。但,谭大小姐的怪病还是没有好转,只有索玛的草yào令她舒服一些。

    现在,终于yào石罔顾了。其实,死亡有时候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既然决定了,第二天一早,索玛就下了山,到城里的谭家大宅去。隔着老远,就见谭家张灯结彩,并没有办白事的样子,反而像是办喜事。

    “鄙家主实在心疼大小姐,不忍她到地下孤单飘零,不能在宗祠中享受后代的供奉,所以一定要为大小姐结一门yīn亲的。”谭府的大管家亲自迎了索玛,又解释“因为不知道索巫您答应不答应,所以我们老爷同时请了五百里外一位很有名的大巫前来,看您们谁愿意为大小姐主持婚礼仪程。说起来我们小姐还没有入yīn宅,算得是正经的成亲。那位大巫应得早,已经在后堂准备着了。但索巫是我们谭家的贵客,还请留下参加观礼吧。您放心,之前所谈的条件,我们谭家依然守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索玛哪有不点头的?西南天气湿热,尸体不宜保存,虽然她只犹豫了一天,但谭家心急,另请高明也没有什么的。再说,虽然她答应得晚,但谭家仍然决定厚道的履行承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好立即就走,虽然她实在不愿意参加这个感觉上很违和的婚礼,但她还是送上本族的吉祥物,说了些安慰并恭喜的话。随后,谭大管家就请她自便,自己忙忙碌碌的准备其他事情去了。

    谭家,她最近一段时间是经常来的,所以并不需要人带领,信步向内院待女客的女客厅而去。从甬道上往上看,从屋檐处就看得出女客厅所在,檐角雕刻“凤戏仙桃”的就是。

    索玛慢慢走,一路上感觉总是特别不舒服,整个谭府的气场都不员。整座大宅内外,到处挂着大红的帐幔和红huā,这本应该是极喜庆的。可路上遇到的男女仆役都沉默不语,低着头快速走过,好像有鬼追似的。院内与院外,说是鸦雀无声也不不过,于是这喜庆就透着说不出的怪异,不仅毫无欢乐和人气,反而yīn森森的,似乎谭家大宅是个巨大的坟墓。

    她找到女客厅,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这才想到,这种涉及yīn事的婚礼是要在入夜后才能进行的,宾客们也不会这么早来。她独自站在诺大的院子中,看着空dàngdàng的客厅,实在不愿意坐在里面等。

    正犹豫中,突然看到一个枯瘦的身影在连接其他院子月亮门处一闪,之后就不见了崭新的黑布裤褂,黑面白底的布鞋。一头灰白的长发缠了好多骨珠,看样子人骨兽骨都有,在脑后盘个十字型,不男不女的。

    索玛皱眉。

    那身影看起来不像是仆役,那会不会是趁乱来偷东西的贼,或者不规矩的下人呢?她身为巫女、贵客、没有做工而得到了报酬的人,绝对不能装作没看见。于是她悄悄跟上去,发现那人脚下速度极快,居然一直进了内院中谭大小姐的闺房。

    索玛急了,想喊人,可却发现这本应该有好多丫头老妈子守灵的地方却空无一人。不仅是院内,院外也没有人的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里人都死绝了。

    怎么可以把尸体独自停放在院中呢?如果遇到外界的刺激,或者灵xìng生物,比如猫窜来窜去,起尸了怎么办?再者,如此放任,也是对死者的不敬啊。

    一时之间,她顾不得其他,直接闯进正房去抓“贼”。可才一脚踏进门槛,就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下。好在她见过很多死人,主持过很多丧事,这才没有大声惊叫。

    谭大小姐,谭蓉,就坐在正屋迎面的八仙桌边。身上穿着火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因为椅子很高,双脚不自然的悬空,只有脚尖点地。

    而她,不是活了过来,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双眼紧闭,面色是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的青灰和死气。可正因为她是一个死人,此时却“活生生”的坐在那儿,才极度的恐怖!

    “这边山里的索巫?”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像从枯木中发出的。

    索玛猛然转头,发现刚才那个有着枯瘦身影的人是一名老者。他正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她。是笑吧?因为看起来比哭还在难看。这老人的年纪大得猜不出了,脸上粗大的皱纹和伤痕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吓人。但他的腰板挺直,眼睛贼亮,应该健康得很。

    “啧啧,怪不得巫力没落了。”老男人一脸轻蔑地摇头“一族之力,由这样年青的小姑娘掌握,带来的就不是神喻,而是灾祸了。”

    “你是五百里外来的大巫!”索到立即猜出了来人。

    这个人,让她从骨头缝里发凉,但她忍耐着,倔强的表示着自己不害怕他。可是,谭大小姐才死了一天,这人就从五百里外赶来了吗?刚才没有细想,现在一琢磨,事情处处透着不解之处。谭家怎么找到的他,怎么送的信儿?西南多山,五百里山路的,她才考虑了一夜要不要主持这个婚仪,这位大巫是怎么这么快就到的?

    大巫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轻笑道“我早算出谭大小姐昨日必死,提前守在这儿呢。可谭家家主还是想要你,只是谭大小姐等不得。”他说着,看了谭大小姐的尸体一眼,仿佛她能回答似的。

    “你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索玛大声道“生死自有规律,不能破坏!”

    “怎么会?只是一场yīn婚罢了。”大巫笑得邪异,又说不出的沉痛“你还没有过至亲至爱的人死去吧?所以你不懂得,痛失所爱的人都有些疯狂,有的还会疯得厉害,会把死人当成活人对待,以这种方法证明所爱没有死去。或者,遮盖心里的疼,补偿心里的亏欠,心底里不想承认死者已矣。就像谭老爷,他想亲眼看到心爱的妹妹嫁人,自己‘走’进婚堂。”

    “你要控尸?”索玛瞪大眼睛。不知为什么,心里冒出了“变态”一词。她不知道怎么会用这种词,就是自然而然冒了出来。

    “比赶尸难度小多了。”大巫突然凑近一步,低声道“你不知道吧?谭大小姐的yīn婚夫婿是活生生的男人呢。这样可比两个牌位成亲、然后直接迁坟要复杂得多。谭老爷早知道妹妹活不久,所以早就订下了亲。不然,怎么来得及?”

    索玛惊骇的往旁边错开一步,简直难以置信。

    谁会娶个死人?谭老爷又是逼谁娶他死去的妹妹?而变态一词,又涌上她的心头。假如某个男人娶了死去的女人,以后再找填房也不容易。毕竟,太诡异莫测,特别不吉利。

    “其实”大巫yīn测测地又笑“控尸很简单,就是想办法让尸体以为自己还活着就行了。你说是不是,谭大小姐?”

    咯啦一声轻响,谭蓉的头垂了下来。虽然知道是尸体头上的凤冠太重,脖颈久撑不住造成的,可索玛还是吓得逃走了。

    真丢人,她可是巫女。可她,就是吓跑了。身后,留下大巫意味不明的笑声。

    ☆、第十七章 魂啊,快游来我身边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谭府四周,所有的回廊,所有房间的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红光映着黑夜,本是极好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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