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知是幻境，祁晔便放宽了心，双手环胸懒懒地倚着柱子，纯当看一场戏。
他的身后黑雾飘着飘着，忽的像是意识到这对这男子没用，于是慢慢地扩散遮蔽了祁晔的视线。
待到散去之时，又是换了个场景。
满地繁花一望无尽头，熹微的晨光扑洒其上，晕染出一片橙黄。
祁晔的视线落在花丛中那人身上，她褪下了一身好似从未换过的黑衣，大红色的衣裳似嫁衣般夺目，竟有些稍稍刺痛了人的眼。
她身边躺着的那人阖着眼，晨光穿过他的睫毛打下一圈晕影。白皙如玉的脸上还泛着红润的光泽，修长的双手静静放在身侧，似乎只是睡着了罢了。
这次祁晔很清楚的看清了那人的脸，异香袅袅环绕着这片花海，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吸引力拉扯着他向躺着的人。
百花无风自动，花潮涌起，渐渐将他们掩盖。
祁晔感觉像是潜入了棉花中一般，被熟悉好闻的香气包围，就好像谁身上淡淡的清香。
视线越来越暗，在将要完全失去意识，沉溺于这舒适感之中时，他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喃声，如落叶飘零般无力而脆弱
“师父，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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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衣男子倒地的一瞬，离他不过几尺的黑衣女子似有所感，眉头轻颦，清冷的眸光扫射了圈没发现异常，便又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心神。
“站住！抓贼啊！”留着络腮胡子的王屠夫挥舞着手中尚粘肉末的菜刀，一路狂奔。
胭脂摊边的姑娘略有些嫌恶地颦着眉头，赶忙放下手里的物件，侧过身避了去。
牵着小孩的也慌慌张张地让开了，生怕被波及到。
“大叔，都说了日后我会还你的！”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透着少年人的张扬，略微上挑地尾音又带着一股子邪气。
红衣少年立在屋顶上，唇红齿白，这微微一笑不知能勾去多少小姑娘的魂儿。此刻虽然依旧带着笑，却是有点不耐烦。
不就是拿了他几两银子嘛，又不是不还了。就这追杀了他两条街，也不怕摊子被偷了！
“我呸！信你就有鬼了！”王屠夫也是个暴脾气，见拿他没办法怒从心起一菜刀就扔了过去。
少年身形一闪轻松避开，不欲与他再纠缠，得意一笑飞身而去。
却在嘴角弧度还未下去时撞入了一个怀抱。
软软地触感令他愣神半响，愣是没反应过来。
这时，一只手轻轻推开了他。
红衣少年下意识地抬头，入目是一张白色的面具，不知为何心下有些莫名的失落。
“小贼，别再让我看到你！”底下王屠夫还在叫骂，却已经入不了他的耳。
下意识地不想让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张了张口，最终只憋出了几句断断续续的解释
“张奶奶生命了没钱就拿了几两银子我以后会还他的！”
声音细如蚊蝇，也不知这女子有没听清。
静默了几秒，少年手中紧紧抓着的钱袋突然就脱手而出，他心下一惊，再要去抓却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转而回到主人手中。
怒从心起，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他快速伸出了手
这女子虽带着面具，却是气质淡然，颇有仙人之姿，想必这面具下的脸也一定很美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揭开了女子的面具，待看到面具下算得上清秀却远远达不到预想的脸时，稍稍怔了下后转身就跑。
没有什么像话本中掀了面具就要负责的神剧情，运转轻功离开了那里的红衣少年，看着手中多出的面具与钱袋，发愣了半晌。
沉甸甸的钱袋，与那女子平凡的脸，深深印刻在了少年的心中，随着岁月的沉淀，愈发美好难忘。
当初年少的一抹悸动，也在重见到那人时，被催化成了爱慕。
爱慕吗？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院子，清风拂过，树叶轻颤。
树下红衣的少年看着面具发呆，殊不知身后不远处有一名黑衣女子，静默地站着，凝视着他，眼中复杂难明。
目睹了刚发生的一切，颜筠并不认为这是幻境。
至少，这白面具与师父视如珍宝的那张如此相像，令她想否认都不行。
女子稍稍垂眸，忽的勾唇一笑，霎时间似乎春暖花开。
却又有些苦涩的滋味。
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吧，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就是不知，她又看着谁呢？
一一一一一一
我永远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
可是你没有。
——《幽魂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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