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娇宦 > 正文 第149章 月下风前
    谁宽心像没事人,哪个又大胆藏掖着不去报他?

    这些日子根本半步也离不得养心殿,但还是时时都记挂着,一听个风吹草动便悬起心来。

    怎么到他嘴里却成了在袖手旁观,不知冷热似的?

    萧曼肚里那股委屈不自禁地就涌上来,先前的惧意一下子被冲淡得一干二净,也不再关注他是怎么走出层层把守的内官监来到这里,忍不住便横眼回瞪过去。

    秦恪觉出掌心下樱唇异样的抿动,像在他指腹上咬噬,那眼神更是恨恨不平,活脱脱一副想呲牙回嘴的模样。

    没见这几日,脾气还真是越长越大了,现下不光能在底下那帮奴婢面前人五人六,装腔作势,在他这里都要受不得半点屈了。

    他睨着眼,像在瞧自家闹性子的小猫,明明已经被拿捏在手里,却兀自不肯服软。

    此刻,她整个人都笼在自己身下的阴影里,那双眼却光亮难言,依旧皎如日月,灿若星辰。

    这份澄净明澈还从没见过。

    他微有些诧,目光中竟露出一丝怔忪来。

    萧曼也很快觉出他神色间的迟迟,和七夕那晚不同,虽然方才的话是在故意讥刺人,但眸中却没有寒意逼人的肃然杀气,反而静得像这无风的夜,方才那一切都不过是随性和然的玩笑罢了。

    她愣了下,心中不免又涌起了好奇,着实不明白他今晚又是怎么了。

    那股子忿忿一淡,秦恪便回了神,探究的意兴登时也索然尽了,撤身直起了腰板。

    口唇上的禁锢才一松解,阻窒的气息立时便通畅了。

    萧曼刚吁了口气,就听头上淡冷的声音问:“陛下这几日怎么样?”

    这话中想探询的意思不言自明,要回话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

    许是刚才他手捂得太紧,这时候唇间还有点胀胀得发木,她抬手掩着,有意无意地又抿了两下。

    “上次那件事陛下心脉大损,气血不济,尤其是两腿的经络,阻闭比先前更重了,这十几天来一直卧床,以后怕也难以复原”

    心脉大损,卧床不起?却还有精神运筹帷幄,谋动在外,一边禁兽似的把他关在内书堂,层层看守,一边连内外城的驻军守卫都暗中密令撤换了。

    秦恪“嘁”了一声,并不插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这些日子陛下极少见干爹,夜间都是我在旁陪侍,白日里还要顾着世子,刨去熬药的时候,实在抽不出闲来,再加上干爹也吩咐过,所以便一直没去内官监,还请师兄恕罪。”

    无情凉薄之辈有什么做不出来?在身边掏心掏肺地伺候了几十年也是枉然,这明面上是冷压着焦芳,暗地里还不是为了防着他,只怕露出一丁点实信儿去?

    这丫头却不同,没根底,也没经过风浪,就算看见些东西,也琢磨不出仔细来,即便传出去也顶不了大用处。

    秦恪唇角噙着冷笑,眼中却尽是寒色。蓦然一扫,落回她倦意浓浓的脸上。

    到底还是不肯受冤枉的性子,借着话头还是要表明心迹。

    他脸色略缓了些,转了半个身,上臂蹭蹭地拂过她肩侧。

    “这中间召见过谁,或者有人来见驾没有?”

    他既没错开,也没走远,便这么紧挨着站住了。

    萧曼被他挤得身子微斜,暗蹙了下眉,正要向旁挪开,却听到这句问话,心头不由一凛,当即想起那夜的事来。

    这件事最是隐秘,也是最叫人疑惑难解的,当时又不能在旁陪侍,也不知究竟说过些什么,到现下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她却能猜得出,那些话或多或少一定和秦恪有关,这时必然是要说出来的,好歹让他心中有个底数,说不定便能悟出几分端倪来。

    “只召见过张阁老,那日夜里也是我当值伺候,用药温手脚的时候,陛下忽然要纸笔写下半阙词,命我拿去内阁值房传旨,张阁老瞧过之后,当即就随我入宫了,人是从后院进来的,谁也不知道,见驾也是密谈,后面说了哪些话便不清楚了。”

    萧曼一边回述,一边暗觑他脸色,说到这里,只瞧见那双眸在眼眶中微微地轮转,面上却看不出是愕然还是了然,几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她不由竟生出一丝失望来,似乎心里盼着他能破解疑团,想出对策,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好了。

    “旨意上写的什么词?”秦恪在这当口忽然开口问。

    即便没有这问,她也正要告知,当下便道:“就是前朝范文正公的那首苏幕遮,只有后半阙,我看了,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张阁老一看脸色就变了,像是知道其中的深意。”

    这可不是废话么,两代帝师,执掌内阁,身兼首揆也近二十年了,若是瞧不出来,也就不用传这样的旨了。

    秦恪暗自在心里默诵着那词,一个字一个字像过筛子似的品咂,又前后串联揣摩,连前半阙也没落下,却也揣测不出究竟有什么深意。

    他脸上此时半点笑意也不见了,月光从窗口透进来,映出一片泛蓝的浅灰。

    “后来呢?”

    “我一直守在外面,张阁老出来的时候脸色比来时还难看,除此之外便没什么特别了。”

    萧曼抿唇费尽心力地回思着,生怕错过一丝半缕的端倪,却一无所获,不由有些灰心,摇了摇头:“我后来也暗中知会了干爹,他老人家却只是摇头不叫我再瞎疑心,瞧样子像是知道却又不肯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略顿了顿,望着他兀自悠然出神思索,试探着低声问:“干爹晚间还在这里,应该没歇下,师兄既然来了,要不要”

    “要什么?”

    秦恪眼角一垂,眉宇间那片凝结的愁云忽然像是散尽了,面色也轻松下来,竟重又噙起了笑。

    “干爹的话还不够清楚么,让你别瞎疑心就别瞎疑心,先当好自己的差事,等着吧,只要死不了,以后有的是日子琢磨我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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