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仙武侠:大浪淘沙 > 正文 番外 连雨不知春去
    天衍峰上一向很冷清。

    这里是历代天衍君的住所,除了有要紧事,一般也没人会过来看高岭之花。

    想看倒是想看的,就是不抗冻。

    只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小弟子闲着没事会拉帮结派地攒一堆人,过来练胆。

    他们站得远远的,自以为没人看见的躲在石头后头,双手揣在袖子里,边抖边互相怂恿:“嘿,你去试试,搭上话了我给你带一周的早饭。”

    不知磨蹭了多久,总算推举出了一个冤大头。

    冤大头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磨蹭到了门口,正在浇花的天衍君一抬头,他便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吃屎。身后的伙伴们也都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山。

    天衍君:“”

    我是长得像妖怪吗?跑什么?

    当然他也不会追出去。

    他就跟冬天的癞蛤蟆似的,得有人来戳一下,他才肯跳一下,还得使劲才行。

    倒霉蛋吓软了腿,半天站不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里头的人。

    天衍君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有什么事吗?”

    倒霉蛋一口小奶音:“我c我腿软了。”

    天衍君蹲下在他腿上几个穴位按了按,通了通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倒霉蛋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好生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定说:“阳c阳齐。”

    天衍君:“听说过,年年学考拿第一的是你吧?”

    倒霉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紧接着,就听见天衍君继续说:“好的不学,跟那群不学无术的小王八蛋学起逃课来了?”

    倒霉蛋张大了嘴,天衍君道:“还不快回去?”

    倒霉蛋顿时腰不酸腿不软,手脚并用地往山下跑。顺便把那群谎报军情的吊车尾揍了一顿,并且收回了自己的作业。

    谁说的天衍君两耳不闻窗外事?

    明明几点上下课都一清二楚!

    天衍君叹了口气,又重新拿起水壶浇花。

    天衍峰上就三个人,他,他两个徒弟。每天一大早大徒弟就带着小徒弟去隔壁山头上课,下午放学才一路游山玩水地走回来,回来就要吃。

    平常时间里,天衍峰就他一个人。

    以前觉得一个人很无聊,就去山门口转了一圈,拎回来一个徒弟,阳字辈,起名阳平。

    大徒弟很闹腾,但是不爱和他呆在天衍峰。

    阳平的志向是和一堆狐朋狗友上山打鸟,下河摸鱼,总之一整天很难看见他的身影。唯一安静的时候,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

    玩的疯,也睡得死。

    天衍君看着睡成死猪一样的人,恨得牙直痒痒,又得端着架子不能和小孩一般见识。他想:“我是让你来给我作伴的。”

    他想得多,又不好意思和人说,就只能每天早晨亲自把人送出去,就为了能多跟他呆一会儿。

    天衍君突然下山,各大派系的大长老如临大敌,以为他要来抽查学业,作风管理立马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搞得师父们怨声载道,弟子们也跟着叫苦不迭。

    天衍君又缩回了天衍峰。

    没过多久,他又下山了。这次他去了凡间的小镇子里,那里没人认识他。可是同样的,他也不认识别人。

    他还是很无聊。

    没人和他说话,也没人陪他玩。

    他碰到了一个小叫花,不晓得从哪里找的一件脏兮兮的衣裳,大冬天也没穿裤子,一件长衣既当衣又当裤。

    太玄镇背靠天衍派,是远近驰名的富贵镇,从来没听说过有沿街乞讨的人。小叫花一开口就是听不懂的话,就更不像是当地人了。

    有人跟他说:“去那边的天衍观,管吃管住。”

    小叫花听不懂,路人就要领着他去,小叫花犹如惊弓之鸟,拔腿就跑——他以为人家要抓他。

    他才刚从人牙子手里跑出来。

    在他浅薄的记忆里,他被拐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更别说更早以前的事他都记不清。他在三十六天里不停地被拐,被卖,然后又逃跑,没有目的,不知归处。偶然听说西南有神仙,他就一路找过来了。

    他不认路,也不敢去问人,走了不少冤枉路。

    就是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走没走对。

    神仙在哪儿呢?

    天衍君看着他进了天衍观。小叫花手短腿也短,在井边舀水喝的时候差点一头栽进去,天衍君为了不让他滚进去给井水加料,捞了他一把。

    小叫花坐在地上,眨了眨眼:“神仙?”

    天衍君是个死宅,除了官话和西南土话,别的地方话一窍不通,他听不懂小叫花在说什么,只是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做我徒弟?”

    小叫花就跟着他上了山,起名阳州。

    阳州其实压根没听懂天衍君的话,晕晕乎乎地就被带走了,他后来都有些纳闷,怎么就不觉得天衍君也是人牙子呢?

    ——大概是因为长得好。

    回山后是傍晚,正好赶上殳阳平下学回来,一进门就开始嚷嚷:“师父,我饿了,我要吃红烧兔子头——哎,这个小黄花菜是谁?”

    天衍君正在给人搓澡,小叫花不知道积了多少斤的泥,洗完人都感觉小了一个号。

    “你师弟,你别欺负他。”

    “他为什么不说话啊?”

    “说了你也听不懂,饭在锅里,自己盛。”

    殳阳平顿觉自己失宠了。

    他一步三回头地去锅里盛饭,端菜,一气呵cd没要人说,三副碗筷摆得整整齐齐的,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一边吞口水一边等着他们过来。

    天衍君终于把小东西收拾干净了,边擦手边往桌子边走:“等什么呢?凉了?”

    他低头尝了一口,好像是凉了:“凉了,我再热热吧。红烧兔头今天没来得及做,明天补。”

    殳阳平快他一步往嘴里喂了饭:“不凉。”

    他跟一辈子没吃过饭似的,连以前挑三拣四的习惯都好像突然好了,见着什么吃什么:“他的话我听得懂啊。孟城的,我太公家在那边。”

    殳阳平一嘴包着饭,一手搂着孟阳州:“没事,以后有师兄罩着你。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打到他妈都不认识。”

    殳阳平用了地方话,天衍君一个字没听懂。

    不过他看见阳州害羞地笑了起来,轻轻地喊了声“师父”。用的是官话,还跟殳阳平似的有事没事总得带个撒娇的尾音。这小黄花菜现学现卖,殳阳平进屋那一嗓子,全让他学了去。

    天衍君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可奈何,只得应一声:“哎——”

    那之后也过去三年了。

    殳阳平教会了孟阳州官话,之后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当地土话,还给天衍君狠狠地长了回脸,把阳齐从年考第一的宝座上拉了下来。

    殳阳平则是索性破罐破摔,在中上游混得风生水起。

    殳阳平爱玩,更爱拉着孟阳州一起玩。

    每天下学,径直回家是不可能的,总得在各个山头疯一遍,肚子开始叫了才会依依不舍地往回走。他也不做作业,反正就是抄。

    师父们怒其不争,但又没办法,殳阳平是天衍君的嫡传,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还不能随随便便请家长,简直把他当成了一个毒瘤,见到孟阳州跟他在一起总害怕会被带偏。

    而天衍君呢,他才不管这些东西。

    只要在他的课堂上不乱来,其他的都不管,不仅不管,他还认为是山下的师父们自己没本事。而且他不太愿意让他们学太多东西,人的精力就那么多,对这件事上心了,对那件事就不会太上心了。

    门门涉猎,不如一门专精。

    天衍君自己修的剑道,殳阳平和孟阳州学剑也不用再去天无峰,只在年底去参加考试就行了。

    天衍君在他们筑基之后才教他们剑术,在这之前,任凭殳阳平怎么撒泼耍赖也不教,也就诱发了阳平偷偷筑基一事,被带上了“藏锋”枷锁。

    学艺先学礼,习武先习德。

    没有哪个师父愿意教出来一个为祸一方的社会毒瘤。

    天衍君授业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殳阳平用“魔鬼”来形容他。第一天过后,他就对以前的自己深恶痛绝,脑子被驴踢了吗?要学剑?

    孟阳州偷偷舔了舔被打红了的手,一句抱怨也没有可能有,他不敢说。上一个抱怨的已经被吊到树上去了。

    孟阳州偷偷地拍了拍小心肝,还好还好。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上头的师兄,耳朵里还被鬼叫声霸占了个通透,凄凄惨惨的,怪可怜不过的。可是孟阳州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暂时还分不出神去可怜他那苦命的师兄,只好抱歉地冲他笑了笑。

    “眼睛往哪儿看呢?敌人长在头顶上吗?”

    “”

    孟阳州挨了一木棍。

    天衍君从不用剑,就用木棍,挡不住就只有挨打,也不会打坏人。两个徒弟学得怎么样一目了然——被打得少了就进步了。

    孟阳州吃痛,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这就又露出了破绽。

    一眨眼,天衍君的木棍又过来了。

    救命啊!

    那年武考,孟阳州和殳阳平包揽年级一二,各大长老喜极而泣,觉得殳阳平终于开窍了。

    然而第二天的文试,殳阳平从中上游一下子被大浪冲到了海里,淹死了。孟阳州也从第一掉到了第三,长老们下巴都惊掉了。

    人的精力果然是有限的。

    就这么过了好些年,少年长成青年,论道大会也开始了。

    那年魇动,一个天之骄子坠落云端。

    刺穿天衍君的那一剑,就像少年时常挨的木棍,只可惜,剑到底是剑,能伤人。

    他的眼前都是血,刚刚从魇动中回过神来的他还没发现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了他刺透的人。

    “师师父?”

    他的声音都惊得变了,浓烈的血气不停地着他的神经,他差点再次控制不住自己。

    天衍君看见他认出了自己,总算是松了口气,摸着他的头笑了笑:“不错,出师了。”

    再然后,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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