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落日余晖,亮子冲进了家门,带来了他今天收获的一连串噩耗:
中毒的只有科考舞弊案的流犯;
除了林山县,其他地方的流犯没一个中毒的;
经他的提醒,军医和其他大夫诊治出的中毒流犯不是四个而是六个,再加上谢博衍,占了林山县流犯的七成
纪芷若感到一张黑色的大网,早已张开,正将他们纪家死死地圈在里面,缓缓地收紧c再收紧,让他们无处可逃c无力反抗!
听了俞潜的解释,何氏忍不住再次痛哭失声。
纪思源和俞潜,则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完全没了主意。
纪芷若也有种走入死路的感觉。
实在不行,就认罪吧,总之不能再带累祖父和二c三两房的家人了,她想。
只是,她刚刚得到的第二次生命,就这样结束,她才开始享受的父母亲情就这样失去,她实在是不舍啊!
一阵轻微的叮咛声,让纪芷若恢复了冷静,她快速绕过屏风,将醒来的谢博衍抱了起来。
就算下一刻大祸临头,她也想为谢博衍再做点什么,她能弥补的对他的亏欠,实在是太少了。
谢博衍强撑着一口气说,“把药方和证词拿来我看看。”
纪芷若想说,不用看了,亮子已说清楚了,每个中毒的流犯,所提供的时间和吃下去的东西,都是不同的,而且,有八成是在进入林山县大牢后发病的。
大夫们也说,这些流犯中毒的深浅并不相同,这说明,毒很可能不是一次下。
有了这些结论,纪思源罪责难逃。
翡翠已快手快脚地将那叠文书拿了过来。
纪芷若很是无语,她都不知道,她的丫鬟什么时候这般伶俐了。
见谢博衍拿着文书的手瑟瑟发抖,珍珠干脆将文书举到了谢博衍的面前。
纪芷若已见怪不怪了。
谢博衍一目十行,很快看完,然后手指向上一扬,等看完下一页时,手指则指向了左边。
见珍珠和翡翠愣楞的,纪芷若只得吩咐,“不要和方才那张放到一处。”
谢博衍抬头,对纪芷若露出了一个自以为万分迷人,实则充满讨好还有点犯贱的笑容。
纪芷若却笑不出来,而是差点儿掉下泪来,这个傻子,她都自身难保了,还能给他什么呢?
乍见纪芷若眼中的晶莹,谢博衍的心猛然一抽: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吗?舍不得她有一点点的为难和难过?!
下一刻,谢博衍便顾不得卖萌,完全专注于眼前的事务中了。
不过是二十多分钟的功夫儿,厚厚的一叠证词便被谢博衍看完并按类分成了四份。
只是,他在其中并没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这让他万分懊恼。
谢博衍不认为,身为女主的纪芷若这回就栽了,他只是不甘心失去如此宝贵的表现机会。
此外,他还不愿意纪芷若又去求助他人——纪芷若是他媳妇儿啊!
谢博衍越发努力地思索起来。
“啊——”一声痛呼从谢博衍的口中溢出,他全身颤抖,面容瞬间扭曲成了一团。
他一边心中暗恨这破败的身体不给力,一边死死咬住嘴唇,想让自己少丢点人。
这下好,鲜血一下子便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在他莹白的肌肤上红得触目。
纪芷若惊叫,“舅父”她内力尚且充盈,谢博衍不应突然痛成这样子啊!
俞潜尚未走进来,便给出了答案,“头,若儿,快给他揉揉头!”
纪芷若急忙分出一只手抚上谢博衍的头顶,只觉谢博衍头皮上的细小经脉在她掌下突突乱颤,如同虫子般微微扭动,不由吓了一跳,“怎会这样?”
俞潜简单地解释,“他此时不应多思多劳。”看了眼炕上排列整齐的证词,神情复杂。
谢博衍的身体状况,他最了解,当翡翠去外间拿这些东西时,他就猜到谢博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他并未阻止。
当全家人都面临杀身之祸时,谢博衍的身体健康,在他心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了。
何氏和纪思源也凑上前来。
“哎,还指望他能看出来点什么呢!”何氏说,没有对谢博衍的关心,只有无尽的遗憾,她的心态和俞潜是一样的。
纪思源则直接问,“女婿啊,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活谁不想活啊?!
纪芷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阻止道,“公子万万不可为我们再劳神了,想来我们总能支撑到药材回来的。”
谢博衍的毒解了,就可过回前世的日子了,哪怕身体差点儿,只要性命无忧,她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而从案发到消息传回京城c定案,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足够她安排好谢博衍了。
谢博衍不欠他们家的,没必要为了他们拿命来拼,方才能为他们做到如此程度,她已深感意外了。
回答这些人的,是一片沉寂。
纪芷若心中一惊,“舅父,他怎么了?”她是通过气息来判断谢博衍的状态的,有时不够准确。
俞潜有点心虚地说,“他现在这样子,应该算是晕沉吧!”
谢博衍其实是劳累过度,晕过去了,不过程度并不严重,等过一会儿就能转成昏睡。
何氏问,“那能不能把他叫醒啊?”她还没放弃希望。
纪思源同样满怀期待。
俞潜顿了顿才说,“等一会儿吧,现在叫醒他,他也撑不住。”说实话,这么折腾一个病患,他也于心不忍。
纪芷若命人摆饭,自己却不吃,“娘不是还等公子快点醒来吗?”其实她知道,只要现在她放开手,谢博衍不管是晕还是睡,都会因疼痛醒来。
关键是,她不想让谢博衍再这么拼了,打算等谢博衍再醒来,就向他说明情况。
何氏想了想,便同意了。
纪芷若又命人去请谢书恒,谢书恒依旧不来。
俞潜也说,谢书恒风寒未愈,下半晌还发了热,最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专门的饭食。
纪家人自然不会强求。
纪家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内室外间一片沉默,人人心里都不好受。
但最为忙碌的,则非晕迷中的谢博衍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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