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师父病逝了。
那年他15岁。
他亲手将师父埋在了草庐后的小山坡上。站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鬼谷。师父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煮一壶茶，坐在山坡上慢慢品茗，一品就是一下午。
那时的他就坐在草庐中，手执一卷书册，偶然抬头间，便从窗外瞥见师父的身影。夕阳落在师父身上，留下淡淡的光影。微风拂过，岁月静好。
鬼谷的日子，总是平淡而规律的。晨起，练剑，做早课，听讲，午休，自习，练剑，就寝一晃就是十年。
师父一直说要为他再寻一位师弟。鬼谷的规矩，他懂的。可是自几年前，师父偶感风寒后，身体就大不如前，每况愈下。这事就一直拖着，最后不了了之。他那时才突然意识到师父也是人，也是会生老病死的。所以几年后，他很平静地接受了师父离世的消息。
师父临死前，把鬼谷子之位传给了他，让他镇守鬼谷，好好修习鬼谷之学——历代鬼谷子只有收徒之时才能下山。
他为师父守孝三年后，就带着鬼谷纵横之剑下山去了。自他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鬼谷，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既是新鲜的，又是陌生的。师父从未对他提起山下的风景，是不愿提及，还是来不及告知与他，已无从得知。
下了山之后，他来到了一处城镇。城镇并不大，就坐落在山脚处。第一次看到这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场景，他感到格外惊奇。
他站在一家酒肆门口，向里张望着。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尝过酒的滋味，师父也不允许他喝酒，因为就会是他的手发抖，那样就握不稳他的剑了。但是今天，他想破一次戒。
就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一个负剑的少年坐在凳子上忽然扬声道，“喂，你不请我喝几杯吗？”
他看了看，左右无人。那应该是对他说的了。
“我为什么要请你喝酒？”他问少年，他们并不认识。
“我看得出你想喝酒，可是刚好缺一个人陪你喝酒。我只好自告奋勇喽！”少年夸张地说道。
“这位客官，你有所不知。这个酒鬼已经在我这喝了三天酒，自己从不付账，每次诓骗其他客人替他结账。您可别上他的当啊”
这是个有意思的人。不去理会一旁还在抱怨的掌柜，他抬腿向少年走去，“好。”
“我就知道你会请问喝酒！”少年开心地一边抚掌，一边大笑着。
走近才发现，少年有一双分外明亮有神的眼睛，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集中在这双眼睛里。
“我叫王寒。天下王者的王，凛冬寒雨的寒。”少年自我介绍道，“你叫什么？”
“吕不韦。”
“好！吕不韦，今天你请我喝了酒，我们就是朋友了。来，干了这一杯！”
“吕兄似乎不是本地人，我之前在这小镇上未曾见过吕兄。”两人喝完一杯酒后，少年好奇地询问他。
“我师父病逝了。”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哦。”王寒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继续发问。他知道这也许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连他也一样。他尊重他人的隐私，当别人不愿意提及时他不会追问。
而吕不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突然很想找一个人说说关于师父，关于他十多年来的生活，就像他今天突然想喝酒一般。
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饮而下，他开始慢慢说起了自己的故事：“那一年，师父他”
王寒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从不会无礼地打断别人的诉说，时不时会点头，以示自己在认真聆听。
后来，他们渐渐开始谈起天下之势，吕不韦发现王寒有一套独特的见解，而且对阵法也相当了解。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也许可以他有了一个想法。
他将鬼谷的布阵排演之术挑了一点讲与王寒听，对方立刻大感兴趣，和他一起讨论起来。
他告诉王寒，这阵法之术是他师门不传之密，非本门弟子不可修习。而今虽然他师父已然过世，但他可以代先师择徒。
王寒听后，毫不犹豫地叫了他一声“师兄”。
师父，对不起，徒儿逾越了。但是徒儿不想一辈子守着那处山谷。那少年的资质比徒儿好了不知多少。若您九泉之下有知，也会这么选择的吧。
那一年，他们走遍名川大山，到访过列国都城。
那一年，是他最快乐的一年。但是他心中的愧疚也一天比一天愈加浓烈。
一年期限转眼就到了。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一狠心，对少年说道：“师弟，一年到了，我们得回去看望一下师父他老人家。”
“的确，拜师那么久，我居然还没有去看望过师父，真是该死！”少年懊恼的说，“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两人回到鬼谷，此时已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山坡上的杂草经过整整一年，已长到了人的腰间。两人急忙为坟头除草打扫。
王寒恭恭敬敬地给坟头磕了三个头，上了三柱香，这才起身。
吕不韦手持一把利剑，突然对王寒说：“师弟，拔出你的剑。”
王寒一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