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头顶树叶摇摆沙沙作响的声音。
译暮将没抽完的烟掐灭了，双手滑入裤袋，靠在车门上，眼神淡淡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扯了扯薄唇：“你是不是太高估我的智商了？”
历于成眸色沉沉：“那你今晚来做什么？”
“你觉得呢？”
译暮神情淡漠，声音平然：“今晚的酒宴是你母亲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手策划出来的，你觉得我来做什么？”
他知道了今晚苏眠肯定会遇到麻烦，所以才过来的。历于成没有猜错，他果然是在乎苏眠，只是之前都没有表现出来。
至于为什么今晚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护着苏眠呢？
那是因为苏眠已经和历家没有关系了。
他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历于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笑了起来，意味不明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
译暮哑着嗓音，慢吞吞地说：“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话音落下，空气就弥漫了一股硝烟的味道。
树影婆娑，两人的面孔在光影的映衬下变得有些晦暗不明，只能从对方眼底看见一片暗潮汹涌。
另一边，历绍祁脸色难看盯着苏眠，她脸上的红酒污渍还没有擦干净，耳边还有几根头发粘在了脸上，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但是又不影响她精致的面容。
他今晚就一直皱着眉头，声音低哑：“抱歉。”
“抱歉？”
苏眠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顿了下，想起刚刚在里面他们一家人难看的吃相嘴脸，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我不接受。”
她一直这样，每次对自己笑的时候，眼里都没有笑意，只有冰冷。
历绍祁绷唇：“我道歉，是因为今晚没有和你商量就说出了我们已经取消婚约的事情，至于你有没有跟我父亲……这件事我之后会去查清楚。”
“所以你心里还是觉得我跟你父亲有一腿的吧？”
苏眠笑着问，她拿食指戳了戳历绍祁心脏的位置，勾唇：“历绍祁，你还真的是混蛋啊！”她的语调听起来漫不经心，好像并不在乎他的任何想法，可是越是这样，历绍祁越是烦躁。
“不过算了，我也不在乎你怎么想，现在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见面了装作不认识就好了。”苏眠说完，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她说：“但是今晚的事情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真的喜欢译暮么？”
背后倏地传来了历绍祁凝重的声音。
苏眠脚步一滞，回头看他，目光定定，不答反问：“你真的喜欢张楚楚么？”
刹那间，历绍祁语噎。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坚定：“喜欢。”
“我也一样。”
苏眠在笑，所以历绍祁也看不出来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话。
他眸子暗了几分，提醒她：“如果你只是为了报复我们才攀上译暮，我劝你最好不要太真情实感了，那个男人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之前就说过吧。”
苏眠真的很讨厌这种背地里不断捅刀，表面上又一副为自己好的恶心行为了，她慢悠悠的笑道：“我比你更了解他，至于他是不是好人，你说了不算。”
历绍祁身形一怔。
默了半响，声音沉沉：“我明白了，当我没说过。”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漆黑的眸子是她的缩影。
今晚过后，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虽然之前也不过是利益关系，甚至特别厌恶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他就觉得心头有些地方空落落的，变得有些奇怪。
“还有事么？”
苏眠见他长时间沉默，问了一句。
历绍祁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他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里，无影无踪。
苏眠站在原地。
忽然有些感慨，自己真的不适合威胁别人，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而已，计划没有完成，还有点儿赔了夫人又折兵，真的是损失惨重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走了回去。
译暮还靠在车门上等她，听见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慢慢抬起了头。
那双深渊一样的眼睛直直落在了她的身上。
苏眠略显一顿。
对视两秒，便错开了目光，径自走过去。
她说：“久等了。”
然后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钻进去，把披在肩膀上的外套拿下来，盖在自己身上，闭上眼睛休息。
一系列动作异常顺畅干净。
译暮从车窗外看到她躺的舒舒服服，好像并没有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受到任何影响的时候，隐隐勾唇。
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估计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报仇了。
……
梁怡没想到今晚的事情会牵扯到译暮，回去的路上就开始在担心了。她侧头去看向上车之后一直保持沉默，并且眼眶有些微红的禾欢，问她：“你怎么了？”
禾欢回过神，摇头，牵强的笑：“没什么。”
“是不是又跟于成吵架了？”
梁怡不悦：“你也是，明知道他就那个性子，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之前就该掂量掂量，怎么老惹他生气呢，忍一下不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禾欢适时打断了她：“您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吗？”
梁怡一怔，这还是禾欢嫁进历家以来，头一次打断自己说话。
“妈，我嫁进历家这两年来，您有关心过我为什么生气为什么难过么？”禾欢眼眶泛红，声音有些哽咽：“我扪心自问从未做过什么让你们生气的事情，一直战战兢兢地讨好历家每个人，可是你们呢，有真正的关心过我吗？”
“除了涉及到利益的问题以外，您有真正把我当历家的人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把梁怡都问懵了。
“你今晚怎么了？还有你现在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
禾欢咬唇：“我一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怕再继续下去今晚所有的坏情绪都会发泄在梁怡身上，忽然冲着司机叫道：“停车！”
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
禾欢推开车门的时候被梁怡阻拦了，“你要去哪儿？”
“我今晚不回去了，您回去后早点儿休息吧。”
禾欢说着就下车了，梁怡降下车窗叫她几遍，她都没有回头。
“这一个两个今晚都怎么回事，非得气死我不可是吗！”
*
窗外夜色浓郁，车子就停在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底下，冷白的月光透过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缝隙落在了车头上。
苏眠醒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家楼下。
她舒展了下筋骨，精神了不少，然后从后座爬到了副驾驶座，侧头去看向驾驶座里正在抽烟的男人。
他单手撑在车窗上，夹着烟的手放在外面，能看见青白的烟雾弥散在夜色。
“现在可以说了，你打算要跟我做什么交易？”苏眠停顿了下，挑眉：“事先说好了啊，因为我现在还有点儿阴影，情人那些就算了吧。”
“只要不涉及感情的交易，我都可以做得到。”
吞云吐雾，译暮把烟掐灭了。
他慢吞吞地问：“你一个月有几天休假的时间？”
苏眠扬眉，略微有一丝警惕：“为什么问这个？”她想了想，沉吟：“那可能要看我的心情，像我去年一直在被骂，心情不好就全年无休，每天都活跃在商场大荧幕网络电视新闻各种活动上，为的就是气死那些讨厌我的人。”
“……”
苏眠咧嘴笑了下：“开玩笑的，别当真。”不过她去年没有休息过一天确实是真的，那个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拼命接不同的剧本，经常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怀疑自己会不会猝死。
“说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译暮冷淡地说。
苏眠撇了撇嘴，想了一下，说：“有吧。”她今年已经打算减少工作量，接剧本也都是求精不求多了，而且很多活动邀约，她也都推掉了，一方面是因为父亲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因为苏星。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应该会有空余的闲暇时间。
她歪头看向译暮，好奇：“你到底想干什么？”
译暮默了下，平静地说：“我帮你报仇，你帮我带长安。”
话音落下，车厢内沉寂了好几秒。
苏眠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帮你带儿子？你已经请不起保姆了吗？”
“长安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译暮认真地说：“但是他不排斥你。”
言下之意，长安喜欢跟她相处。
苏眠愣了下，皱眉：“那个你的秘书……我看长安好像也挺喜欢她的。”
译暮眉头隆起，奇怪的扫了她一眼，问：“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
难道是她的幻觉？也可能是她自己没怎么留意。
苏眠犹豫了下，还是觉得不能理解：“可是你让我去照顾长安，这样会让别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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