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见到目光灼灼精神矍铄的范增，只觉着古代的老年人怎么看起来比他这个年轻人还要硬朗？
“草民范增，参见陛下。”
“老人家快快请起。”胡海扶起了范增，“朕因公事不明，叨扰老人家，还望老人家谅解。”
“陛下不嫌弃草民粗鲁而肯用之，乃是草民之幸。”范增笑了笑，一点儿没有普通老百姓见到皇帝真人的窘迫感，“陛下专程派人接老朽入咸阳，此事定然极为紧迫，老朽不敢怠慢。请陛下明示，是为何事啊？”
胡海看向曹参，曹参很识时务地站出来答道：“陛下有意兴官学，教书育人，东设咸阳学宫，西营稷下学宫。其间诸事繁杂，多有不决者，望咨您老之见。”
“哦。”范增看了看曹参，又盯着胡海看了一阵子，看得胡海直冒冷汗。半晌，范增幽幽道：“咸阳本就人才济济——老者之中，李斯冯去疾乃不世出之天才；后辈之内，萧何曹参均有经天纬地之韬略。若只此，并非老朽不可。”
胡海一听，这位老先生明显不信。果然在老者面前别玩花样，人家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于是胡海只得老实交代：
“朝中近来不太平，一些退休之后的老臣弹劾赵高，又涌现一批平民诬告赵高。朕以为，民众罪乃教化之罪，不忍责之；然法令已立，不责之则自废武功。”
“陛下多次与萧何与我等商议，未有结论。故而晚辈向陛下进言，请您老出山，出主意处理此事。”曹参接过话题。
“你可真”范增碍于皇帝在场，没多说什么，“罢了，老朽念陛下心系百姓之心，定当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胡海得了准话，连忙让曹参好生安置范增，曹参便立即领着范增退下了。这事儿交给了范增，也算是有了谱儿，胡海稍稍舒了口气。
不过这朝堂之上，看起来远没有那么太平。胡海眯了眯眼。
次日早朝，萧何本应当上朝奏疏宣布对赵高立案审查，但是胡海明确指示这段时间这件事儿先按下不提，萧何便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不过胡海让曹参把那些弹劾奏折抬到了大殿之上，又让冯去疾把顾问馆所有顾问叫来一起上朝。胡海坐定，看着众臣，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胡海开口道：“曹参，总结一下这些弹劾奏疏的内容。”
“是。”曹参出列，“其一，赵高狼子野心，不应重用。其二，赵高阉竖，不堪重用。其三，赵高无才无德，无法胜任。”
“好。”胡海示意曹参回座位坐好，“朕一个一个说。
“狼子野心，不应重用。”胡海顿了顿，“诸位爱卿，你们谁见过狼子野心之人主动辞去二等官屈居三等官的？”
“陛下，此乃赵高欲擒故纵之计，还请陛下明察。”一个老顾问出列。
“欲擒故纵？”胡海笑了笑，“你倒是会想——不过朕问你，赵高‘故纵’之后，欲擒什么？”
“自然是更高之权责。”
“二等官之上，谁可为其撼动？”
“这”老顾问一时还真说不出个什么。二等官之上，个个都是皇帝钦点的，二等官里诸部部长还要考试，那几个一等官连考试都不用，足以见得其位高权重，难以撼动；何况一等官那几人都没说赵高狼子野心，自己瞎蹦哒什么？
“行了你坐下吧。”胡海见这人支吾半天，没耐心听，直接把人弄回座位，继续说下一条：“阉竖不堪重用。”胡海一听这条就火大——这可以说是最没有因果关系的一条理由了。
“谁这么写的？”胡海眼神往下一扫，群臣一哆嗦。先前有吵嚷着撞阶不撞皇帝问了还不承认直接按欺君之罪处置的，这会儿几个写了这条理由的老臣连忙出列。
“既然阉竖不堪重用，那这样，宫中不用太监伺候了，内务府也别让穆鲜担着，尔等子子孙孙甚是贤能，今后宫中宦官伺候的活儿全交给你们家子弟，内务府府令也是，按照律令，凡宫中伺候的c无官职在身的，终生不许出宫c不许参政c不许嫁娶！”
几个老臣吓得连忙跪下，齐齐磕头求皇帝恕罪。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许入朝参政不许出宫不许嫁娶，非但断了子孙前路，自己的香火血脉也是要断了！
胡海瞧着吓得够呛的几人，朗声道：“群臣都给朕听好了，以后弹劾谁，别给朕弄了个毫无因果关系的理由上来！‘因为他姓王，所以不能当厨子’这类理由以后别让朕看见，不然以后谁敢这么写，谁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群臣见皇帝此番是动了真火，一个个都不敢做声。不过胡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毕竟不是人人都闲得蛋疼，他胡海可是忙得很，没时间在这些毫无因果关系的谬论上下功夫。
转到第三条理由，胡海语气平和了一些：“说赵高无才干无法胜任，”胡海顿了顿，“先不说对不对，这好歹有因果关系。”
胡海瞥见底下几个老臣送了口气的表情，继续到：“不过朕还是想问，究竟是赵高无才，还是某些人自认自家子弟才学更甚？”
胡海早就能猜出这些上疏之人用意，真为大秦考虑者少，想借机抬一抬自家子弟者多。不过胡海对这种捧高踩低挑拨离间的事情是半点儿好感没有，继续到：“不过啊，要是别的部，说不定就换了。不过这匠工部，不是朕贬低谁，在座的各位顾问，你们家手底下那些子弟，真没一个能胜任的。
“都给朕坐好听朕讲完！皇帝没说完话就插嘴，什么规矩！”胡海见有老臣坐不住，立即给压了回去。胡海能让他们开口吗？他们一开口这次朝会可就不是胡海的主场了，就变成辩论会了。
胡海能肯回去发呆也不想跟他们辩论。
“你们谁家子弟能做到与匠同工c无休沐c每日只休息两三个时辰c随时随地以私补公，谁就跟朕说，朕立马安排他顶替赵高。不过有一点，谁要是没有赵高干得好，直接按欺君之罪处理。”
老臣们顿时熄了气焰。原以为匠工部跟其他几部一样，不过是坐堂的，谁知道匠工部这么奇葩，当个部长这么辛苦？
不过这些，匠工部的几个次长颇有感悟，因为几乎赵高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上任几天，一个个都顶着熊猫眼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以私补公。老世家贪都贪不够，掏钱给朝廷？
闹呢？
于是朝堂上弹劾赵高一事被胡海顺利解决，眼下只等范增解决检举赵高之事。
若说被检举的是萧何c曹参等人，胡海绝对不用这么为难，直接驳回去该怎么办怎么办。不过这赵高的确是有小毛病，而且臭名昭著，得罪的人也多，检举人多为平头百姓，胡海不敢贸然驳回处置。不过既然现在赵高给自己干活儿卖力，自己就不能没卸磨就杀驴，毕竟是自己的驴，不是谁都能来踩两脚的。现在胡海最期望的就是范增能早日揪出幕后黑手。
范增也不辱使命，三日之后，把最终的调查结果呈递给了胡海。胡海看着顶上列的几个名字，不由得冷笑，直接召萧何觐见，把这几个人按诬告罪c挑唆罪以及他们诬告赵高的杀人罪c劫掠罪c某犯罪处置。
于是次日咸阳城内外多处张贴出纪检院的布告，凡是主谋诬告者，一律处死，族中家属流放岭南，永世不得还朝。
顿时，顾问馆中风气一变，看起来清洁了许多。
不过胡海比较纳闷，冯去疾坐镇顾问馆，怎么就出来这几个刺头了呢？再者说，这么大的事情，冯去疾居然一点儿反应没有？
即便退一线了，好歹还是在二线啊，又不是裸退！
于是胡海专门就此事召见冯去疾。等跟冯去疾聊了几聊，终于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这几人的动作，冯去疾早就知晓。那几人也在冯去疾耳边吹过风，冯去疾思量在三，决定给剂猛药，于是并没表示什么态度。
于是那几人以为冯去疾的沉默也表示对赵高的不满，行动起来更是无所忌惮。此事冯去疾事先跟冯劫打了前站，冯劫也清楚其中利害，事先给政事院所有官员开过会，要求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不要想有的没的。说起来，真不是冯氏父子刻意隐瞒，而是不得不如此。冯去疾屹立朝堂多年而不倒，深知此番绝对是个好机会，一来树立皇帝威严，二来清理朝堂余毒c理顺朝廷风气，三来敲打赵高顺便警示朝中官员c让他们好好收敛收敛，四来可大幅提升纪检院权威，至于捡了个范增，纯属意外之喜。
这时候若贸然进言引起几人警觉，只怕此番机遇，失不再来。更何况，这番即便处理不好，让这些人露了头，总有处理他们的一天。
于是冯去疾头一次来了次大胆的尝试。好巧不巧的，胡海也发现了冯去疾的不对劲。
听完冯去疾的理由，胡海的疑问算是得到了解答。不过这件事也给胡海提了个醒。
纪检院，好像依旧存在感不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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