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看青蝇竞血 唱无字悲歌 (二)
    狄东跟随神秘少年前往憎金原,而另一边的多罗去向成谜。

    其实多罗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几乎糟糕到了极点。她被捉了,被不明身份的人捉了,她被关在一处拥挤的笼子里,几乎暗无天日。这样的笼子初始时只有两三个,后来逐渐增多,变成现在的二十多个。每个笼子关押五到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全数是屠彝北族疆域之人。

    多罗被捉还得从六日前说起,那一日狄东为她开路,她也如愿逃出西城。多罗本想在路上稍等狄东,可是狄东迟迟不来,反而盼来了捉她的人。多罗无奈只好再踢马匹往前路奔袭,后面追逐几人阴魂不散,将她往北道逼近。北道可到慈般长乐,这几人的盘算是将此女赶到慈般长乐范围,他们好和慈般的统领一起前后夹击,制服逃窜的多罗。

    多罗临近慈般时出现了意外,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拦下了他们。那伙捕头见情况不对率先溜之大吉,独留多罗一人面对,被囚罗网之内。

    黑衣人一共有十人左右,他们专门拦截路上过客,也算是一伙土匪强盗。多罗身上并无银钱,他们扑了一场空,有人提议将多罗卖了,这才使多罗辗转流动,到了一块陌生囚笼里。

    这里是一间暗室,地面泥泞潮湿,偶有硕鼠往来。多罗头顶开了窄窄的一道天窗,一束光芒照下,勉强可以瞧见室内大致情形。

    多罗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与她关在一起的还有四人,其中两位妇人,一位老者,一个孩童。

    老人家不停捂嘴咳嗽,多罗连忙上前替他把脉,发现此人肺脉浮散,寒热相承;再探脉象,更显如物之浮c如风吹毛之象。多罗知晓,此人肺脉已死,不用多久,便要入棺。

    多罗放下手,目含怜悯,问道,“老人家怎到了这里?”

    老人将闭起的眼睛微微张开,一双泪眼毫无焦距的落在多罗身上,声音干涸晦涩,饱含行将就木的沧桑。只听他问道,“你是被夫家卖进来的?”

    多罗摇摇头,“我是被土匪卖进来的。老人家呢?您身体不好,您孩子怎忍心使您在外?”

    老人又费力将目光闭起,一声长叹,“哎!我是自己来的,笼子里关的都是自己来的。”

    多罗朝四周望了望,发现近百号人除了咳嗽c痰声相闻外,并无任何一人有叫喊有逃命的想法。

    多罗觉得不可思议,连忙问了起来,“生活的好好的,为何要卖了自己?要卖去哪里?”

    老人又是一声长叹,“日子过不下去了,卖个人好歹换些钱粮。老朽也是将死之人,这个帐会算的!”

    多罗眉头紧皱,转头问向倚在笼边假寐的两个妇人,“你们也是这种情况?”

    其中一人抬了抬头,露出满脸苦涩,“女人都不值钱,我就值一两生金。”

    多罗难以理解,她有些急躁,急忙再问,“官府不管吗?这群人贩子要把我们卖去哪里?”

    另外一个妇人也搭起了话,“卖女人c女娃娃c生病的老人是允许的,一两生金省点花,可以撑小半年。至于卖去哪里,一般都会先去萱汀,再进行分配。”

    多罗听这一番言论,近乎怒目切齿,她不相信竟然有这样的国度,也不相信竟然有这样一群仍然愿意接受的百姓。

    多罗还想再问一些话,她还没开口,门外便传来细微声响。下一刻大门被开,一股冷风钻入笼子里,使不少病者相继咳喘。门口站立一个黑衣人,他拿一道皮鞭进入,双目扫视一周后,对众人施加警告。

    “你们都是拿了生金的,别想逃。北族乃义字之邦,想必你们不会侮辱了这个字。现在,我要开笼子了,你们且一个一个进马车,十五人一辆,都规矩点老实点,我的鞭子专抽不听话的!”

    黑衣人话说完毕,将鞭子往裤腰带一插,手里拿钥匙给各个笼子开门。

    多罗被俘至此,心有不甘,她想等笼子开时趁机溜出。然而,她的算盘打的虽响,却难有计算结果。多罗刚被从笼里放出来,走出黑屋外一看,只见至少五十人提长刀待命,他们排列整齐,目光如炬,多罗想要逃跑,根本无机可趁。

    这里是片空旷地,东面有一片小树林,树林边是一条笔直黄土长道。周围地面生长不少杂草,现在杂草仍旧枯黄,绵延至十里外。杂草群中有几间农屋林立,农屋房顶铺稻草,墙体以泥混沙铸就,是这些黑衣人栖身场所。农屋后面开了几块菜地,里面约有绿意,应是寻常庄稼或绿蔬。菜地旁开了一个大坑,坑口以木板做顶,留一个天窗,可供照亮,这是关押多罗等人的暗室。

    十驾马车依次停靠在农屋门口,多罗跟在小女孩身后,踩过枯草,上了一节车厢。车厢长约一丈五,宽约五尺,十五人对列坐好,显得有些拥挤。

    马车启动后,多罗才敢小声询问身旁的小女孩儿,盼望她能讲几句真心话。

    小女孩衣衫褴褛,睁开一双迷茫的大眼,小手紧紧抓住背后的木栏杆,防止车厢抖动将自己摔出去。

    “你是哪儿人?”多罗小心翼翼开口,避免车厢外的人听见。

    “瓦沟沟的,家不远。”女孩儿没什么戒备,如实回答。

    多罗觉得她声音大了些,连忙让她压低嗓音,“小些声,他们有皮鞭,会打人。”女孩儿懵懂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多罗继续问。

    “泥娃,我叫泥娃,我娘起的。”女孩儿声音小了不少。

    多罗念叨“泥娃”二字几遍,继续和她套近乎,“为什么叫泥娃呢?是泥地出生的意思吗?”

    泥娃摇摇头,“我娘说,女孩要低如泥土,才能有福享。”

    多罗有点蒙,她继续问道,“你怎么来的这里?是自己来的吗?你娘亲不管你吗?”

    泥娃依旧言语清澈,“娘去年被爹卖了,爹说我来这里就能找到娘了,我想见娘,爹就把我送来了。”

    多罗鼻子一酸,忍不住心中涩涩。她刚准备继续问话,这时,车身一停一抖,过了几息功夫,有人将车厢门打开,扔进来几包干饼和两壶水。

    那个黑衣人说了几句话,“你们省点吃,剩下的路,你们只能指望手里的饼了。”说完又将车厢门关好,方才透亮的光线再度压抑成灰黑。

    车厢四壁有方格眼露出光芒,里头的人就着微弱光线一人拿了一块饼。女孩正要拿自己的,却被另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抢走了,多罗看个分明,于是找她理论。

    “这块饼是泥娃的,你已经有了,为何还要抢别人的?”

    那妇人瞟了多罗一眼,“她人小,吃不掉那么多,你分她点就是了!”

    多罗很生气,说话大了些声,“那是泥娃的,你赶紧还回来!”

    妇人明显生了气,“你不懂吗?她吃不完,你嚷嚷什么!”

    多罗气愤,立刻站起,她动作太大,撞到车厢顶,叫后脑勺一阵生疼。多罗揉了揉后脑,一脚朝她方向迈去,单手伸出,欲朝她怀里抢饼。那妇人也不是好惹的,她见多罗抢食,自己双脚一抬,朝多罗膝盖踢去。

    多罗膝盖受疼,心中更有怒气,她忍着疼痛最后问了一句,“东西你还不还?”

    妇人瞪着双目,抱紧怀中之物,啐了口吐沫,“呸!饼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多罗喘出一口粗气,冷冷看了妇人一眼,摇摇晃晃跌到门边,开始猛烈拍打车门。她边拍门边大喊,“此处有人抢饼,快来评理!”

    多罗大声呼喊,不消多久,车队再度停下。一名黑衣人打开车门,还未问话,直接掏出长鞭抽打至多罗身上。长鞭由多罗右肩抽至左肋,直接令其衣衫破损,皮开肉绽。

    “谁要再令车队停下,我就让她死!”黑衣人狠狠出声,目光扫视众人,接着猛地将车门关闭。

    多罗趴在抖动的车厢里,咬咬牙,还是站了起来坐到原来位置上去。她将自己衣领掀开,发现一道拇指粗细的血痕,血痕正在淌血,她只好提起衣襟,避免脏衣沾肉。多罗的银针早被土匪拿去了,防身匕首也没了,如今沦落至此,实在令她措手不及。

    妇人瞧了瞧多罗狼狈样,低声道,“你方才要是消停了,不就没这个事儿了么!”

    多罗白着脸色告诉她,“被抽十鞭,我也是要讨回公道的。一路漫漫,我会让你瞧得见我的决心!”

    妇人明显心虚了,她将目光移开,再不与多罗对视。小女孩摇了摇多罗袖子,小声问告诉她,“姐姐,我饿了。”多罗腹中也饥饿,便拿出饼,撕开小块喂了女孩,自己也吃了一口。

    车厢里其他人呆呆拿眼睛瞅,不掺和半分,有人对多罗哀婉叹息,音调照旧低沉。

    “你这个姑娘模样周正,应该可以被分到有钱人家享享福,可惜被抽了一鞭身上留了疤,恐怕日子要苦喽!”

    多罗冷笑一声,拿话回她,“被卖了就能享福?这福气未免太过廉价!”

    多罗刚说完,就有人反驳,“你这姑娘明显不懂事,如果日子比现在差,我还会愿意走吗?人头子说了,我们去的都是好地方,每年都要去那么多人,有吃有穿,还有钱财结余,不去才是傻子!”

    多罗摇摇头,不予辩解。

    若夜以继日马不停蹄行走,从慈般长乐到萱汀长乐要三日时间。三日时间里,每日早晨有一炷香的停留功夫;一炷香时间里,每个人可以解决一下私人生活;若有人拖延时间,便会被赏一鞭子。

    三月一日,天气逐渐回暖,河流开始化冻,再待不久,老树会现新芽,野地开满鲜花。有土有水的地方自然不愁鲜花生长,而漫天黄沙之地,便不会瞧到令人心旷神怡的绿意。

    夷图部落坐落在荒漠之中,定不敢奢望绿植铺满,阳春三月。裙萝这日正在割笑城上下交代国内事宜,她要去憎金原,不知何时能回,为了走的安心,说了诸多嘱托。

    这场集会裙萝不带任何谋臣,她带了三千束甲女兵,牵了三千匹骆驼,浩浩荡荡往憎金原出发。这是一场男人的集会,她是其中唯一的女子,她与明戈c洛东啼一样,都是第一次参加憎金原会猎。

    裙萝走前多有交代,一定要留意明拓动向,最近他与新月国来的乌鼠来往密切,只怕有见不得人的阴谋。同时她也让人盯住她房里的鲁安,务必照顾好此人衣食住行,除了不能露面外,其余尽数满足。

    辰时一到,裙萝率部队出发,由割笑城向北西行,过择朽瑶呈,往憎金原挺进。

    三千人均骑着骆驼,骆驼背囊外放有一只四方铜铃,铜铃音色不一,有清脆c有低沉。这三千人几乎能记住大半每只骆驼身上的铜铃声响,而裙萝能记住全部。

    裙萝走在最前端,她望了望天色,只见晴空方好,澄净湛蓝,觉得这样舒爽的天色就该疾行。她敲了六声铃铛,铃声响彻四方,引来阵阵回应。她敲六下,寓意快速行走,别人需回三声铃音表示清楚并执行命令,而裙萝却在铃音之中听到有人敲了四声,她不由警惕起来。

    裙萝记得每只骆驼的四方铃音色,她很快辨认出是哪一种骆驼出了鬼,她遣使周围女兵将离身后数十丈远的那匹骆驼牵到自己面前来,她想看看内鬼是谁。

    不消半刻间,那只骆驼便被牵了过来,坐在骆驼上的是个女兵装扮的人。她的脸被抹了黄沙,叫人难以辨认她的身份。

    “将你脸上黄沙去了,让本帝瞧瞧你是谁!”裙萝威严发声,一双美目紧盯对方不放。

    那人并没有按照裙萝意思抹脸,而是嗤笑一声说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去的好,有些不能见光的人,该有黄沙堵住造事者口嘴!”

    裙萝闻声,已晓对方是谁了,“好好的软褥不睡,非得和本帝一起受苦?”

    那人一声轻笑,“你说的同食同寝,叫我看你如何待我关心,你如今想要食言?”

    裙萝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冰山微笑,“你若愿意跟就跟着吧,本帝不阻挠,只可惜你的肌肤了,要粗糙在这些沙子手里!”

    裙萝说完就要调转骆驼继续西行,那人正好阻止了她的行动,她朝裙萝抛来一块石头,石头外层分成八瓣,内层分成六瓣,每瓣薄细均匀,成合拢围抱之势,正是那朵裙萝未雕刻完成的石莲。

    “你应该没见过莲花,幸好我见过!”那人说罢,也不管裙萝是何表情,操控起骆驼,赶超裙萝在前行走。

    裙萝手里捧着那朵石莲,望向那人的背影目光渐深。石莲还有温热,细节处打磨的精密,应该下了不少苦心。裙萝望了望石莲,又望了望那人,嘴角一笑,口中喃喃自语,“鲁安,你的石莲,令本帝动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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