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四面家国 有造化簿(五)
    多罗烦躁不安的离开了,漫漫长夜再复寂静。

    这一夜注定只图谋表面的平静。亥时已过,多罗回了先前的明丽辉煌的屋子,她需要些纸笔,把山间的事宜记录成册,时间紧迫。

    刚踏进屋,便看到洛东啼仍在孜孜不倦的批阅奏折。多罗也不言语,顾自在他面前坐下,拿了纸笔便写了起来。洛东啼也是极为慷慨,并未露出半点不满,仿佛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一般。

    这书房的灯相较于清心阁的古铜驼灯,更多了些文雅。灯架是青铜绿,灯座仿佛四开的绿荷叶,绿荷叶往上擎起一朵七色彩莲,彩莲之上托着九只粗白的蜡烛,照耀的这书桌的一方天地,恍如白昼。

    两人对面而坐,一人奋笔疾书,一人细细思量。多罗砚中墨尽,刚想磨墨,洛东啼便把自己的砚台推到她的面前。那砚台石色深紫,有圆斑,去笔发墨而不坏,敲击声朗朗清脆,果真好砚。

    多罗显然没有料到对方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时怔住了。

    洛东啼看了她一眼,“快子时了,我辰时要早朝,只能陪你这两个时辰了。”

    多罗咽了下口水,“我一人也可的,你不必屈尊在此”

    洛东啼打断她的话,“等你写完,我有话欲对你说。”

    多罗并不是个好奇心重的,可是现在偏偏集中不了注意力了,她一会儿胡思乱想他要说些什么,一会儿又在揣测对方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脑内乱哄哄的一片。索性撂下笔,不写了,先把这事处理结束的。

    “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没写完的东西天亮后继续补上。”

    洛东啼放下手里的活,似笑非笑,“多罗,你的定力大不如从前了。”

    多罗觉得这是番嘲讽,于是反讥,“你的口齿倒是比以往凌厉多了。”

    洛东啼不理会她的酸言,准备开门见山,“既然你已经把话挑出来了,那我就说了,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多罗笑了笑,“我有拒绝的空间吗?”

    洛东啼直言不讳,“没有。”

    多罗半个身子倾在书桌边上,“你除了口齿凌厉了许多外,人也干脆了不少。说罢,要我做些什么。”

    于是,洛东啼将来龙去脉与她说了一通。

    “调那八十多名秀女去往长阳宫,本意是想让我的人闯进清心阁给你送信的。可是没想到,你孤身跑去了长阳宫,而那送信之人又恰巧被其他细作给杀了,你这才做了替罪羊锒铛入狱。你睡着的时候,我派人将你秘密从牢里运了过来,你这才醒在了这养心殿。这养心殿是我的书房,也是寝室,除了邱泽严晨他们,你倒是第一个来此的女人。”

    多罗冷哼,“我该因此而荣耀?”

    洛东啼摆摆手,“这是题外话,鲁安对你说了什么,我很清楚,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答应鲁安的条件,继续回清心阁。”

    “事出必有因,你要得到什么?”

    洛东啼深吸口气,回答道,“你曾被关押在西府地牢,不管你信不信,我去了,但是只见到了你的尸身,我不知道你怎么又平安无事了,但那西府却是处处透着怪异。”

    “习赟明晓奇门遁甲生死之术,他说那里死者堆积如山,是座坟墓,他觉得鲁安手中定有所持,这所持之物,可能是一本天下奇书。”

    “你要我回清心阁查那本书?”

    “正是!”

    多罗摸着脑袋,“若真有此书,那也应该是鲁安所有,清心阁怎么可能有这个线索。”

    洛东啼神色复杂,“洛优亭现在钟情于你,他又是鲁安的心脉所在,你若是能好好的利用他,也许会有线索。”

    多罗目光幽幽,小嘴抿成一线,鼻息微张,明显就是愤怒之态。

    多罗怒极反笑,“这事另请高明吧,他真心实意对待与我,多罗并非无耻之辈!”

    洛东啼并没有理会她的拒绝,“洛优亭一心徜徉山水,自由江湖,更有心著诸国民俗文史。我可以助他出宫,而条件是,我要知道那本书的下落。这买卖你不亏!”

    多罗的双手绞在一起,指尖已经发白许久,原来他找自己来就是为了和她谈一桩交易,这样冰冷无情的人,她为何至今都在念念不忘?多罗很想甩手离开,可是,洛优亭,这个无辜的人,若是洛东啼真的愿意帮他,他从此隐姓埋名,确实也并非难事。

    多罗缓缓放开自己的指节,声调有些苍老,“知道那本书叫什么吗?”

    洛东啼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但很快被自己抑制了,“应该是叫造化簿,我查了许多文案,传言是上古妖人所著。此人名唤九星悬,实乃九州灾星,后遭神明璧上观囚禁于魍魉扣中,九星悬思虑突破魍魉扣,于是著成这本阴邪奇书,后更是血洗八荒六界,统一成皇。当然,这毕竟是上古传说,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多罗漠然无声,居然还有这样的古怪传说,她怎么就没听说过,传说的东西也能信?

    “尽我所能吧!不过,生死事小,气节为重,君子当一诺千金。”

    “这是自然,朕是君王,自是不会骗你这等小民。”

    两人再未言语,多罗心中多了一种钝痛,连着纸上的字都写的有些扭曲,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真情实感,只好强撑着,在天亮之前,画完最后一笔。

    她将一叠厚文往洛东啼面前一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还有半刻钟你就要忙去了,这些文字是我山中所得,可以相助凌霄一二,麻烦你托人给他送去;另外,遣人把我送回之前的牢房吧,这里如此风雅,我自惭形秽,唯恐糟践此处。你我之间,就这样吧,既称你心,又如我愿,皆大欢喜。”

    洛东啼的手抖了抖,“你救我三命,从未忘记,如今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将来若有毒瘤肃清一日,当尊你为高位。”

    多罗拍了拍他的肩,笑着,“我只是一山野莽人,不懂这大宅内苑的人情世故,你已在此满身泥泞,我何苦再来趟这浑水。”说罢大笑三声,出门而去。

    洛东啼望着那道纤弱的背影,久久不能释怀。这姑娘果然还与从前一样,心如明镜,他登身高位又如何,总不如她的随意潇洒,那怯寒峰的岁月不过镜花水月,东方暖阳升起,他仍是要从美梦中醒来,面对这蹉跎岁月。

    正在洛东啼早朝功夫,已有人将多罗遣送回牢,那时,也早已有人将这一情况回报于鲁安。

    此刻鲁安正在梳洗装扮,听着探子的寥寥数语,波澜不惊。她身边之人正是红蔻,她也正细细禀着洛优亭的一些琐事,听完红蔻的话,鲁安面上染了一层柔和。

    “哎!终归是哀家身上的一块肉啊,哀家该拿他怎么办呢!”

    红蔻面有难色,但还是问了,“那多罗姑娘可会再回清心阁?”

    鲁安长叹,“无论她回不回来,都是困局。回来,她便是洛东啼的探子;不回来,亭儿的性命便无法保了。如今难得有一人使亭儿有了活下去的想法,哀家自当珍惜啊!”

    年近四十的鲁安第一次显出了苍老之态,她眼角的尾纹饱含浓愁,光华不再。

    一旁的红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知道这个太后娘娘看似钢筋铁骨威猛异常,但在她的孩子问题上,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妇人罢了。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这一日过的仓促而乏味。多罗应洛东啼之命回了清心阁,一替洛优亭继续治病,二是查询造化簿详情。与此同时,明拓率领他的部下已到酆都,正准备下榻馆役,与他同行的还有屠彝北族的具有国宝之称的第一美女,璞。

    这天天刚擦黑,便有一顶软轿抬到了馆役门口。领头之人正是洛东啼的大太监盛满,他参拜了明拓王子后,便开始宣读大洛皇帝的旨意了。

    内容十分简单,一是叙述了璞的闻名遐迩,二是希望璞可以进宫陪驾,明拓表示要与璞商议一下再做决定,便将盛满留在了馆役外头。

    馆役内,明拓和他的几名副将团团坐着,正在商量此事缘由利弊。

    明拓二十有五,头发向后梳着编成一辫,他五官深邃,唇瓣薄软,一双眼睛仿佛雄鹰,满是锐利。他的副将有三人,分别是桑轲c督华和宰谷,桑轲年龄四十有六,穿着一件深衣,白布为袍,四边延以缁布,有些道家风气。

    此刻他正端坐在明拓的右手边,淡淡道,“轲认为,大洛皇帝未安好心,璞此行凶险,理由有二。”

    “其一,据太后传回的消息,大洛皇帝已经找到胡明山的接替之人,如今此人尚在王宫,虽说之前有嫌隙产生,但很可能是大洛皇帝迷惑你我之举。他纳了八十多位美人,却从未纵情声色,由此可见,此人定有谋略。”

    “其二,轲并不认为现在是璞最佳陪驾之机。我屠彝北族既然前来拜访大洛,便是国礼,纵使大洛强盛,也不该连夜相邀他国之人玩乐,而置大礼于不顾。大洛皇帝精明睿智,断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所以,此中必有文章。”

    明拓听了这番陈述,觉得有几分道理,“那依轲之见,该当如何?”

    桑轲想了想,“此行必须得去,但璞不可独行,需有人陪同才好。”

    坐在明拓左手边的一位小哥立即叫出声来,“休想再让我去。”这小哥名唤督华,生的唇红齿白,一双桃眼顾盼神飞,实在美极。尤其女娥装扮之后,更是国色天香,人间绝色。

    坐在明拓对面的宰谷有意打趣,“谁让你男生女相,就是你了,推脱什么!”

    宰谷是个标准的武夫,生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自从见识过督华的娇娥装扮后,一直记挂心怀,如今可再次一饱眼福,他怎会错过这机会?

    明拓沉了沉,“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尽量将摄魂香用上,二是明确大洛皇帝与那胡明山接替之人的关系,若是能将那人弄出宫来,更是极好。”

    桑轲补充道,“还要多加一条,明日早朝,我等朝臣定要前去拜见皇帝,只怕到时就要被留宿宫中无法外出了,璞和华必须尽快找到太后和咱们的联络方式,轲有预感,大事即将发生。”

    明拓单手捶向胸膛,“还是轲思虑周全,就如此办吧,华去告知璞,大洛皇帝有幸召见,上轿前往王宫。”

    督华虽说不愿,还是上了楼,他敲响璞的房门,在门口将实情一五一十的用密语传了声。坐在屋内的璞听的真切明白,于是连忙梳妆起来。只见镜中模糊一影,姝妖媛女,颜悦含容,一颦一笑,无故生华。喜哉,虫鸟鸣鸣歌舞以载;悲兮,霜雪六月顿觉心寒。

    而在璞的隔壁,督华也开始涂脂描眉。只见他含喜微笑,美目流眄,一头墨发散开,犹如山潭黑瀑。皓腕从霞红袖口伸出,再翩翩垂地,这一举一动,堪称瑰逸之姿,倾城艳色。

    两人整装已毕,璞面上蒙了白纱,坐上了盛满送来的轿子上,督华红纱覆面,坐上了明拓为其准备的轿子上。

    盛满并无任何阻挠,洛东啼曾有交代,若是一人进宫,则空轿回来;若是两人进宫,无论对方如何安排,都要悉尊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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