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二章 客者客者 名为阿洛
    在闲农宣布自己快要亡逝的第二天,多罗再次下山看诊。村民对她师父很是关心,多罗想了想,还是把实情跟村民们说了,并且表示,以后就只有自己了。

    大家除了伤感以外,对多罗也多了一份同情,小小年纪,如此懂事,她师父一死,她就真的孤苦伶仃了,一些人家更是动了收养之念。多罗却拒绝了,她生性较野,不服管束,到了这些平民家里,只怕会三天两头闹矛盾,到时候,家宅不安,六畜不旺,反倒弄巧成拙,害了别人。

    这天晚上归去较晚,月破云层,松涛滚滚,她背着个鼓鼓的布包,寻着山路行走。布包里有村民给的米粮和散碎银钱,她要好生保护。

    走至一半,忽然闻到一股血腥之气,且与自己遇到过的所有的动物的血腥气都不一样,心下揣思,怕是人血。

    她抱着自己的小布包,顺着血气寻去,不一会,便发现一人横躺在松树底下。他是个孩子,个头不大,身上裹着一件黑漆漆的莲蓬衣,双目紧闭,面无血色。

    多罗蹲下,拿出他的手探了探三阴脉,发现似断似绝,一线孤悬,这在寻常医者眼里,已是死脉。多罗神情严肃,快速扒开男孩衣服,只见从左胸往下二指之处直至盆骨上方三寸之间,有一道蜿蜒狰狞的血痕。

    他应该是被剑一剑劈下,幸好外衣厚实,为其挡了一挡,这才有幸遇到晚归的多罗。多罗为他收拾了一番,拎起他的两只胳膊就要拖走,她人小力气轻,为避免伤口再度恶化,只好如此。

    幸好此处已离小庙不远,想来师父还未休息,可以为这名男童一诊。

    闲农果然还在小庙门口等着,躲在门里,避开瑟瑟寒风。他见多罗拖了一个人回来,看了看少年面色,赶忙将其抱进屋内。

    “伤口约一尺五寸,幸好只是伤了肠道,但需要伤口缝合,为师双手有些抖了,只怕无法施为,多罗,你来缝!”

    多罗愕然,“师父,徒儿从未在人身上习过缝合之术啊!”

    闲农淡淡道,“你给动物缝合的那套针法,已是足够。”

    多罗见闲农肯定,也不多言,去准备小刀浓酒棉布等物。

    油灯烧的噼啪作响,映着小姑娘沉静的面容,她倒是没什么负担,能救得活算自己本事,若救不活,也算他活该,于自己而言,并没有损失。

    闲农看多罗动作娴熟,自己也不耽误,找来纸笔写了几行字,上面写着银针刺穴之法:取井阴逆,取荥阳气,针入皮中,无伤肉;再至大杼c膺俞c缺盆c背俞,以泄胸热;再至气街c三里c巨虚上下廉,以泄胃热;再至云门c髃骨c委中c髓空,以泄肢热

    多罗忙完时候,已是子时,而师父还候于一旁,他见多罗可以独当一面,甚是欣慰。他把自己写的东西拿给她,“他等会必定高热,你且按照上书之法刺穴,若有不对,为师会在旁提醒。”

    多罗眨了眨酸涩的眼,欣然接受,她知道,师父帮助自己,也就这一两回了。

    这一夜漫漫,天光破晓十分,那躺着的少年才面色缓和下来,只是不见苏醒迹象。闲农回了屋,多罗抓了点米煮了薄粥,搬了个小凳坐在少年床边。

    男娃娃她见得并不少,山下有不少与自己同岁的,可是像这么文静俊秀的,倒是第一次见,她觉得这个孩子自己是认识的,可是再想想,又觉得这人陌生得很。

    她想起了师父说过的大苦因缘,不由会心一笑。

    多罗就这么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三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少年醒了。

    入目处,墙壁黝黑粗糙,房梁厚尘扑面,身下的小床膈应的厉害,甚至连身上的被子都透着霉味。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胸腹一阵剧痛,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被人所救,顿时那诸多抱怨不满,也就烂在了心底。

    多罗就坐在他六尺开外的地方,手里捧着本书,细细的看着。她听闻床上传来一些动静,心头一动,忙起身看去。

    她起身动静太大,惊扰了躺着的少年,少年扭过头来,发现是个身着破袄,蓬头垢面的小孩,一双眼睛晶莹闪亮,一眼之下,竟瞧不出男女。

    多罗看这少年有些呆,撇了撇嘴,“你最好别乱动,你大概还要在床上躺四五天样子,如果伤口裂开,我可就不管了!”

    声音脆生生的,就是有些傲慢无礼,少年无法相信一个女孩子会有这样倨傲,于是,便把他当做和自己一般的男娃娃了。

    “是你救了我吗?”少年声音沙哑,明显是干渴已久。

    “废话,不是我救得你,我怎会出现在此,问点有技术含量的!”

    多罗在他床边坐下,顿时,破袄的酸味呛入鼻内,他想把她撵走,却又忌惮人家救了自己的命。

    多罗见他不再答话,以为他是口渴的没力气了,遂问道,“你口渴不渴?”

    少年被她一问,发现喉头生烟,干涩疼痛,“劳烦你了,帮我端碗水来!”

    多罗觉得这少年定是出生在什么大户人家的,这么礼数周全,她心里受用,愉快的去倒水了。

    再回来时,少年发现了异常,这个脏兮兮的娃娃左手端着水,右手拿着块棉布,对方也不扶他起来,这叫他怎么喝水?

    多罗看这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哈哈一笑,“想坐起来喝水?哈哈,我劝你想都别想,你肚子上的针是我缝的,那线吃不住力道,你想坐起来,腹部定然受力,到时候线断了,疼的是你,麻烦的是我,何苦找罪受!”

    少年继续瞅着他,看不出表情。

    多罗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别看我了,我不会扶你起来的,我力量小,不会冒这个险。我用棉布吸水,然后濡湿你唇齿,你舔舔嘴唇就行了,万无一失!”

    少年一口浊气抑郁心田,想要发作,却发现腹部隐隐作痛,看着那块和抹布差不多的棉布离自己越来越近,少年顿生想死之心。

    “你不用感激我,我照顾你是有目的的,你痊愈大概要三个月,这段时间内,你吃我的喝我的,我还要为你施针,为你采草药熬草药,所以我想跟你要点回扣。”

    少年也不管那块抹布了,他的注意力全被多罗的话吸引去了。

    对方什么意思?是要我卖身再此吗?这天底下怎有人如此不知含蓄?

    “真是抱歉,出门疏忽,我并未带些身外之物,若是你有需求,待我痊愈,我定差人送来,重金相谢!”

    这番话说的很有礼数,他觉得应该可以唬住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娃娃。

    多罗见他以金钱相谢,连忙拒绝,“我不要你钱,我要你在这儿留个半年即可!”

    少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个脏兮兮的娃娃果然在打他的主意,自己重伤未愈,还指望人家救命呢,逃是逃不掉的。

    “你是希望我在此做些粗活来还账吗?”

    多罗觉得这少年挺有情有义的,知道要知恩图报,她灿烂一笑,“当然不需要你干活,你现在羸弱的紧,想干也干不起来,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以后每天我只要你把衣服脱光了,给我研究两个时辰便可。”

    少年的脸烧的霞光一片,这脏兮兮的娃娃竟然如此不知羞耻,他刚想开口拒绝,多罗便说话了。

    “哈哈,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记住,我叫多罗,吾知多罗树,却倚莲华台的多罗!”说完也不等少年回应,风风火火的便出去了。

    少年叫苦不迭,只暗暗想着,要早点将伤养好,快些逃出去,好脱离对方的魔掌!

    多罗得了大便宜,连忙向她的师父诉说,只可惜闲农现在每日只知长睡,她看着愈加瘦苦的师父,心头泛起酸疼。帮师父塞了被角,坐在他的床边感慨了一回,又风风火火的跑到自己屋子去了。

    临近屋前,心中又生不妥,这小少年愿意将他身体贡献出来,给她作穴位刺针研究,可是毕竟年少,现又身负重伤,该好好调养才是,自己不如给他熬些强身健骨的药,帮他打个健壮的底子,这也算是对他的回报吧。

    就是有那么几味药草难寻,得往深山,不过这少年给自己造了这么大的功德,几味药草,也是值得的!

    此时天已暗了下来,寺外星光璀璨,寺内暖意融融。

    多罗端着一碗肉汤进来,视线落到少年那不安的脑袋上。

    少年本来想沉心静气,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知道是那个脏兮兮的娃娃,心里就不怎么镇定了,接着,油烟的香味飘入鼻腔,对那多罗也就少了那么一丝敌意。

    “你饿了很久,但是伤了肠道,不能食用食物,只能喝些汤水,所以,这碗汤里没有肉,你死了这条心吧!”

    多罗并不懂如何照顾别人,她除了师父,和别人也没有过多的生活交流,于是就按照自己的性子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避讳别人会留下什么样的阴影。

    少年舌苔发苦,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你能为我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再有诸多要求!”

    多罗两眼抹光,这娃娃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不可多得啊!

    “你倒是挺明事理!”说罢又去拿那块棉布。

    少年见她又要用那块抹布,心中急迫,“你,你就用汤勺少点少点喂我就好,我慢慢下咽,应该不碍事的!”

    多罗瞟了他一眼,“你是嫌弃这块帕子脏是吗?”

    少年心虚的躲开她的视线。

    多罗一声轻哼,“这帕子是我特意买的,花了我一本医书的钱,要不是棉花吸水,对你有用,我干嘛劳心这个,还有我告诉你,让我冒伤口裂开的风险用勺子喂你,你想都别想,我可不想二次缝合,这要是传出去,我脸就丢大了!”

    少年瞪着她,“这帕子是干净的?”

    多罗鼻孔出气,对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你还真是身骄肉贵,可惜落到我手里了,有种你别生病啊,既然生病了就得受我摆布,就算这帕子是脏的,我让你用它喝水喝药,你也必须照做无误!”

    少年哪里遇过这样不讲理之人,“那我不劳你费心,我不治了还不行吗?”

    多罗皱眉,缓缓开口,“你治不治疗也由不得你,只要是病人,我就得有救苦救难的心,我不能因为你不配合就放弃,那就辱没了这小庙的威望了,所以,无论你有怎样不满,都得按照我的来!”

    少年无言,尽管怒火三丈,还是忍了,现在身体要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且由她去吧,将来等他身好,再加倍讨回来便是!

    多罗见少年现又如此配合,便在暗里撇了撇嘴,真是蜡烛,不点不亮!

    “喂,你叫什么啊?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喂喂的叫唤吧!”

    少年没有开口。

    “你要是不吱声我就自己给你取名字了,无论多难听,你都得应!”

    “你叫我阿洛就好!”这回少年回答的挺快。

    “这不是你的名字吧?”

    “这是我小名,一个名字罢了,你又何必执着!”

    多罗想想也对,也不再追问。

    殊不知,洛乃大洛国姓,多罗后来明白时,此间少年早已登上九五之位。那日七夕佳节,月夜无声,他的一身长袍袭痛看者双目,他说他是她的主,十年长情一夕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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