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为了富国强兵。”风曦清摇了摇头，“如此做法，只不过是拔苗助长。”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红萼，若免役法实行，上清宫每年夏秋二季要向朝廷疏纳免役钱，你们的日子可就没那么舒坦了。”
“上清宫不是一向免税的么？如今也要交税钱了？”
那白虎殿弟子每月的巨大开销，岂不是难以为继了？
风曦清又将锦盒送到红萼手上，“你好生想想，咱们上清宫的收益主要是靠着丹山山脚大片的农田，朝廷一旦收税，到时候巨额的钱财就流入了国库。上清宫一穷二白，哪里再给你们钱修缮演武堂？”
红萼将锦盒放回桌上，“殿司，师父对此事是何态度？”
风曦清嘴角抽了抽:这顾红萼可真是一点都不好坑。
他只好如实说道，“唉，宫主一向对这等俗世，不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风殿司，这忙我实在帮不得。”红萼向风曦清行了一礼，离开了青龙殿。
走出青龙殿后，她忍不住蹦了一下，喷笑:“风殿司方才想发怒又忍着笑的模样，太逗了！”
“顾师姐。”
红萼还在那偷笑，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名字，让她吓了一跳，“陈师弟，你这突然冒出来，也忒吓人了。”
“顾师姐意欲何往？”
“回家。”
“徇有事，想耽搁师姐一会儿。”陈徇鞠了一躬。
只怕又是同她说道变法的事。
红萼拍了拍陈徇的肩膀，“有事就直说，搞这些弯弯绕绕作甚！”
她跟着陈徇跑去朱雀殿，跨过门槛之时，平地乍起一阵狂风。
她捂着口鼻，不让风沙吹入嘴里，眯着眼望向天际
要下雨了。
就在此时，一人鬼鬼祟祟地站在张府门前。
明明是盛夏，他却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走在大街上，引人侧目。
张府的门打开了，张鹤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前。
他一眼便识出其人乃是不久之前被革职查办的袁冰。
“你来做什么，张府不欢迎你。”
说罢，张鹤便要关上门，袁冰使出吃奶的劲，拉住门不让它关上，语速极快地说道，“等等！张丞相，冰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表抱歉，昔日是我贪慕钱财，误入歧途。但是，如今我已大彻大悟，知道自己过去的行为有多荒唐，您可否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您若是能这般想，自然是一桩好事。只是这个机会，张某人何德何能能够给你？能够给你机会的，只有陛下。”张鹤抱拳，向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袁冰趁着这个空档，抓住了张鹤的衣袍，“张丞相，您是主持变法的张丞相，您自有这个能力！冰这些时日研究了张丞相所言的变法诸项举措，深觉精妙，感触良多。愿为变法，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你想为变法贡献力量？”张鹤问。
袁冰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你名下也有不少田产商铺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遵纪守法，依法上税。如此，便是为变法献力了。”张鹤重重将门关上。
厚重的铜门落下一层灰，由于袁冰站得太近，灰尘全落在了他的脸上。
“啊嘁”袁冰打了个喷嚏。
一道惊雷划过，雨点骤然落下。
雨势在瞬间，便转大，甚至还落下冰雹来。
街上的行人纷纷跑动起来，准备寻个地方避雨。
只有袁冰例外，他站在张府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
然后，他不顾形象地扯开嗓子大喊，“张丞相，咱们昔日好歹同朝为官，外面风好大，雨也好大，我没带伞，好冷啊！”
他现在一无所有，颜面是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他吃，还是让他穿？
一墙之隔的张鹤捂上脸，吩咐门子，“放他进来，别让他在张府门前撒泼。”
就算他不要脸面，他们张家还是要脸面的。
一场暴雨，让袁冰踏入了张府。
他站在屋檐下，拧了一把自己一直在滴滴答答的衣裳，见到张鹤撑着伞走过来，忙冒着雨便小跑到张鹤跟前，“张丞相，冰现在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盟友啊！”
他沾满水的手，在张鹤的袍子上留下一个手印。
张鹤挑眉，“哦？满朝文武皆反对变法，为何袁郎君逆水而上，全力支持呢？”
袁冰便开始给张鹤套各种高帽子，“冰认为，变法一事，富国强兵，泽被后世，萌荫子孙，功垂千秋。”
看呐，张鹤，满朝都反对你和陛下，只有他一个人站出来支持，你现在一定感动坏了吧？
张鹤就问了他几个关于变法的问题，见他全部对答如流。
不得不说，袁冰的政治嗅觉一直十分敏锐。先帝想要收归军权，他就为先帝冲锋陷阵，不惜暗害同僚。如今陛下欲进行变法，他便跳出来挥舞着大旗说支持。
但张鹤深知:这样的人，不能用。他并非真心支持变法，不过是为了玩弄权势，才站到他的这个新党阵营之中。
袁冰期盼地看着张鹤，眸中甚至还隐藏着一丝不屑:张鹤，除了我，勋贵之中谁还会支持你？新法一出，损害了所有大地主的利益。
快！把我纳入麾下，让我东山再起！
张鹤向司马霁作揖，“多谢您对变法的支持，只是鹤对用人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很抱歉，您并不符合我的标准。请您走吧。”
他这番话，与当面羞辱袁冰，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没有什么差别。
袁冰脸上的笑就要挂不住了。
但他是轻言放弃的人吗？
不是。
袁冰干脆利落地向张鹤跪下，眸中一片赤忱，“冰真心想为大雍做些什么，希望千百年之后，人们还能记得冰的名字。”
张鹤看也不看，便道:“送客。”
仆人强行将袁冰拉了起来，在他怀里塞上一把伞，然后将他丢出了府门之外。
大门再一次关上。
袁冰将油纸伞往地上一扔，末了还狠狠踩上了几脚，仿佛他脚下的不是油纸伞，而是张鹤。
“哼，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他大步走入雨中，冰冷的雨滴钻入他的衣襟，冻结他的心肠。
张鹤，我定要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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