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陈府。
陈徽正准备去上清宫，却有小厮来报，“郎君，家主有事寻您。”
陈府规矩甚严，便是仆从亦行事稳重，低眉敛目，走路无声，说话吐字清晰，且音量不高不低，像是丈量过的一般。
府中的人千篇一律，府中的景致亦十年未曾变过了。
守旧，无趣，一成不变。
像他一般。
陈徽温和地笑了笑，“我这便过去。”
小厮离去，他也理了理衣衫，不疾不徐地往正院走去。
他的父亲已在正院侯着，两人一见面，他便先向其行礼，“父亲。”
陈家主点了点头，抚了抚胡子，“我儿年纪也不小了，却一直未娶妻。若非当年的事耽误了你，你的亲事早就定下，如今孩子也该满地跑了。”
“儿子从未这般想过。”
陈家主又道，“如今可有合心意的人？”
陈徽恭恭敬敬地说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别无他想。父亲母亲满意，儿子也一定满意。”
“为父听说，你同嘉阳公主还有沁安郡主走得很近？”
事关二人声誉，陈徽不会胡言，“不过是空穴来风的谣言。两位贵人身份尊贵，儿子不敢肖想。”
“沁安郡主那边，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你该知晓，她的义父乃是西凉王，陈家不能与异姓王扯上任何关系。”陈家主顿了顿又道，“至于嘉阳公主你当真对她，并无好感？”
陈徽诧异，“父亲何出此言？”
陈家主抚着胡须，“阿徽，若与皇家联姻，我陈家的困局，或许能解。”
嘉阳公主身后，有皇上、太后，还有沈家。陈家被先帝厌恶猜忌，却能试一试可否搭上新帝这条船。
“儿子明白父亲的意思了。”陈徽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但也要看嘉阳公主的意思。若公主无意，我亦不会强求。”
不过嘉阳公主怎会无意呢？
她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
*紫宸殿*
“你是说不一定是宫里的人？可能是宫外的人？”一向稳重的沈乐端都忍不住惊呼。他立刻摇头否定，“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红萼同沈乐端扳扯着，“咱们查了那么久，宫里面都要翻遍了，我连宣政殿所有宫人的名字都能倒背如流了。有结果吗？没有结果。”
“一定还有什么关键线索，我们没有发现。”沈乐端道。
司马瀚问，“顾先生的意思是，并非宣政殿宫人监守自盗，而是那一日前来祭祀的宗室，或是大臣偷走了传国玉玺？”
红萼摇头，“不对。沈国公早就把那一日出入宫禁的所有人在宫里走过的线路，查了个底朝天。连他们进宫上了几回茅厕，都查得一清二楚。有人有异动吗？没有人。”
“你总不见得是想说，是宫外有人潜进宫里头，行偷盗之事吧？”沈乐端冷笑，“说瞎话也要打草稿。暂且不说这人要怎么混入宫中，我就问问你，他要如何掩人耳目，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玉玺？”
红萼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怎么不行，他既然有混入宫中的能力，自然便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玉玺。”
沈乐端觉得自己简直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说到底，不过是你无凭无据的猜想罢了。顾先生是不是从哪个话本子里得了灵感，提出来的想法，这么不找边际？陛下时间宝贵，没有空听你在这胡扯。”
“阿端，我相信顾先生这么说，一定是有依据的。”司马瀚劝了一句沈乐端，又耐着性子问红萼，“顾先生还请将凭据拿出来吧。”
“凭据？没有凭据啊！沈国公说得对，这就是我一个猜想。”红萼托着下巴，“不过”
“不过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她。
红萼:“不过，我知道有人有能力只身一人，闯荡宫禁。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
比如说司马霁、董殿司他们，便能用幻术达到这个效果。
但是他们当日都在进宫祭祀之列，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沈乐端早就把当日进宫之人的行踪查了个底朝天，二人亦在此列，早已排除嫌疑。
还有一个，便是那日助她迷晕袁贵妃的阿塔木。不过他没有作案动机，红萼在心里也把他的名字划了个叉。
沈乐端继续反驳红萼，“便是你言之凿凿，确有这等奇人，但他一定不熟悉宫中地形，又要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去宣政殿盗走玉玺，不节外生枝呢？”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红萼思索起来:便是经常入宫的阿塔木，他也只知晓一条通往紫宸殿的路径，不熟悉去宣政殿的路。
更何况若真如她所说，那这人便应当是来自江湖。一个外地人，初来乍到，别说宫中了，都不可能熟悉京城的路径。
“顾红”沈乐端刚想发作。
司马瀚清咳了一声，“咳咳！”
他忙改了口，“顾先生，您唬咱们玩呐？”
“先生也是一片好心。”司马瀚劝道。
红萼从宫里头出来，骑着白马往丹山去，对着皇宫的方向扮了个鬼脸:
沈乐端这厮，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是为了早点寻得玉玺，才分享心中想法，他不但不和她探讨，还一个劲儿在那挖苦。
“人生艰难啊”红萼叹了口气。
“顾师叔。”
身后有人在唤她。
她转头看去，便见丹山脚下，枭梧牵着一头驴，风尘仆仆，满面沧桑。
“哟，小五回来啦！”她的视线落下那头驴上，“你的马呢？”
这人出去的时候，还是白衣白马，风度翩翩。怎么回来的时候，却弄成这幅鬼样子了？
“卖了。”
红萼皱眉，“你这么缺钱？我明白了，是不是贺师兄在外头欠了债，让你替他还了？”
“不是，我在京畿，碰上苏师叔了。他流落风尘，急需接济。我念在昔日同门一场的份上，把马卖了，送了点钱给他。”
“啥？你说啥？”红萼难以置信地问道，“苏师兄流落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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