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玩闹累了，便躺在草地上，闻着青草的香气，看着繁星璀璨的天空。
他们的手，紧紧交握着。
司马霁说，“红萼，再过几日，这个世上便不会再有司马霁，也不会再有宋霁。只剩下那个永远会在浮生斋等你的，沈暄。”
红萼调侃道，“那到时候还希望沈画师不计前嫌，不要嫌弃我砸了你那些瓷器。”
“只要你高兴，便是将库房的瓷器都砸了，又有何不可？”
“你可没这么败家。”红萼摘了一朵魏紫花，放在手中把玩，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这魏紫花好似成了精一般，还在她掌心蹭了蹭。
司马霁又问，“你可想在浮生斋添什么物件？我现在便可着手准备起来了。”
反正她终归是要住进来的，现在先将东西添置好，她一来便可住得顺心如意。
红萼闻着花香，眯着眼道，“那我要在你那个大院子里辟一块地方，以后就在那儿练武。”
“好。我给你在树下搭一个台子，日后你可以在上头练武，我便在树下作画。”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一抬头，便能看到彼此。光是想想，便觉得美好。
“除此之外呢？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司马霁侧着头，看着身侧的红萼问道。
红萼另一只手搭上了司马霁的肩膀，“我还想要嗯想不出来了。”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
两人相视一笑。
翌日，司马霁拿着白雪塔牡丹玉簪，满怀着对未来的希冀，进宫去了。
这支白雪塔牡丹玉簪，是江淑妃与皇帝的信物。皇帝未能立江淑妃为后，为了弥补她，给了她一个承诺。日后，她只要拿着这支玉簪来寻她，便能完成她任何一个心愿。
不过，若是老皇帝不认下这件事
司马霁冷笑:老皇帝的身体已被药物侵蚀得厉害，皇帝若是不认此事，他便直接对他下幻术，自能让他认下。
他这么想着，御前太监便领着他进了紫宸殿。
太子也在里面，他便向皇帝和太子行礼。
皇帝亲自将一道圣旨给了司马瀚，“她虽出生不显贵，但如今的身份，倒也勉强配得上皇儿。”
司马瀚默不作声地收下圣旨。
“皇兄要娶妻了？不知是哪一家闺秀这般幸运？”司马霁诧异地问道。
看样子，司马瀚并不是很想娶那位姑娘。或者说，自张锦死后，他便没有娶妻的心思。如今被皇帝一道圣旨强制赐婚，也早在司马霁的意料之中。
司马瀚答:“是安平伯府的顾大姑娘。”
一道晴天霹雳，在司马霁心头炸响。
他低眉敛目，双手缩到袖中，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冷，很冷。
他觉着自己坠入了冰窖，两条腿冻得发僵，浑身不能动弹。
皇帝没有察觉司马霁的异样，同司马瀚道，“顾大姑娘身为上清宫弟子，品性具佳，才貌双全，再加上皇儿与她先前也熟悉，你母后很是中意她。朕想着，你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也该有个知冷暖的人了。”
最关键的一点，皇帝没有说:她是天命之人。还有什么比娶了顾红萼，让她成为他们司马家的人，更妙的主意吗？
多亏了皇后昨日点醒他。
皇帝却不知道，这是何逐云同珍妃在暗中为救红萼，而一手促成的结果。
司马瀚毫无感情波动地说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他们每说的一句话，都像在司马霁的心头剜下肉来，毫不留情，鲜血淋漓。
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手心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痛苦:司马瀚怎会对红萼好！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已经化作一具枯骨的张锦！谁嫁给他，下半辈子便是毁了！
红萼便是不嫁给他，也未尝不可。但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毁了她的下半生！
他回想起自己幼时，阿娘每一日总是对着“父皇”强颜欢笑，又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抹眼泪。
画面一转，便成了红萼头戴凤冠，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她的翅膀将被折断，再也不能在天空中肆意翱翔。
皇帝今日完美解决了心头大患，心情不错，和颜悦色地扮着“慈父”，和颜悦色地问道，“阿霁来，所为何事？”
“无事只是想来向父皇问个安。”他哑着嗓子回答道。说这些话，便好似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司马瀚关心道，“三弟，你怎出了那么多汗？”
他捂着肚子便蹲了下去，面色痛苦，“父皇，儿臣突然腹痛不止，还请您准许儿臣先行告退。”
皇帝点了点头。
司马霁踉踉跄跄地出了殿门，走在宫道之上，险些摔倒。
是司马瀚扶住了他，“三弟，小心些。”
他很想丢开司马瀚的手，但依旧忍住了，“多谢。”
现如今，为了红萼，他也不能暴露自己哪怕一点点的心思，让皇帝或者司马瀚看出端倪。
他半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水自他额头滴落。
春风吹在他的脸上，他甚至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恨这个世界，为何要将他苦寻了十七年，才寻到的光亮夺走。
“三弟，你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可要宣太医？”司马瀚想去搀扶他。
司马霁避开了，牵强地笑了笑，“无事。许是昨晚着了凉，回去喝点姜汤便好。”
他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喝点姜汤便能好的程度。
司马瀚从来没见过，自家阿弟面色如此惨白，仿若一阵轻风便能吹垮。
他摇摇晃晃地出了宫门。
胡玖一见他的样子，担忧地问道，“主子，您可是身子不舒服？”
“回浮生斋。”他的一双眸中藏在阴影之中，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心情说。
下了马车，他看着浮生斋的牌匾，想起二人昨日的话，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回到浮生斋的第一桩事，便是枯坐在庭院中的树下，对胡玖道:“给熙嫔递个消息，计划取消，一切照旧。”
“不，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白雪塔牡丹玉簪狠狠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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