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间，此时却显得空旷。
拢羽回答道，“我是您的婢女，也是您的贴身侍卫。”
“你是娘派来保护我的？”红萼问道。
拢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效忠于您。”
“既然效忠于我，”红萼上前两步，与拢羽贴得很近，“那为何什么都瞒着我？”
拢羽再一次沉默下来。
红萼的胸膛越来越起伏，她才开口道，“主子若问，属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就是说，只有红萼问了，她才会答。且拢羽这般自称，红萼心中疑惑愈深，“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安平伯府可养不出你这般高手。”
“主子谬赞了，”拢羽回答，“属下是王家的贵人送来保护您的。”
“王家？王家为什么要保护我？”红萼知道，王家便是安平伯夫人的母家。
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可是与‘白虹贯日，天命攸归’有关？”
拢羽低眉敛目，“是的。”
雨滴打湿书卷，红萼转身去关窗，身后传来拢羽的声音，平静无波的语调里，透露着关心，“这是您的批命。主子，您要切记，您的批命不可让他人知晓。”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了，红萼波澜不惊。
但拢羽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红萼失手将书卷掉落在地——“上任上清宫宫主曾言:得天命之人，得天下。上一位疑似拥有天命之人，十二岁便死于横祸。”
屋内一片静寂。
红萼捡起掉落在地的书卷，脊背发寒。
“筷子脏了，奴婢去换一双。”拢羽默默退出房间，留给红萼一个消化消息的空隙。
却说这几日张锦玓发觉嘉阳公主的心情欠佳，便叫上了她们一道去春风楼一聚。
一道道佳肴摆在她们的面前，她们却食之无味——嘉阳公主自不必说。这春风楼又承载了红萼太多的记忆，如今忆起昔日在此地的欢愉，红萼不免眼角酸涩了。
张锦玓见红萼也消沉了下来，忧心忡忡也无心用餐。
包间外边却是一阵热闹——
“下官恭喜袁公事高升!”
“恭喜袁郎君！”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嘉阳公主“唰”一下站起来，道了声，“失陪。”带着贴身侍女绿萝就推门欲走，撞上了春风楼管事。
管事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客官请等一会儿子离开，袁郎君请三位客官吃席。”
一群侍女便端着盘子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将餐桌摆得满满当当的。
红萼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冷哼了一声:这可真是哪里都能遇见惠北侯府的人。
嘉阳公主抿着唇，眼底含着愠怒。她身边的绿萝正欲呵斥，张锦玓却是先一步站了起来，和气地对着管事说，“袁郎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刚刚用了饭，实在吃不下了。这便告辞了。”
张锦玓率先踏出了包间，嘉阳公主和红萼也紧随其后。
楼下人声鼎沸，一派喜气洋洋。
红萼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袁冰，他受着众星拱月般的待遇，可谓春风得意。
红萼收回目光，眼底似簇了一层冰。
“嘉阳!”
这一声名字唤得哀婉情切。
三人正要走出，袁冰却是追了上来，他拉住嘉阳公主的衣袖，泪莹于眶，眸中似蕴着千言万语。
嘉阳公主将衣袖毫不留情地抽出来，转身就走。
袁冰呆呆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喃喃道，“你为何如此狠心？”
嘉阳公主停下脚步，冷笑道，“狠心？那你呢？袁郎乃风流人物，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不说付出真心了，就连一点小事都不走心。也不知喜好桃花的，是哪位佳人？”
袁冰握住手中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赔罪的桃花簪，听得嘉阳公主继续说道，“袁冰，我不喜欢吃酥酪，也从不爱桃花!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了!你也不用再演了!”
“我”
“就这样吧!袁公事，本宫恭喜您高升!”嘉阳公主露出得体的微笑，骄傲矜持，高高在上。
红萼三人出了春风楼，便去了琳琅阁，嘉阳公主一口气就买了三套头面，又买了好些造型新颖别致的钗环，让一旁侍候的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红萼你不买点什么吗？”嘉阳公主一边挑着镯子，一边分神问道。
红萼笑了笑，“还没看到中意的。”
“这个水头不错。”嘉阳公主眼前一亮，拿起一枚清透的翡翠镯子道。
掌柜忙笑呵呵地道，“姑娘好眼光!这可是”
红萼见嘉阳公主又进入这般忘我的模式摇了摇头，也随意看起了货品，还真让她给你瞧上一对石榴掐丝蝴蝶钗。
她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刚想唤掌柜来，却是有侍婢先她一步换来了掌柜，“掌柜，这个发钗怎么卖？”
红萼回首，便见一名少女施施然上楼，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侍从。逆着光，她一身月蓝色金丝软烟罗上好似有光纹流转，华贵非凡。
红萼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这一身雍容气度必是钟鸣鼎食之家才能娇养出来的。
她走上了二楼，红萼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乌发云鬓，杏眼琼鼻，樱桃小口，乍一看眉眼之间与红萼竟有几分相似。单论容貌红萼比之颜色更甚，只是这名少女的身姿纤细，有着时下世人所喜的弱柳扶风之姿。
她被仆从簇拥在中间，只要一个淡淡的眼神便有仆从会意，鞍前马后地忙活起来。
她遥遥向嘉阳公主半福了下身子，又向张锦玓点了点头。至于其他人，她连余光都没有在她们身上扫过。
嘉阳公主看了她一眼，暗自嘀咕，“她怎么来了？”
“沁安郡主，好久不见!”张锦玓依旧扬着温和的笑，上前打招呼。
沁安郡主向张锦玓笑了笑算作回应。
二人对立，高下立见:张锦玓不愧为世家明珠，她站在那里神情泰然，仪态端方，反倒衬得清贵娇矜的沁安郡主略有逊色。
嘉阳公主上前一步，问出了心中疑问，“沁安郡主此番前来京城，不知所为何事？”
沁安郡主看向嘉阳郡主，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我此番上京，乃是来参加上清宫这次的收徒试炼。”
“哦？沁安郡主京也有意入上清宫？”张锦玓笑问。
沁安郡主颔首，“也？还有谁？”
她的目光扫过张锦玓与嘉阳公主，轻笑，“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张锦玓见沁安郡主误以为是她或嘉阳公主有意，解释道，“是舍妹与顾大姑娘欲往一试。”
沁安郡主几步上前，猝不及防地轻轻抽走红萼手中的石榴掐丝蝴蝶钗，将它随意丢给身后的侍女，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红萼一眼。
红萼藏在衣袖之中的手，狠狠握起，她竭力控制着自己。
张锦玓悄悄握住了红萼的手，嘉阳公主将红萼护到身后，质问沁安郡主，“你这是作甚？”
沁安郡主在一旁挑着首饰，轻飘飘说道，“她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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