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世子见先生行止不凡,特此请先生过去一叙!”一位小厮对那老翁恭敬行礼。
“你家先生要来见我,自是应该见我才是,现在却要我这一个老头子过去,是何道理?若是你家世子操行止于此耳,那我却是不见也罢,省得污了老头子的眼睛!”哼了一声,那老翁动也不动,眯上了眼睛。
小厮无言以对,过来如实转告赵义痕。
赵义痕哈哈一笑,对夏凡道:“这老翁有没有真才实学我不知道,不过这恃才傲物的狂傲却是十足!也罢,那我们就去渐见见这个老翁!”
夏凡点了点头,两人结伴而去。
“老人家此行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赵义痕抱拳行了一礼。
“老夫卫国青州孟寒,不惑之年开始周游列国,至今凡一十二载,自信学贯儒法两家,此行回国正是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一展宏图!”孟寒一脸憧憬之色,眼中充满了狂热。
“孟先生周游列国,不知对天下大势有何见解,小子愿聆听一二。”
“哈哈,既然如此,你们这两个黄口小儿却是听孟某分辨!”孟寒抚了抚胡须,道:
“渤海之滨,燕国雄距七州之地。但,惜哉!明帝不明,竟然分邦列土,大封诸王!人心易变,世事难料,老夫断言,有朝一日,燕,必亡于此!”
“赵国拥五州之地,更有宣帝开明,建立中央集权,实行三公九卿制。但亦有所忧,宣帝二子,皆是平庸碌碌之人,赵国恐后继无人矣!”
“韩国施行三省六部制,此法可相互制约,甚妙!然设立节度使之举,大大不智!此举贻害无穷,其患不亚于分封!”
“魏国独立西南,全国上下,兵强马壮,野心勃勃,不断秣马厉兵,其并吞天下c开阖八荒之心,已是路人皆知!而卫国与其接壤,首当其冲啊!”
说道这里,孟寒情绪微微有些低沉,不过随即脸色一正,又道,
“也无妨事,老夫此行返回卫国便是要主持变革,让卫国去旧革新,改换新颜!”
“武帝当年建立卫国,一国两制,既行郡县,又分封诸王,却是埋下了隐患!老夫当年上书郡守,细陈其害,可惜那郡守鼠目寸光之辈,不能理解老夫之深谋远虑,上表如同石沉大海,渺无音讯。如今武帝大限将至,太子年幼,内忧外患,卫国危矣!老夫正是要力挽狂澜于既倒,救国救民于危难!”
“一个国家,最难对付的隐患,正是这些看上去天下太平,实则暗藏的危机,它们难以预测,只有我等洞若观火之辈才能察觉!如果坐观其变,静待其时,等到发现之时,这个国家已经是彻底腐朽糜烂!如果着手行动,消去隐患,那天下安泰,承平日久,谁又会相信我所说的危机!众人皆醉我独醒呵!”
“受教了!”赵义痕深深一躬,继而转身对夏凡抛出一颗念力珠。
“夏兄,我输了!”
“孟老,方才我与赵兄打赌,以你是否有真才实学为约,现在看来是我赢了。不过,此颗念力珠既然因孟老得来,就赠予孟老。”夏凡一挥手,那颗念力珠就朝着孟寒飞去。
孟寒听到这不过是一个赌约后,却是脸色涨得通红,一把将那念力珠打落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你们这是看老夫年老,好欺负吗?现在又来施舍老夫?”
全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赵义痕目瞪口呆,夏凡也是微微一愣。谁也没有想到,局面一瞬间成了眼下这般模样。
“呵呵,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夏凡脸色平静,弯腰捡起那颗念力珠,转身而去。
赵义痕脸色复杂地看了孟寒一眼,拱手亦是离去。
“夏兄,莫要生气,许多老儒生都是这样,像茅坑里的石头那样,又臭又硬!”赵义痕见夏凡沉默,以为夏凡因为方才之事不快,忙开解道。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有些感怀而已。”夏凡悠悠道:“孟寒有思想,有抱负,有智慧,却又不甘寂寞,终会投入卫国那场波澜壮阔的大局之中。”
“但改革之事,需要有大智慧,大魄力之人,其一,要通览全局,有了详细计划,思虑清楚应对各种反应的方法;其二,事至临头,不畏事,不怕事;其三,徐徐图之。这需要步步为营积累下点点大势,最后水到渠成,才能逆转乾坤。”
“孟寒对卫国改革之事看得很清楚,深知其重要性,可以称得上是深谋远虑,但其只是知道,应该这样做,但孟寒却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去做。”
“孟寒不通人心,不懂人性,国乃是千千万万的人组成,他怎么可以做得好卫国改革之事呢?他不进入朝廷则罢,若是进入官场,还有幸得到卫帝信任,那卫国必乱,孟寒必死无疑!”
“我只是想到,他年,一个忧国忧民的忠臣将要为此惨死,为其悲哀而已!”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之前只知道夏兄武道天资出众,不想识人洞世竟至于此!”赵义痕大惊,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凡。“夏兄,你不若留在我康王府,我赵义痕可以以道心发誓,他年,我若登临王位,此生与君共荣华,同富贵!”
“小道耳,不值一提!”夏凡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夏凡可以察觉到赵义痕说出这话时的认真与真诚。夏凡也深知,自己继续修行下去,必然要篡夺更多的修行资源。这样,夏凡要么加入一个势力,要么自己建立一个势力。但一个康王府而已,盛不了夏凡的野心,夏凡还不想栖身于此。
“也是,康王府的小庙对夏兄来说还太狭隘。”赵义痕微微叹息一声,深深看了一眼夏凡。“我期待夏兄,翻云覆雨c名扬天下的那一日!”
“好!”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天色渐暗,宣影坊商队也停了下来。
月色正好,地面也是一片明晃晃的,但商队还是在树枝梢头挂起了灯笼,加上星星点点的火堆,用来烧火做饭,驱赶野兽,整个商队驻地一片灯火阑珊。
傍晚,赵义痕出去不知道从哪打了一只兔子,与夏凡美美吃了一顿。
吃过饭,赵义痕神秘兮兮地把夏凡喊到了一边。
“有什么事?”夏凡看着一脸暧昧的赵义痕,感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货不是要向我表白吧?
“咳咳!”看着夏凡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赵义痕马上明白了夏凡的想法,一脸尴尬,心里暗暗咕哝,我是那样的人吗?“有一个人要见你,给你个惊喜!”
“谁啊?”夏凡有些疑惑,在这宣影坊的商队里,除了赵义痕,自己没有认识的人啊。
“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赵义痕摆了摆手。“向东一里外的那个水潭,我们白天赶路时经过的。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不过几十息,夏凡就赶到了这里。
洛水从赵国奔流入海,这里就有洛水的一条小支流。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就在这里汇聚成一个大水潭。
正值春季,湖边星星点点开满了许多洁白的小花,杂乱在成群成片的薄荷与水草间,几株野桃树肆意盛放出大团大团的粉红,直到压弯了枝丫,散落一潭的花瓣。
月光如洒,粼粼地随着水波晃动。春蝉嘶鸣,泉水叮咚,灵动的鱼儿不时跃出水面,衔下一片花瓣沉入水底,荡开圈圈涟漪。
青青的芳草地上,一个少女身着月白色的长裙,衣袂飘飘,流苏飞扬,柔顺如瀑的长发随意束起,搭配上不施粉黛的绝美俏脸,给人以一种简约清淡的美。
月色朦胧,少女眉间一点朱砂,素衣素裙,如同谪落凡尘的仙子。流萤点点,在少女身旁纷纭飞舞;蝶影翩翩,散落在少女的秀肩指尖。
明月当空,一地银白恍若梦境。潭水悠悠,人影,月影,交相辉映。
“冰璃!”夏凡感觉,有一种淡淡的c浅浅的温馨与那柔柔的月光,一同缓缓地流淌到了心底,如同那水波般,渐渐荡漾开来。
夏凡轻手轻脚地走进秦冰璃,生怕打破了这一副画卷。
“嘘!”秦冰璃浅浅地笑了起来,明月在这一刻都仿佛黯淡了下来。
“我为你舞一曲!”
悠悠的歌声响起,少女随之翩翩起舞。
乱世中马蹄踏踏
与谁一道浪迹天涯
月华如水滴滴答答
为谁褪去一身铅华
流萤似墨洋洋洒洒
替谁书一副美人如画
为谁一点眉间朱砂
为谁着上一袭锦纱
为谁挽起肩上长发
相伴这漏中黄沙
任世事喧哗
鞠一壶清茶
看那晨昏日下
赏那石桥白塔
蹉跎一世年华
月下精灵翩翩起舞,飘逸若风,灵动似泉,流萤点点,翡翠般淡绿色的光芒忽明忽暗,蝶影翩翩,如影随形地追逐着少女的裙摆衣袖。风气花落,瓣瓣桃花氤氲模糊了少女的身影,惊艳了这个春夜。
随着轻柔婉转的歌声停下,少女一舞终是落下了帷幕,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长生非吾意,
仙路不可期。
惟愿一心人,
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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