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择日,从旧衣物里,好不容易找了件带头帽的披风,出了七狼山,沿着小路进了京都城。
此时,已近中秋,京都城内的树叶落了满地。
她来到自己曾住的宅子,看到门前荒草萋萋,不觉有些神伤。
隔着一道街,一个狭窄的只容一人穿过的巷子,一户庶民小户门前,张氏上门轻扣了门。
一位老者柱着杖,应声而出。
张氏除了连衣领帽,露出脸来。
老者低呼了声:“夫人!”
忙拉了张氏进院,掩上柴门。
院中胡乱堆着杂物,屋内阴暗潮湿,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霉味。
“老人家可还好?”张氏扶着老者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了。
老者浑浊的双眸,有些湿润:“还好,还好。”
“真没想到夫人还活着,苍天有眼啊!”
用破衣袖擦了擦眼,问道:“怎么不见小公子?”
“我自己一人进的城,想托老人家点事。”
接着道:“我不便抛头露面,想请老人家去钟府找到钟奇将军传个话,让他来这儿见我。”
“夫人放心,老朽这就过去。”
“老人家,你到门房,就说找钟府的张总管,那是我远房的堂兄,让他带你去见将军。”
老者应声起身,去了。
老者按张氏所说,由钟府张总管带着见到了钟奇将军。
钟奇这老者原是常见的,因他是张氏别院的一个管家,姓王名谷,随了张氏三四年的光景,一直到张氏出事,才离了别院。
这王谷自己一生膝下无儿无女,一直视张氏如亲生女儿一般,张氏对他也是敬爱有加。
如念,八九年过去,突然见到,倒让钟奇一惊。
王谷欲跪,却腿脚僵硬,哪跪得下,钟奇上前扶了。
对张总管道:“你先退下。”
张总管掩了门退出屋外。
张氏正在破院中焦急地踱着步。
突然,门吱呀开了。
钟奇先王谷一步进来。
张氏见了,直扑到钟奇怀里。
多少年的悲怨随泪水涌出,好一会才止住。
张氏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年的经历说了。
钟奇道:“你先回去,等我安排好,就去接你和起儿回京都。”
果然,没过多少时日。
张氏与秦氏在菜地里忙活的时候,见钟奇带着两个随卫,三人三骑穿山过林而来。
钟起与岳平听声,从屋里奔出来。
张氏叫了声:“起儿,你过来!”
钟起来到张氏与钟奇跟前。
钟奇见到儿子,打量了一下,抚了抚钟起的头,便一把抱起,兴奋地原地转了两圈。
钟起倒怒了:“放我下来!”一把推开钟奇,后退几步。
“起儿,不许无礼,这是你父亲!”张氏道。
钟奇哪会介意,笑着道:“好了,这天也不早,我们还是要快点动身。”
张氏回身对秦氏道:“妹妹,这就是你姐夫钟将军。”
秦氏忙过来给了礼。
钟奇道:“前几日听内子说过,多谢你对内子和起儿的照顾。”
“将军过赞了,是姐姐照顾我们多些。”秦氏回道。
张氏笑道:“你们就别在这儿客气了,进屋说吧。”
钟奇听张氏说及她们这些年的生活,如今亲眼见到,好奇地打量了许久。
这哪里算是房子,就是四周围了些树枝,顶上铺着茅草的遮雨之处。很难想象她们是如何在这儿生活了八年的。
再看张氏秦氏与两个孩子,身上衣物褴褛,满是补丁,顿觉心酸不已。
转头对张氏与秦氏道:“我听内子说过,你们姐妹情深,你又是起儿的干娘,平儿又是我们的义子,自是一家人。我本想能把你们一起都接到京都去,但最大的是身份问题。”
接着道:“这几日,碰巧有个机会,才从一个仕家给内子与起儿顶了个名份。秦家妹妹与平儿,委屈你们在这儿再待段时间,我自会想办法处理。”
秦氏何尝不知道这事的难处,忙说:“只要姐姐与起儿能回到将军身边,做妹妹的就十分的开心了,至于我跟平儿的事,将军也不用太过费心。”
一边拉着张氏的手道:“我们在这儿住着也挺好,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姐姐平日里得闲,要多带着起儿过来看看我跟平儿。”
秦氏为张氏一家的团聚开心,想起离别与自身的境遇,又十分的伤感,于是笑中却流下泪来。
张氏反拉了秦氏的手,看着钟奇道:“秦妹妹去不了,我跟起儿也不过去,就在这儿陪她,要不放他们母子在这儿,我怎能放心!”
钟奇听她这么一说,也急了:“夫人,秦妹妹的事我怎会不管,只是需要些时日。”
秦氏见状,对着张氏道:“姐姐,你跟起儿先去京都,才能跟将军一起想办法快点带我跟平儿过去啊。你不过去,谁盯着他?”
张氏反悲为乐了,道:“就你贫嘴,只是留你跟平儿在这儿,我还真不放心。”
钟奇见状,想了想道:“夫人,这样吧,这两日让老管家王谷过来,虽然他年龄大做不了事,但总归有个信得过的人照应着,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这样敢情好。”张氏一听,非常认同。
张氏与钟起,与钟奇一行人,与秦氏道了别,渐渐远去了。
秦氏牵着岳平的手,驻足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许久,许久。
“娘,我也有父亲吗?”岳平翘首问。
“当然有啊。”
“那我爹也会过来接我们吗?”
秦氏陷入了沉默,没有回答。
此时,落霞满天,山上的树木被染成一片红色。
第二日,岳平起得早,习惯性地跑去另侧的房间,却发现空空如也,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
正在外面晾衣的秦氏,见岳平出去,问道:“平儿,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钟起哥哥有没有回来?”
秦氏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
岳平自是知道钟起离开,但却想象着他可能就在不远处,也许正奔跑着回来。
于是,他爬上了对面的山坡,放眼过去,哪看得到远处,除了满是枯叶的山林,就是隐约的小山包,四面静悄悄的,除了落叶的簌簌声。
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触自己的足腕。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狼,与他上次与钟起一起见过的一样,只是身上有血迹,腿也不灵便了,那仰视他的眼眸中透出乞求与哀怜。
岳平把它抱了起来,赶回家中。
秦氏见状,吓了一跳,忙道:“你怎么抱了只小狼回来,母狼肯定在找它,快给我,我把它放回去。”
岳平道:“娘,它受伤了,你帮它治治吧。”
秦氏检查了一下幼狼,发现腿上与身上有几处伤口,不知是被什么动物咬伤的。
拿上伤药给它敷了,腿上做了包扎,再与岳平一起,把它放回山坡的那块巨石旁。
自此,岳平每日都要去看看幼狼。
给它送些自己平日里都不舍吃的肉食,却一直没有发现母狼现身。
幼狼的伤没几日便好了,成了岳平最好的玩伴。
王谷也来到了这里,陪伴照应着母子二人。
老人家腿脚不灵便,精神却好,还会些手艺,花了几天的时间把草屋修缮了一遍。
最让秦氏欣喜的是,王谷是庶族学士,也算是中过县试的。
每日里,岳平除了与幼狼玩耍以外,便是跟着王谷学书写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