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的时候, 那些平日里慢吞吞的神官巫女们也能神速起来。这边苏妩刚刚从大门走进男客暂居的院落,那边源氏家主庭前已经站了七c八个气质清冷的青年男女。他们穿着神职人员的制式服装, 男士的袴因为等级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神主向这些侍奉神明的年轻人描述出一个居心不良c深不可测c祸乱人心的妖姬, 虔诚又执着的神官和巫女们纷纷表示一定要捉住这个妖怪的狐狸尾巴,将源氏家主从虚妄的美色之中拯救出来。

    其他男客听说那位一直躲在牛车中的姬君竟然自己走来找神主证明清白, 立刻让家仆飞跑去道路两边占据最佳位置,打定主意想要见识一下能让源赖光连命都不要的“妖女”。

    漂亮吗?只要漂亮就行,反正我们只不过是无辜的吃瓜群众。

    苏妩在小侍从的引领下走进院子, 微微抬头就听见阵阵抽气声以及扇子们掉在地上摔出的清脆节奏。穿着粉桃色水干的少女像是春日山坡上洋洋洒洒的山桃那样,不管你欣赏不欣赏喜欢不喜欢, 自顾自就那么美丽又肆意的夺取了每个人的眼球。

    就连微风似乎也挑着角度和力道从她身边拂过, 轻轻扬起的黑亮长发也不知道又系住了谁的心。她就这么不卑不亢从容自在的穿过庭院和一众围观的男士, 带着得体的微笑站在神主和神官巫女们的面前——你不是怀疑吗?现在我站在这里,没有任何秘密和鬼蜮。

    神主头上的汗珠都快具现化砸在地上。他没有想到这个少女能美到这个程度,而且周身没有丝毫妖怪轻浮妖冶的戾气, 和任何一位高门贵女一样端庄明艳,更多了一丝大气的胸襟。

    “神主大人,石切箭剑神社声名远播, 香火繁茂,哪里有妖怪敢冒犯镇守此处的神明呢?也许是个误会也说不定。”娇软的声音非常温和, 但听在神主的耳朵中不啻于一种嘲弄。如果承认是神社自身的问题,势必影响信众的凝聚和信心, 他登时横眉立目手执折扇指着苏妩就要怒斥她妖言惑众, 无论如何这顶妖怪的帽子必须扣在眼前的少女头上, 她不似人类的美貌恰好就是罪证。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周围仔细观察苏妩的打巫女脸色猛的一振,疾走几步低头在神主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中年男子面色大变,连五官都惊骇到了扭曲的程度:“你说什么?神明的气息?她?怎么可能!”

    大巫女坚定的点头确认,四周其他神官也纷纷附议,庭中昂头立着的少女嘴角微微上翘——就算是即将逝去的守护者,那也必然站在诸神顶端,一颗龙珠用来吓唬这小小神社里的巫女神官再容易不过。别说他们了,就连这里供奉的正神来了只怕也要低头弯腰行过礼才敢走。

    神主的脸色先是苍白,进而通红,最后变得一片铁青。无论如何,这个女孩子他是不能动的了。如果她真是妖怪,一切万事大吉,神社自能轻松甩锅,可惜她不是。不但不是,还极有可能是一位高位神明——不逊于三贵子的那种。

    得罪一位贵女和得罪一位高位神明完全是两种概念,前者大多还能仰仗着信众们的支持逼死替罪羊让一切不了了之,而后者,尤其是别人家的神明在现世有保护者的情况下,神主完全不敢再动什么手脚——能成为神主证明他还是信仰坚定的,并不是说他不会为了名誉而玷污信仰,而是他确定明白在自己的信仰体系中冒犯神明会带来什么可怕后果。

    他几乎能听到身后源氏家主腰间佩刀出鞘的声音,据说试刀时一起将罪人胡子连同首级一起斩掉的重宝髭切发出嗡鸣,似乎急着想要尝尝神职人员血的味道。比起神社失误将酒吞童子头颅弄丢事后的惩罚,现在就硬扛着试试茨木童子丢了胳膊的感觉显然不是什么好想法。

    在性命和面子之间,他明智且迅速的选择了后者。

    “误会!确实是误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您真是的,还没有到神无月就出门来拜访了么?”他抹了把脸,非常神奇的无缝衔接出一张笑脸顶替之前义正言辞的模样。

    围观群众:辣眼睛!

    小侍从:母亲!这里有个家伙无耻的重复了我的发言!

    苏妩:看来霓虹的神明也都是死宅,连信徒都知道他们一年十二个月只有一个月会出门访友

    “您说笑了。”勉强捡起马甲继续演的审神者抬起袖子捂着嘴角眯眼笑起来:“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得赖源氏家主的庇护带了几把家中刀剑前来祈福。关于鬼王首级失踪一事,如果有用得上的,还请您随意开口。”反正不管你说什么,进了鱼池塘子的小弟是不可能再放给你哒,也就只是说说客气一下而已。

    神主抖着脸皮练练赔笑,好听话都叫她说尽了,还能怎么样?还敢怎么样?

    成功鱼假龙威的鲛人微微行过礼便被走下延廊的源赖光请进房间,幛子门“啪”的一下合上,彻底把后面无数伸长脑袋想要再多看几眼的男人们拦在外头。哀叹和惋惜的声音纷纷响起,紧接着又有无数窃窃私语诡异的冒出来——大多是在讨论该写些什么和歌用什么方法递到那位美人儿面前,再不济想想办法攒些礼物参加源氏家主的婚礼,争取以后可以私下拜访拜访源氏新夫人。

    拜风俗所赐,访妻婚无论是夫还是妻都可能存在复数以上的异性或同性情人,真正是现实版的“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的带点绿”,因此在这种大坏境下夜袭与露水情缘才是时尚风向。那些老老实实从一而终的人,大家只会在表面上惊叹称赞一下,背过身去无不是撇嘴嘲笑——玩儿不起或是没有魅力的人会被整个上层圈子逐渐排斥,也就是说,没人调戏勾引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也真是够了。

    先不管客院里的男士们如何脑补,源赖光带着苏妩坐下后上下扫描了好几眼才偏开头去埋怨她:“要你走不走,万一要是那家伙铁了心想要害你怎么办?”青年心里暗搓搓的想:她大概会软绵绵的说‘有你在,你不会让我受伤’这种女性通用的标准答案。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让人听了很能满足男性体现自我价值的欲望。

    然而不走寻常路的审神者从腰带间抽出一把精致漂亮的乱刃短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小心翼翼装回去道:“要是他非为难我不可,那我也不是傻的,先捅他两个窟窿出出气再论其他。”

    源赖光,源赖光除了单手扶额没有其他选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妹子。反正,反正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只能这样了。青年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到末尾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脸紧张的对苏妩道:“酒吞童子的头,真的不是您?”

    鲛人抿嘴一脸神秘:“嘛,确实不是‘我’。”我的付丧神和我是两个概念,怼了石切丸砸了封印的确实不是鲛人本鱼嘛!最多只是混淆概念,必须不能算说谎!

    青年武士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感觉到腰间的髭切确实没有发出遇见妖怪时的嘶吼,这才松了口气:“我知道您和酒吞童子必然是相识的,但鬼王危险性太大了,你这样柔弱的女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离远些为好。”

    苏妩:笑而不语。对付大江山的鬼王只用给他吃一发混乱就足够了,剩下的他自己就会动手把队友全部干掉。

    酒吞童子的脑袋已经捞出来了,身上的嫌疑基本洗清,源赖光也没有被连累,苏妩当下决定返程回到平安京里去。这个脑袋还是要交给茨木童子的,具体后面的操作鲛人就不大清楚了,她们这个种族一向是管杀不管埋的,都撕碎吃了还怎么复活?没点亮这个技能啊!

    又过了一夜,第三天神主便无法再阻碍众人离开的脚步了。留宿的人非富即贵,唯一一个来历有地啊问题的苏妩又得了“神明”的金身保护动不得,他便只能杜撰出一个救走鬼王的妖怪来搪塞上面。反正人家既然能打进神社来,那必然是不害怕巫女神官的,做了坏事以后从容溜走更不奇怪。这样一来神社还能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喊喊冤,总好过从上到下大家一起坐蜡。

    源氏第一时间被恭恭敬敬送出神社鸟居,守在外面等待的武士家臣以及苏妩的两个付丧神尽数一脸担心的围上来,源赖光自去安抚人心惶惶的队伍,苏妩先找了个避人的地方将本体状态的付丧神放出来,然后窝进牛车就不吭声了。不管外面的贵族青年们发出什么动静,这一路她都没有再悄悄朝外看,哪怕那个白衣白发的男子随着主人也来到了她的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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