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终归是一场资本对技术的欺负，胜之不武。
李辰对老者很是歉疚，见他神色有些黯然，连忙出口说道，“如果老爷子感觉为难的话，就当我刚才的话是玩笑。有这七件已经心满意足，唯一遗憾的是觉得老爷子您的作品被掩埋在这深深的地下室，感觉可惜了。”
也不知是李辰的话触及了他的哪根神经，多利多脸色变了几次，最后有些心灰意冷的摆摆手，“算了，你都拿走吧。”
“不过，你小子奸猾，可不能用我的作品当成真品售卖，这一条一定要写进协议，否则我不会出手。”老头子将手中钥匙扔给李辰，又狠狠的叮嘱了一句。
李辰一把抓住钥匙回答道，“这是自然，每一件都会打上您老的印签，清除不了的那种标签。”
将七件文物重新归到博古架上，李辰锁好门，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大厅。
多利多的神情并没有李辰想象中的差，反而和安妮及赵雅之两人一起，逗弄着亚当斯，见李辰出来还问询了一句，“铁门锁好了吗？”
李辰担心的问道，“老爷子，您……没事吧？”
两人用汉语对话，安娜听不明白，扭头问多利多什么意思。
“李辰先生将我收藏室内的所有作品，全部买走了，呵呵，现在终于可以放心的和你畅游世界了。”多利多的脸色有点点黯然，安妮拍拍他的手臂算是安慰，对李辰却送了个感激的眼神。
“卖了也好，你已经七十五了，就彻底退休吧。”安妮的神色很温柔，“你陪我再走一趟澳大利亚，我陪你去趟内陆，再回来我俩就能安度晚年了。”
由于还要赶到巴黎，刚才吕哥已经进来说她们在机场等候了，李辰与赵雅之也没在这里多做逗留。他与多利多相约明后天安排人来处理这些藏品。
在车上，赵雅之犹自在感怀这一对老人的恩爱与不幸。
多利多的家人在二战时全部离世，唯一的儿子在十七岁那年又遭遇车祸，两位老者相互扶持走过一生。他俩还是附近圣埃多小镇上孤儿院的救助人，法国经济不景气，这夫妻二人便想为这家孤儿院准备一笔慈善基金，便有了所谓的“解决心思”一说。
李辰苦笑不已，欺负老实人的感觉不太好受。
“这算不上欺负吧，阿辰你做的很好啊，老两口能放下一切安度晚年，这应该是你的功劳呢。”赵雅之的安慰很贴切——丈夫杀人，老婆放风，这种感觉还是不错的。
不过，李辰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骂，是余英时教授的。
“同行较技，多风雅的一件事情，活生生被你这个满脑袋阿堵物的东西给毁了！”这是余英时教授的原话。
李辰朝赵雅之吐吐舌头，心道，我是企业家，是资本家，可不是鉴定专家。
不过，老爷子在听说有一百多件明清景德镇官窑精品瓷器夹杂在近千件高品质仿品中时，兴趣大增，嚷嚷着让李辰安排明天来法国的签证事宜。他会来亲自鉴定，颇有徒弟受欺负师傅找上门的感觉。
至于那些仿品，李辰打算在底部刻录上“多利多.安德卫普作品”的镌印，做仿古工艺瓷来售卖，相信苏菲和关佳慧很愿意接手。
刚才他给克里斯汀打电话了。今天原本有计划去法布尔陶瓷工艺公司转转，可碰到了多利多先生这么一档事，需要和他解释一二。
“什么？你遇到了多利多老师？”听到李辰遇到多利多了，克里斯汀惊讶的叫了一声，立即原谅了他的失信。
多利多.安德卫普是法国陶瓷界复古派的三位大师之一，名望和地位甚至要高于“现代艺术派”的克里斯汀。而克里斯汀在当初还曾经听过他的讲课，故此有“老师”一说。听到李辰手中有几百件多利多的中国明清瓷器仿作，死气白咧的要走了十件作为失信补偿。
泽曼和贾里德.杰森一行是上午十点抵达戴高乐机场，法国媒体蜂拥而至。让他们很失望，想要采访的主要对象李辰并没有出现在来访行列中。
机场的记者见面会，第一个问题就是《费加罗报》记者询问的有关李辰先生为何没能来巴黎？
“李辰先生？真是让我伤心的问题。”泽曼捂着胸口作态，笑着回答，“据我所知，李辰先生在三天前就已经抵达巴黎。”
李辰此时已经抵达爱丽舍宫二楼的总统会客室。他身边的是黛安娜、苏菲还有虹姑三人。
他右手边是密特朗总统、社会党书记皮埃尔.莫鲁瓦、总理米歇尔.罗卡尔以及前社会党书记、现任体育部长利昂内尔.若斯潘等人。
李辰也没想到今天对方的阵容如此强大——这四人是法国社会党的四大天王，密特朗是总统，旗下最有分量的两个职位——总理和党书记则在其他三人间轮流换。
“李先生，听闻昨天雅克去拜访您了？”寒暄落座后，首先开口的是社会党书记莫鲁瓦，此人曾经担任过密特朗政府的第一届总理。
李辰点点头，微笑道，“是的，雅克市长和我分享了他的经济改革构想。我们聊得很愉快。”
“您是如何评价他的改革方案呢？”莫鲁瓦的语气很客气，担心李辰多心，又增补了一句，“无论是雅克的提议还是您的评价，对于现任政府来说都很有意义。”
作为党书记，第一要务就是要协调党内关系。而现在社会党内部矛盾丛生，几个派系之间内斗不止，密特朗自然占有优势，若斯潘派系和米歇尔派系虽然势力要小，但两者在这次法国经济改革的立场上隐隐有着结盟的倾向。
故此，他今天被密特朗三人叫来作为主谈话对象，避免密特朗或者米歇尔片面的传达出本派系的错误信息。
“雅克市长的想法很有特色，他大胆的利用了资本的流动性和自由性来进行企业改造，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李辰也没隐瞒自己的看法，这正是施压的好机会，“不过，他需要主意国有资产的流失控制，这一点很关键。”
这算是一轮小小的交手，对方探底，而李辰亮牌，同时他也没给对方回手的机会，直接点出社会党所担心的资产流失问题，让自己看起来更坦荡一些。
“那您对法国工业发展有什么合适的建议呢？”这句话是若斯潘询问的，他从党书记一职退下后，现在是里尔市的市长。
里尔市是法国北方重要城市，加上周边卫星城市，人口过百万，是法国的重要工业区之一，而法国工业同样面临开工不足，产能下降的危机。
因此，在基础建设刺激方案的内部协调会议上，若斯潘一直是米歇尔的坚定支持者——里尔的水泥、钢铁及其它建材工业都能够从这个方案中受益，而且，巴黎到里尔的高速公路，也是该方案中的重点工程之一。
“对不起，若斯潘先生，我对法国工业不是很熟悉。”李辰微笑着耸肩，“如果说让我给点建议，那么我会说——法国传统工业需要向低能耗、高效率、高利润、智能化方向进行变革。这不仅是法国，欧洲发达国家工业变革都应该向这些方向转变。当然，这可能会带来数量庞大的失业人群，内阁那边的压力会剧增。”
米歇尔向密特朗那边看了一眼，总统先生正面带微笑，似乎在认真倾听其他人的谈话，但米歇尔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抠住沙发——李辰刚才有关传统工业发展方向的评论更像是对他第一届总统任期内的执政方略的讥讽。那时的密特朗更喜欢资本集中化，产业集中化和市场分配制。
“李先生的言论很精彩，法国经济改革是势在必行的，我们有决心和信心将法国经济继续推动向前，但这个过程必须是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站稳脚跟然后再行出击，我们不能以损害人民的利益来最求短时间内的发展。”
密特朗的声音有点沙哑，很有味道，再配合他的手势，整个人的气场很足。
他的这番谈话则是封堵李辰继续要好处的行为，同时隐性抨击了雅克的经济改革方案。言下之意是先行投资基础建设项目，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谈，空中楼阁的言论我们不屑说出来。
“一个国家经济的发展，本质上是市场的发展。当市场很活跃而且商品的吞吐量很大时，我们就可以基本定义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很健康。”李辰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语，而是往资本与市场方向引。
“大家都知道，决定一个市场是否活跃的最重要因素是资本。在我看来，这个资本有两种理解模式，其一是资本量，也就是老百姓有没有钱，商家有没有钱，还有生产就是生产企业有没有足够的资金；另外一个是资本的流动速度，资本的流动速度越快，它也能弥补市场资本量不足所带来的影响。”
所有人都不太理解他为何抛出这样一个概念？但听到他的结论后包括密特朗都在低头反思。
“法国的资本量其实是充足的，这一点从法国经济总量以及生产效率都可以得出，如果从这一点来说，法国经济根本就没有问题。”
“但是法国为什么会出现经济停滞？政府部门为什么总是觉得缺钱？每年印制了大量的法郎这些钱去哪儿了？”他的眼光从密特朗身上扫过，一一观察他们的表情，最后落在若斯潘身上。
“正是因为资本的流通速度受到了阻碍，那些资本停留在市场流通的各个环节，所以大家感觉没钱，所以经济停滞。”
经济领域是李辰的专长，社会党四大天王都需要时间琢磨这段貌似有道理的言论的真伪。
沉默了一段时间，米歇尔开口问道，“基础建设刺激经济方案能起到资本流通的目的吗？”
“有一定的作用，但这是外力，具体能持续多长时间……”他摇了摇头，“其实最重要的是保证资本流通的自由性。”
最后一句话，是李辰这次来法国的最大目的——所谓资本流通性最大的枢纽是国家金融政策，法国金融政策自从密特朗上台后逐渐封闭。
项目合作签约，由泽曼和贾里德、福尔曼他们会负责即可，李辰此行就是想要撬开法国金融政策的一条门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