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
乔青一进门，就瞧见了猫院子里，把柳宗里一条小狼那么大土狗追到处乱窜肥猫。
大白毛还没长出来，山谷口它勾搭那只小野猫，一点都不意外被吓得仓皇逃窜。于是明显被嫌弃又被甩失恋又失落秃毛猫忧伤了一日后，开始了蹂躏大狗大业。一见乔青回来，它狗也不追了，借着一身肥肉老远一个助跑弹了起来，猥琐凌空十八滚球一样旋进了乔青怀里。
一只大手把他捏住。
大白瞪着拦住它“猛猫扑胸”凤无绝，仰起双下巴就是一声咆哮：“敢夜不归宿！喵了个咪，还把不把猫爷放眼里！”
乔青扒拉开它甩过来秃尾巴：“你肥成这样，放下么。”
“爷不跟你计较。”大白从凤无绝手里挣扎出来，舔着脸摇尾巴：“对了，那白头发小帅哥怎么样？”
那天赶去地牢，并没带着大白，是以它知道一切也是听柳宗弟子闲言碎语。乔青嫌弃看它一眼，这肥猫真是妄为龙血脉，吃喝嫖赌就不说了，竟然这么八卦。她摆摆手，往里走：“老子还以为你只喜欢大胸脯，原来还好这口。”
“别跑！”大白揪住她衣服半吊半空，没了毛球一样让门口经过人吓一哆嗦，飞跑了。它死死拽着想溜乔青。乔青一顿，忽然想起来当年大白万宝楼里见到沈天衣表现：“你好像很喜欢他？”
要说猫爷高贵冷艳，极少对人假以辞色，可对待沈天衣独独例外很。大白吊着她衣摆摆出各种优雅造型，理所当然地喵：“他很香。”
“哪种香？”
肥猫拖着双下巴，思索。
乔青举例：“小鱼干？”
尾巴钟摆一样身后摇晃：“不不不。”
它觉得沈天衣很香，其实也只是一个概述。说是他身上透着一种难得气质，让他本能愿意接近。就比如说凤无绝，那种黑暗属性倒也不是臭，可对于正义化身睚眦来说，是极为抗拒。同理可证，那么从前沈天衣透出那种亲近，则趋向于一种平和光明气质：“对了，爷想起来了！”
乔青差点儿没一脚踹飞这卖关子。
“预言！是预言！”
乔青眸子一闪：“预言师？”
预言师，是一种大陆上已经灭绝职业。这个是真灭绝，完全不同于炼药师没落。预言师极为稀有，即便是万年之前翼州大陆，也是凤毛麟角。预言这东西，是一种得天独厚天赋，大多数这样人都伴随着先天不足。这很好理解，天道是公平，当你得到了一样天赋，必然要以失去为代价。他们每一次预言，都将伴随着生命力大量流失，是以即便是耗费掉一生命岁，也不过至多两次或三次机会。
而这种人，普遍短命。
乔青还沉浸这巨大震撼中，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凤无绝也是鹰眸微动，想到了什么，又抓不住一瞬消失。两人对视一眼，眸子沉沉，片刻后叹一口气：“既然现想不到，那便不想了。”两人笑了起来，反正对于沈天衣，他们是一定会救，倒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都唉声叹气。
“哎……”这一声，来自大白。
两人一齐看它。大白没见过如今沈天衣，也想象不出，那样一个人若是变成了柳宗弟子口中模样……猫爷有点儿失落：“哀家累了，退下吧。”
乔青刚要走，脑中还思索着大白所说话。就听后面大白忽然问：“还没说你昨晚上哪了。”
“打野战。”乔青随口道。
“喵？”
“嗯，你懂。”
大白“嗷”一下炸了毛，没错，虽然浑身上下没剩几根，依然身残志坚地竖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大白几乎忘词，它自认横行于世游走花丛见过千奇百怪母，还真没看见过这么……这么……请原谅这只没文化猫，它想了半天都想不到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这操蛋小青梅。于是它伸出小肥爪，费力地推开脖子上双下巴，仰起头，用一种近乎膜拜、瞻仰、与不可思议眼神儿看着明显不知道女戒是啥玩意儿乔青，发自肺腑地说：“他喵，你真牛掰。”
乔青摸摸它头：“别崇拜爷，我不会接受跨物种恋爱。”
连续感情问题上被伤害大白愤怒了，肥爪子揪住她衣服矫健地爬上了头顶，一阵乱刨，顿时飘逸发丝成了一片鸟窝：“让你知道猫爷厉害！”
“我靠破坏老子发型咱俩这仇就结下了！”
“啊敢拔猫爷毛！”
一人一猫很掐成了一团。
太子爷一边默默观战，一边看一边回味着昨夜一场疯狂。越是想着，就越是食髓知味了起来。嗯，娶了一个纯爷们儿媳妇，这种福利是别男人都别想体会了！居心不良小眼神儿四下里到处飘着，花园草地树梢屋顶全部扫过一周，评头论足分析出了利弊一二三。
嗯，太子爷摸下巴，是时候开发战场了。
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三人行必有灯泡，总有一些贱猫喜欢刷存感。接下来日子里小野猫不泡了，大土狗不追了，连喷香美味小鱼干都敌不过破坏两人不管不顾不论何时何地滚一起成就感。每每月上枝头，你侬我侬，总有个肥猫脑袋钻出两人眼前，一挥爪，一咧嘴：“喵，好巧啊。”
“靠！”乔青披上外衣就扑了上去。
“嗷！”大白撒开肥爪就跑了没影。
一人一猫消失视野头处，再一次掐了一起。不时有凄惨猫叫远远传了回来，太子爷抬头看月亮，低头望双腿：“……”
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瞪着眼睛盯着乔青各个闲散炼药师们，憋不住了。他们原本是想着，那传承之地乔青若是要去，可能还有他们漏子可捡。实不行，留下得到第一手消息也好啊。谁知道他们能憋，乔青能憋，和凤无绝大白玩不亦乐乎，好像完全忘了有传承之地这码子事。
眼见着柳宗药典结束，连万俟宗门等都离开了，山谷里外来人一日比一日少。再这么赖下去可就司马昭之心人皆知了。终于，僵持不下，纷纷选择了放弃。
这么一来，柳宗里几乎没了外人。
乔青终于有了机会去找柳天华。既然她想清楚了，就不会再耽搁。一来那传承之地她极有兴趣，二来为了朋友她必走这一遭！听她说明了来意，柳天华一点也不意外：“我已经等了你几日了，走吧。”
他走出门口，却发现乔青没跟上，站原地发呆：“这么简单？”
“不然咧？”
“好歹也是柳宗传承之地，你答应是不是也太了？”不管怎么说，当日她代表柳宗出战也是情非得已，哪怕后面柳天华反悔也正常。结果这么轻松容易，反倒让她狐疑了起来。啧，这老狐狸，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柳天华翻个大大白眼：“我说祖宗喂，你这绝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乔青一挑眉，他顿时改口：“咳，我不答应你就不去了？”
切，怎么可能。她准备好了软硬兼施一堆说辞，甚至连威胁手段都想好了，要是他再不答应，柳宗不是还欠了两个条件么。柳天华一脸“果然如此”，瞪眼道：“那不就是了，跟你这小怪物耍横，哪有我赚便宜时候，还不如老老实实带你过去，省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着，气哼哼地朝外走去。
乔青吹一声口哨，溜溜达达地跟了后面。这正好，省了她麻烦。
一路走到了幽静竹林外。乔青这才明白过来，哪里是省了麻烦，根本就是惹了一堆大麻烦！她危险地眯起眼睛，环视前方排排站柳宗弟子们，乍一看足足有三十人之多，前方领头正是柳依依，见她来了纷纷亮起了眼睛，明显等她多时了。
乔青顿时让这场面给气笑了：“呦，这是什么意思？”
“乔大哥！”不等柳天华胡编乱造，柳依依已经跑了过来，挽住她手臂把自己亲爹给揭穿了个底儿掉：“你不知道，我爹可奸诈了，本来咱们还没定下进去时间呢，猜到你要去，临时决定让咱们都跟着进去碰运气呢。哦对了，还千叮咛万嘱咐都跟好了你。乔大哥，他摆明讹上你了。”
柳天华果断扶额，娘，女大不中留：“咳，你吃肉，也让这些小们跟着喝喝汤嘛。”
“爷都还是小呢。”乔青斜眼睛。
“你年纪小，辈分大。”柳天华暗自郁闷，可不是么，二十二岁啊。混到连他都得低头，这还是人么：“帮个忙呗，反正他们也不妨碍你取传承。”
当时忘尘曾跟她说过，柳宗几乎每一辈都有天资聪颖之辈进入传承之地试图得到传承，可始终以失败告终。两千年来只有三人获得过传承，这也就是说，那东西是无限制。乔青对这个没什么意见，只抱着手臂问：“你就这么确定我可以？”
“那还用说，乔大哥要是都不行，那还有谁行？”这姑娘对她崇拜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程度，无条件坚信。柳天华无语地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不，你也别把这想太简单，那传承之地我和老祖都进去过，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座普通墓穴。后无缘无故被送了出来……想来还是需要机缘吧。不过依依这话倒是说对了，你这家伙机缘一向不浅，说不准还真行呢！”
机缘这东西，真正是没法说。
两千年，三个人，这种概率比中彩票都低了。柳宗当年也不乏有一些天才人物，有天赋，有技术，有经验，炼药上可算一流。可人家就是不给你传承，一句没机缘给打发了，这找谁讲理去？乔青也不敢说她就能得到传承：“对了，当时那三个人呢？”
“走了。”柳天华叹气一声：“若不是如此，炼药也不会渐渐没落。”
“走哪去？”
柳天华一愣，细细看乔青，见她还真不是装傻充愣，顿时傻眼道：“不是吧，你好歹也到了这个境界了，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乔青好奇宝宝一样瞅着他：“什么，说来听听。”
柳天华顿时从头到脚升起一股得瑟感：“嘿，你也不想想，翼州大陆，光三圣门都有万年历史了，难道一万年来，就没个神阶什么？”
这个问题，乔青还真没少想过。貌似到现为止，已知高手里牛逼也就是老祖了，当然，三圣门那个门主恐怕要再胜一筹。可不管怎么说，就算神阶高手是凤毛麟角，这从未听说过数目，依旧让人费解。从前很多事邪中天和凤太后不愿告诉两人，便是怕知道太多破坏了他们修炼心境。
后来没说，却是一直没说机会：“你是说，不是没有神阶，而是他们集体去了别地方？”
“废话，若是没有，那这个境界是怎么来？”
“再说了，神阶高手寿命几乎无限，也不存大限到了老死这回事啊。”
“还有，能修炼成神哪个不是异数中异数，闲着没事总不至于组团儿火拼以至于团灭消失吧？”柳天华乐呵呵地一连举了三个例子，看着乔青虎了吧唧地眨眼，那感觉别提多爽了。他撇撇嘴，对她表示了深深鄙夷，正要接着说，一边柳依依竖起大拇指，插了句嘴：“爹，真有种！”
柳天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干笑两声：“啊，说回那三个人……”
乔青没计较这些：“你是说，那三个人，都成神了？”
“这怎么可能！”柳天华大摇其头：“你以为神阶是大白菜啊，还一筐一筐。不过也差不多吧，他们玄气不够，炼药弥补，三个人都成了七品炼药师，并且隐隐有突破八品迹象。这样人，哪怕不是神阶，也自然有人争抢着要。这个，你应该明白。”
乔青点点头，这些消息证实了她一直以来猜测。只不过现明显不是细究时候。她舔舔嘴唇，据说只得到了传承皮毛三个人，都有了如此造诣，她不由对那传承之地愈加期待了：“走吧。”
柳天华走前头，带着乔青和三十个精英弟子穿过竹林。
一路行走竹叶沙沙林子里，柳天华怕给乔青先入为主误导，并未给她详细讲解墓穴内情况。终于走到了头处阁楼门口，老祖和忘尘正站那里，还有罗长老等十几个人。
忘尘走上来：“怎么就你一个？”
这些日子，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等待柳宗来客离开时候，她和凤无绝每天都腻一起。也难怪忘尘这么问了。她朝罗长老几人努努下颔：“进入传承之地这么大事儿，猜他们都会来。”
忘尘自然知道他们对凤无绝敌意：“没恶意。”
“我明白，那种情况不甘心不满都是正常，死如果是我弟子老子早提刀砍人了。”不过知道归知道，他也没必要来看人冷脸。那个男人倒是没当回事儿，可她还不愿意呢：“对了，这传承不知道要多久，你们没必要外面等我，无绝估摸着过两天就回去了，你和他一起走不？”
“开启了！”
老祖竖着老长耳朵，一听这小怪物又要拐走他宝贝徒弟，立马衣袖一挥，开启了传承之地。楼阁之前地面上，被一道玄气射中，无端端发生了剧烈震动。原本平整无奇土地向着两侧分开，轰隆隆，露出了一条向下延伸幽深石梯。他飞转移着话题，解释道：“这原来只是个地下洞窟，祖师爷创立了柳宗之后，给那位前辈修建起了一座墓穴。”
乔青狠狠翻白眼，这徒弟奴。
地下那幽深阶梯倒是未有什么阴森之感，可能因为这两千年不断有弟子进去，多了几分人气儿。石梯头处有着昏黄光，像是镶嵌了夜明珠。既然是后来修建起来，那里面想必不会有类似凶兽一样危机。
弟子们站外面纷纷探着头向下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柳天华几句话对他们鼓励了一番，后道：“……你们所能接受传承，即便不成功也无妨，莫要有心理负担——我和老祖长老们会此处等你们出来，不论多久——去吧。”
无数视线就这么汇聚了石梯头处。
乔青亦然。
她不知道红药所说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得到传承，下面就如同一个未知，然而那预示着机遇，也预示着拯救！
漆黑眸子望着这道幽长不知通往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石梯，一丝凌厉金芒幽幽一闪，她嘴角一勾，率先一步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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