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乔紫曦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境,梦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在向她招手,说不清是在哪个地方,总之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迷茫中,她看不清那个老人的脸。
乔紫曦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却发不出一点点的声音。
只记得自己拼命的跑啊跑啊,结果好不容易挣脱了这么一个阴冷的鬼魅环境,又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那两人的面前。
竟然是言世浔的爷爷,老爷子笑的格外的让人阴戾。
不是慈祥也不是嘲笑,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鬼魅的笑意。
让她从头到脚感觉像是被一阵电流通过,酥麻发抖,站不稳脚。
乔紫曦急的满身是汗,不知道挣扎了多久。
她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抬起沉重的眼皮,只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
房间里充斥着她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费力的睁开眼睛,周围一个亲人都不在。
她倒是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和空无一人,习以为常的又闭上了眼睛,却又忽然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
摆脱了恐怖的梦境,却发现现实其实更可怕。
腿呢?
她瞬间清醒了,可是这样的清醒,却又让她顿时痛苦无比。
乔紫曦惊恐的抬了抬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空荡荡的之后,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席卷而来。
即便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她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令她无助绝望的事情,可是现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了双腿,这样的绝望才是真正令她恐慌的。
从大腿根部往下,软踏踏的裤管,以及时不时的传来的嘶痛感,让乔紫曦欲哭无泪。
原来,在手术室里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真的截掉了自己的腿!
乔紫曦的左手上还输着吊瓶,浑身酸软无力的躺在床上,空洞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神采。
当确认了已经被截肢的时候,乔紫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以后就是一个残废了。
从此“女神”这个称号再也与她无关,从今以后再也不能跳舞,再也不能成为自己梦想中的那个优秀的女人,再也不会有人来爱她。
那种深入肺腑的绝望,,才是最令人崩溃的。
她麻木的躺在床上,想要费力坐起来,却发现没有了双腿的支撑,不管她怎么使劲都没有什么用。
并且稍稍一用力,腰部和屁股就会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痛的满头大汗,吭哧吭哧了半天也没有能够坐起来。
乔紫曦想要放声大哭,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也是嘶哑疼痛的厉害。
一时间,心头涌上一阵强烈的委屈。
尤其是想起了车祸时,言世浔义无反顾的冲上来撞她,并且再撞完一次之后又狠狠的再撞了一次,他冷厉的腔调,狠戾的眼神,乔紫曦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浑身发冷颤抖。
“我真后悔,没有早点除掉你!”
乔紫曦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那日的情形。
车子剧烈的嘶鸣,轮胎与地面的剧烈摩擦声,在乔紫曦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即使是明明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也还是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病人醒了吗?”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传来,乔紫曦心里一阵莫名的不安之感。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乔紫曦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紫曦,你醒了!”
乔威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妹妹,一下班就过来看她,正好警察打电话过来要乔紫曦配合调查。
他纵然再怎么惊怒,也不好直接拒绝。
只好同警察一起来到这里,见到乔紫曦睁开了眼睛,警察脸上流露出了一阵满意的神色。
“我妹妹现在刚刚醒过来,能不能等她清醒一点儿再问?”
乔威压着心头的不满,想向警察求求情。
结果没等这些人发话,乔紫曦倒是嘶哑着嗓子先开了口。
“我没事,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紫曦,你?”
乔威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在警察的示意之下,乔威只好乖乖的走了出去。
他转身看了一眼乔紫曦,她眼睛中那种平静只叫他觉得可怕,仿佛躺在床上的那个,不是他一向想哭就哭想笑笑就笑的妹妹,那个人太陌生,陌生的让他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其实,不管是乔紫曦,乔家在内的所有人都对乔紫曦截肢这件事情有些无法接受。
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只能让自己尝试着去说服自己的心态。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乔威还在想着见到乔紫曦该怎么样去安慰她,结果现在倒好,见了面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他的眼泪就开始忍不住了。
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乔威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乔紫曦一点儿惧怕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这让两位警察都感觉着有些恐怖。
“我把当时发生了什么都 告诉你们。”
事已至此,乔紫曦自知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这会儿她的脑海中已经是什么念头也没有,失去了双腿的女人,再也不可能换发生命的光彩,她已经真正的绝望放弃了。
十分钟后。
她条理思路极其清晰的把当时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听得两位警察心情十分复杂。
“就这么多了。”
乔紫曦说完,闭上眼睛,脸上呈现出倦意。
待到两位警察走后,两行清泪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下。
原来是顾震霆告发的自己。
算计一生,原来最后检举自己的人,是自以为最亲密的顾大哥。
警察的话,将乔紫曦再次推向了另一个更深的悬崖深渊。
她宁愿是言世浔亲自报的警,也不想是顾震霆去告发。
乔紫曦原以为在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真正的怜惜自己,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们现在一定都恨透自己了吧!
乔紫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无可奈何而又心碎一地。
没有父亲,没有了朋友,也没有了双腿,她现在,不仅仅是个废人,更是个被世界抛弃的贱女人。
乔紫曦心里清楚的很,言世浔已经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顾震霆跟他交好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到头来还要帮着自己说话?
她提起眸子看着窗外,忽然想从这里跳了下去一了百了,可是转念一想却又发现,自己没有了双腿,根本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去移动半厘米。
绝望的看着窗台笑了,那笑容里尽是凄厉和决绝。
这一刻,她恨透了这个世界。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忽然想到一种奇怪的念头。
要是来一次世界末日,让大家跟着她一起毁灭该有多好!
“紫曦!”
乔威的声音打断了乔紫曦的美梦。
她不情愿的睁开眼,直勾勾的看着忧心忡忡的乔紫曦。
“紫曦,你都跟警察说了什么?”
乔威想了解一下,按照乔紫曦的罪行,会被判多少年。
结果,乔紫曦一看见自己的哥哥,却像看见了仇人一样,怨毒的眼神,让乔威不寒而栗。
“你出去,出去!不,我不要看见你,你们都是坏人,走!”
乔紫曦忽然在病床上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看着她疯了一样的状态,乔威心疼又无奈。
他赶紧找来了医生,尽量的使乔紫曦平复下来,筋疲力尽的看着乔紫曦安静下来之后,乔威只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累。
“妹妹,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还有我们,失去双腿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哥哥在,你以后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乔威并没有因为乔紫曦的疯狂而离开这里,反而是坐下来好言相劝,这让乔紫曦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哭了起来。
“哥哥!”
她憋了好久的泪,终于在这一刻尽情的哭了出来。
“我输了!”
“我还是败给了她!”
乔紫曦绝望的哭喊着,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乔威心里有点交瘁。
他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这个妹妹,从小被家里惯到大,一直以来,没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乔威记得,乔紫曦小时候去港城在一家奢侈品专卖店里看上去了一个很贵的手环,那个时候,他们兄弟几个还都没长大,乔龙整日忙于事业,家里还不像现在这样这么宽裕。
可是乔紫曦吵闹着要买那个手环,被姑姑一把给拽了回去。
她不依不饶的哭着,丝毫没有退让的态度。
他们兄弟几个打小就宠爱自己这个小妹妹,所以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几个大男孩省下自己的零花钱,愣是凑够了几十万港币,乔紫曦的愿望最终得以达成。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乔紫曦开始了她任性的征程。
或许,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是遇上了言世浔。
毕竟有些人是你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对于乔紫曦来说,言世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乔威痛心的揽着妹妹,此时此刻,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他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好她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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